都是世家出身,教养极好,其间只闻碗碟与银箸轻微的碰撞声。
武三娘受了些教训,很是安静,让一直紧张的武珝也微微放心。这几日一直约束着三妹,让她一有空闲便抄写《三字经》和背诵崔氏家规、管理细则,又寻来庄子上的若干管理规定让她读。
“大家尝尝,这只紫貂可是吾家瑾弟亲手射杀的。”崔瑜笑着道,亲自夹了一箸貂肉放在卢节碗中,又给武珝和长孙娉婷也各自夹了菜,以示公平。
李姣递上自己的碗,娇憨地道:“表姊,你好偏心哦,都不舍得给姣姣吃!”
崔瑜笑眯眯地将菜旋转到她跟前,道:“这下子不需要表姊给你夹菜了吧?想吃什么,自个儿转过去。”
李姣瘪嘴嘴,故意不满地道:“表姊最是偏心眼,哼,待会儿姣姣好给姑母告状!”
大家呵呵笑了起来。隽娘在屏风内唤道:“姣姣,到姑母这里来,不要和你表姊淘气!”她最是心疼这个侄女儿,只是因为叔父的心思,最后郎君他们选了卢氏小娘子。现在自家儿女都是各世家的香馍馍,谁都惦记着,连四岁的玦儿也早早地被人盯着,只是答应了长子,包括瑜儿在内,他们的婚事都要如自个儿的心愿。
李姣欢喜地答应一声,拿着碗筷跑进屏风。卢节垂下头,默默吃菜。这里的饭菜和家里完成不一样,让人不由多吃了许多。其实,除了卢节,其他小娘子平素都是交往甚密,已经十分熟悉崔府的规矩了。吃过饭,屏风撤去,崔芮已离开。隽娘笑盈盈地招招手,各家小娘子各有各的唤法,有叫“姨母”的,有叫“姑母”的,还有叫“婶婶”或“舅母”的,五姓七宗,互为姻亲。因崔瑾的外祖母卢氏,卢节便唤“姨母”。隽娘牵着她的手,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暗暗点头,对武珝道:“珝儿,这两日你们姊妹好生亲近亲近,你年长,要照顾好节儿。”
武珝忙蹲身道了声“是”,便拉着卢节的手到一旁说话去。长孙娉婷眸中闪了闪,但也知道自己与公主同住,不可能再安排其他人去。随后,隽娘便道,让李姣和赵郡李氏七娘李明珠同住主院儿,让崔瑜照料好荥阳郑氏十三娘郑菡和太原王氏五娘王钰莹。几位小娘子一家只带了两个贴身的奴婢,所以也能住下。
正吃着水果品着果汁说着话,丹彤便来禀告说公主殿下求见。隽娘看了长女一眼,如今这府里的事儿基本上交给了她。崔瑜便让人带她进来。因为崔瑾不再,所以今晚便让兕子在自个儿院中进食。
碧玉抱着兕子忐忑不安地走进来,兕子眼中含泪,四处张望一下,未见到那个熟悉的面孔,嘴巴一瘪,就要开哭。崔瑜看了碧玉一眼,碧玉先行了礼,便小心翼翼地禀道:“公主殿下今晚一直不肯进食,把小郎君的画儿给她,也不高兴,一直吵嚷着要见小郎君,奴婢们哄了好一阵,殿下都不肯吃,实在无法,只能求见小娘子。”
兕子眼泪汪汪地喊着:“瑾,兕子要瑾,瑾抱抱兕子!”
崔瑜对碧玉轻轻颔首,自从那次遣返了一名女官后,这些自以为是的女官也懂事许多,不敢再有任何轻举妄动。笑盈盈地对兕子拍拍手,道:“兕子,到表姊这里来!若是兕子不乖乖的,瑾弟就不会见你哟!”
兕子一听,瞪大了眼:“兕子很乖,瑾要喜欢兕子。”
崔瑜接过兕子,令人赶紧将公主的饭食和专用餐椅拿来,将她放进椅中,把勺子递给她,柔声道:“乖乖地吃完,然后玩耍一会儿,乖乖地睡觉,明天就能见到瑾弟了!”
卢节好奇地看着兕子。武珝笑道:“平素公主殿下都是在郎君身旁进食,很听话,或许今日一直没能见到郎君,所以才闹腾了。”
只见兕子大口大口地吃饭,一边小心地不让饭菜洒落下来,偶尔有饭粒掉在小桌子上还非常惋惜地看了好几眼。这让各位小娘子极为震惊。这能说是崔瑾教育得好么?
崔瑾正在讲故事,崔玦听得津津有味。这次讲的“三只小猪”,因为自家养的猪已经可以出售了。
先秦时期,牛羊肉便是最贵族化的肉食。“天子食太牢,牛羊豕三牲俱全,诸侯食牛,卿食羊,大夫食豕,士食鱼炙,庶人食菜。”到了宋朝,这种饮食特点被最大限度地发挥。汉人的地盘以羊肉为贵,但到了北方却正好相反,又由于物以稀为贵,猪肉反倒成了高大上。直到明朝时,猪肉才逐渐流行开来,登上大雅之堂。譬如,《明宫史》便有记载,皇家过年食谱中就有烧猪肉、猪灌肠、猪臂肉、猪肉包子等。到了满清进关,猪肉终于实现逆转,成为汉族的主要肉食。
为何时人不食猪肉,一是猪一向养在最肮脏的茅厕旁,甚至是二层小竹楼,上面的人嗯嗯,下面的猪哼哼,这东西你能吃得下么?二是猪肉骚味太重,直到清中期人们才发现将乳猪阉割后养殖,长大后的猪才没骚味。
其实猪一般都是爱好清洁卫生的,不在吃睡地方排泄屎尿,而是喜欢在墙角、拐角、潮湿、蔽荫、有粪便气味处排泄。所以,只要了解了猪的生活习性及行为特点,那就能够让人们眼里肮脏无比的猪也变得优雅干净。而庄子里养得猪正是崔瑾依照所知的后世科学喂养法,除了开展阉割手术,还利用其嗅觉敏感、对吃喝的记忆力很强等特点,制定出一套严格的饲养管理办法,并进行调教和训练,让其养成每日定时饲喂,在规定的地方采食、睡卧、排泄,又每日清洁打扫猪圈,每过几日甚至要给猪们清洗一遍,将它们打整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就差当成宠物了。其实,负责养猪场的下人们就是按照养牛羊的法子伺候这些猪的,甚至因为小郎君的格外重视,他们更精心,更认真,每头猪都有编号记录在册。这些猪的排泄物也是有大用的啊,大片的田地需要用肥呢!
由于是初次饲养,所以这次只养了包括种猪在内共计五百头猪,主要是为了积累经验。从三月份开始饲养,如今已是肥壮得很了,庄子上上下下数百人都眼巴巴地等着呢。既然小郎君说这东西只要好生喂养,便能成为美味佳肴,那自然是真的了。
现在,崔瑾就是想着扭转猪在大家心目中的印象。那么,先就从儿童故事说起,讲讲迪士尼版三只小猪盖房子智斗恶狼的故事,然后是一系列的可爱小猪,接着推出小猪系列玩具。同时,通过《长安周报》专版介绍养猪技术,在酒楼中推出以猪肉为主的各种菜肴。牛羊太贵,穷人实在吃不起,但是一个人长期素食这身体也受不了,所以就从食用猪肉开始吧。等时机成熟,还可以编印一本食谱,从而让猪走进千家万户。
仔细想来,崔瑾都觉得很可笑,这几年,自己几乎都是围着“吃”字打转,除了今年创办的报纸算是比较高大上以外。哎,自己继农作物种植、牛羊鸡鸭兔养殖后,又要成为养猪专业户了。
讲完了故事,崔瑾便开始提问了。这个故事说明了什么道理?这个是惯例,讲故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孩子受教育,不能听过就算了。
崔玦很用心,所以很快便回答道:“做事切不可敷衍,否则就会像三只小猪中的老大和老二那样留下后患,甚至险些丧命。而应当认真谨慎,考虑周全,如此,即便有危险也能从容应对。”
崔瑾欣慰地点点头,让玦弟自行将故事记载下来,并注释拼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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