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李世民都会早早地率领群臣避暑去,留下李承乾一人守着长安。不过,这几年,他都没离开过长安一步,让崔瑾很是奇怪,难道是吃了那些药膳,吃了自家庄子里种的蔬菜水果,身体就好了。或者,因为自己的到来,发明了用硝石制冰,所以宫里各处宫殿都放置了不少盆盆罐罐装着的冰块,一进去就是一股子寒气。自然,李世民也不喊热了。
崔瑾到东宫,见到李承乾的书房紧闭,四周全是冰块,顿时蹙了蹙眉,道:“大表兄,这屋内屋外温度相差太大,这对身体不好,最易寒气入体,引起头晕、喉痛、腹痛、呕吐、腹泻,或者经脉拘急、身体疼痛等等。”
李承乾一听,忙让人撤去几盆冰,这几天,他正觉得有些头晕乏力,还以为是天气过热引起的,不料却是受“冻”了。崔瑾让人将门窗打开一些,使得房内空气流动,又泡了菊花枸杞茶让李承乾平日喝。同时,一再叮嘱他必须保持早晚的习武练功,适当地出出汗,将体内的寒气发散出来。其实,这就是后世防止“空调病”的法子了。
中午,临近午饭时,一名宫人拿来一个木盒,说是圣上让送来给太子殿下服用的。李承乾点点头,拿过盒子,对崔瑾道:“表弟,你猜这是甚好东西?不知袁国师和李国师是否教授给你。”袁天罡离开京城后,李淳风承继国师之位。
崔瑾有些疑惑,突然大惊失色,一把抢过盒子。李承乾笑道:“虽然这东西难得,但若是表弟要,为兄哪有不舍的?”
将盒子打开,一粒红彤彤的、略带金色的丹药出现在眼前。李承乾高兴地道:“咦,这可是最上成的丹药啊,这些道长的炼丹之术越发熟练了。表弟,这可是好东西,赶紧服用了,歇息一会儿再进食。”
魏晋时期,在上流社会的人士间极为流行服丹,最常见的便是一种叫“寒石散”,又名“五石散”的药物,刚服时人会兴奋欣快,而且皮肤会变得白嫩细腻。但那药物实则是毒物,长期服用,则“魂不守宅,血不华色,精爽烟浮,容若搞木,谓之鬼幽”(史载)。
居然,现在宫里开始流行这种毒物了!崔瑾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大表兄,你实话实说,这种定西你究竟服用过多少?叔父和婶婶他们是不是也在服用?还有那些人在用?”他问。
“阿耶每月都送了一粒丹药,但自觉身子还算结实,故此没有服用。”李承乾见他神色异常严肃,脸色一变,忙道,“难道有何不妥?”
崔瑾冷笑道:“师傅和师叔从未教授过小弟甚炼丹术,他们常说,所谓长生术,不过是比常人多活几年,但凡有谁提甚长生仙丹,必是江湖骗子无疑。《内经》有云:‘大毒治病,十去其六,常毒治病,十去其七,小毒治病,十去其八,无毒治病,十去其九。谷肉果菜,食养尽之,无使过之,伤其正也。’可以说,药是双刃剑,既可治病,也可损人,要想身体健壮,唯有强加锻炼,合理饮食,注意休息。”
李承乾犹豫地道:“不会吧,他们都是修道之人,很有些道行,能油中取栗,还能油炸妖魔,又能让妖怪现形等等,为兄可是亲眼瞧见的。”
崔瑾冷笑道:“不过是障眼法,小弟也会,还能即可做给大表兄瞧。”
李承乾将信将疑。因为,即便是袁、李两位国师,也只是精于相术、六壬及五行等,却不擅长炼丹和捉鬼之术。
很快,宫人将崔瑾要求的种种物什拿到殿外。听说崔小郎君要表演捉妖术,东宫顿时惊动了,众人纷纷围观。只见崔瑾令人将醋倒入锅中,然后在上面放油,再点燃锅下柴火。不一会儿,油开始翻腾。
李承乾对着空中嗅了嗅,道:“当时是这种味道。难不成原本是醋味?”
崔瑾挽起衣袖,将手臂伸入油锅中,惊得李承乾一把抓住他,喝道:“为兄信了便是,表弟何苦伤残了自己?”说着,将手臂放在眼前仔细查看,见毫发无损,这才放心,庆幸自己手脚快,不然这白嫩嫩的手臂不知会变成怎样了。虽然一再表示不会有事,让他放心。但李承乾哪里肯让他冒险。无论他怎么解释,李承乾均是摇头,甚至将他死死抱住,不许他靠近油锅。崔瑾又不好使用功夫,只得作罢。
这下难办了,没有实践就无法出真理。此时,刘益站出来,拱手道:“太子殿下,让卑职试试可好?”
李承乾犹豫一下,道:“若是发现不妥,赶紧将手拿出,切不可莽撞!”若是有事,大不了多加赏赐,或者给以升职,总比表弟出事的好。
崔瑾鼓励地对刘益点点头。刘益笑笑,走到油锅前,深吸一口气,将手快速地伸入沸腾的油中,片刻,拿出。
“来人,赶紧请太医!”李承乾扬声喊道。
刘益忙拦住,将手臂展示给众人看,道:“太子殿下,那油锅只是有些烫,但并非不能忍受。卑职的手臂无事,可惜这醋味太浓,卑职得赶紧去洗洗,换身衣裳。请太子殿下恕罪!”
李承乾见他的手臂果然只是微微发红,并未如想象中那样,很是不解。崔瑾想了想,将醋的沸点低于油,受热时向上运动,看上去就像油在翻腾的原理简单解释一番。李承乾似懂非懂,但也知道,必定是那醋作怪。难道,那些道人也是利用这种道理?那么,油炸妖魔又是怎回事?
崔瑾让人在大骨中放入水银,将骨头丢入油锅,那骨头随着油的运动而上下翻动着,发出“吱吱”声,听起来就像是妖魔在挣扎嚎叫。
“哇,原来是如此啊!”李承乾瞪大了眼。
又见崔瑾取来一张纸,用笔蘸了些碱水,在纸上涂涂画画,放在火上烤干。然后,对李承乾道:“现在,本大仙要做法了,尔等可要看清楚!”说着,端起一碗水尝了尝,喝了一大口,喷在纸上,立刻,纸上出现一个血淋漓的妖魔图像,让众人大惊失色。
“这?那日道人也是如此做法,只是那妖魔更是丑陋。只是,这又是如何做出的?”李承乾已经明白都是骗人之术,但仍想知道原委。
崔瑾便将碱遇到姜水便会起反应,生成红色的原理一说。李承乾顿时大怒:“可恨,那些道人居然敢骗到宫里来了!着实可恨!”就要去告诉李世民,请他派人将那些江湖骗子捉住审问。
崔瑾忙道:“大表兄难道不想知道那些丹药的效果么?”李承乾又止步,看他如此试验。
李承乾这里已存积了九粒丹药,所以勉强算够用了。宫人按崔瑾要求找来一只活泼乱跳的公鸡,将那些丹药一股劲儿地灌进鸡嘴里。公鸡挣扎不过,只得咽下。宫人放开手,那公鸡拍打几下翅膀,在人群中横冲直撞,企图逃离包围。不过片刻,那公鸡异常兴奋起来,又叫又唱又蹦又跳,见有人拦住它,竟然扑上去连抓带啄,很是凶猛,让人避让不已。不过,无论如何凶猛,也逃不出几名护卫的围捕,将它逮住,以防继续伤人。李承乾也瞧出了不妥,正想说话,只见那公鸡伸长脖子,使劲儿地挣扎几下,眼口流血,眼睛一闭,脖子一歪,就呜呼哀哉。
“太子殿下,公鸡已亡!”护卫将手里的鸡摇晃几下,回禀道。
这下子,李承乾再也沉不住气了,带着崔瑾就急忙赶往太极宫。去年,那些道人便已进宫炼丹,只是那丹药甚是难制,每月最多两三粒,李世民服用后觉得挺有效果,自然不会吃独食,第一个便想到最看重的长子。
李承乾一边疾步走,一边暗自庆幸,若不是刚好让表弟遇到,说不得哪日阿耶和自己便被那些骗子害死了,这史书上该如何记载?必将是千古笑话了!拉着崔瑾的手不由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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