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珝一进崔府,便被领到内院,牵着三娘的手,随着婢女前行,却发现竟然已走到了一座最大的院子,很显然是主院儿。
“武二娘子,吾家郎君和娘子要见你。”在进院门的时候,婢女道。
武珝一惊,微微后退了一步,立即稳定心神,柔声道:“谢谢姐姐提醒!”
“二娘子直接唤奴婢‘紫鸢’即可。”紫鸢笑道,“现在丹韵姐姐前来迎接二娘子,奴婢就告退了。丹韵姐姐是娘子跟前的一等丫头,甚得娘子信任。”她低声提醒道。小郎君可是吩咐过的,不可怠慢武家两位小娘子。
武珝点点头。紫鸢对丹韵笑着说了几声“劳驾姐姐”,便退下。她是没资格进入主院儿的。
“奴婢丹韵给两位小娘子请安。绿萝,把三娘子带去玩耍,今早院子里的牡丹开得极好,正好去瞧瞧。”丹韵给武二娘行礼后,便吩咐一旁的小丫头。
武三娘握紧武珝的手,看向她。武珝点点头,柔声道:“去吧,和那位姐姐一起去玩,待会儿二姊再来寻你。”
丹韵领着武珝转过长廊,一路上给她介绍院中的景色,让她砰砰乱跳的心逐渐稍微平静。不过,当走到侧厅门口时,她决定自己的嗓子眼干涸得似乎要冒烟。偷偷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手,垂下眼帘,咬咬牙,强制自己镇定下来。
“郎君,娘子,武二娘子已到。”丹韵在帘子外禀道。
“哦?赶紧请她进来!”一个柔媚的声音传来,听上去极是和善。
丹韵将竹帘掀开,武珝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迈了进去。不敢乱看,偷偷抬眼,见厅前主位上坐了两个人,便知道是崔瑾的爹娘了。款款走近,蹲身行礼,口中道:“武氏二娘拜见安康县伯、安平郡君。”
隽娘抬抬手,令人将她扶起,柔声道:“二娘子不必多礼。丹韵,给二娘子上茶,就用瑾儿亲手采摘的茉莉吧!”
武珝惴惴不安地坐下,手里无意识地搅在一起。耳边,传来一个温和却清冷的声音:“抬起头来,让某瞧瞧,到底是何等容貌,竟然使得瑾儿偏偏对你格外关注?”
武珝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听到此话,身子微微颤了颤。屋内顿时沉静下来,连自己心跳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半晌,见她没动静,崔芮有些不耐烦,轻轻哼了一声,让她全身一颤。隽娘忙按住他的手,娇嗔道:“郎君,你瞧,都把人家小娘子吓住了!二娘子,不要害怕,还有一会儿几位公主才到,所以先让你过来陪我们说说话。”
“是!”武珝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一个字来,同时暗自恼怒自己的怯懦。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微微抬起头,露出姣好的面容。“二娘多谢安康县伯和安平郡君的厚爱!”她极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柔和温婉。
看到她那张秀丽的脸,崔芮却蹙了蹙眉,摇摇头,喃喃自语:“不过如此啊!”大失所望地对隽娘说,自去书房,并吩咐下人好生服侍隽娘,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武珝看到崔芮眼里毫不掩饰的失望和不解,心里顿时一片冰凉。隽娘扶着腰,挺着大肚子,温和地道:“二娘子,听说你如今借住在你舅父府中,一切还好吧?若是有谁不好,尽管递信给瑾儿,他自会给你出头的!”说着,捂住嘴,轻轻地笑了起来,眼中充满了戏谑。
武珝的脸一下子通红,哪敢接话。还是旁边的荣大娘笑着解围,拿了一张帕子给隽娘擦拭双手,一边道:“娘子,哪有如此打趣人家小娘子的?若是小郎君知道了,该要恼了。”
隽娘笑得花枝乱颤,引得一帮奴婢们抚背的抚背,递茶水的递茶水,荣大娘干脆直接叫喊着:“哎哟,姑奶奶,您就不要顽皮了吧,自个儿可是双身子呢,也得顾着腹中的两个小郎吧!若您有丝毫差池,郎君和小郎君不是要揭了老奴的皮?”
隽娘好不易止住笑,靠在荣大娘怀里,道:“我不是高兴么?哎,一转眼,连瑾儿都知道给自个儿寻一个贴心人,大娘,我是不是老了?”
荣大娘怜爱地抚着她的背,道:“怎会,娘子正如那盛开的牡丹,最是艳丽好看的时候,离‘老’字还远着呢?”
武珝偷偷瞧了一眼隽娘,不由愣了愣。心道,怪不得小郎君长得那般好看!不觉有珠玉在侧,自惭形秽之感。再想到崔芮眼中的失望,心里又不免黯然。
隽娘似乎察觉到她心中所想,微笑着道:“今儿你来之前,我还一直很担心,就怕瑾儿被谁的绝色容貌所迷惑,如今却是放心了,知道定是你或是品行或是才识让他看重,否则,也不会设下今日之赏花会。要知道,瑾儿可是从不耐烦做这些迎来送去的事情,说最是耽误功夫,还不如多看一本书,多写一幅字。他呀,比他阿耶还要忙碌,整日也不见歇息片刻。”说着,就开始数落起崔瑾来,什么无论刮风下雪,每日必是早起练武,从未睡过一次懒觉;什么经常是连吃饭睡觉都忘了,沉迷于书本或字画中,还得随从多次催促,才肯安歇等等。“哎,这孩子真是,也没人催促他,每日都给自己安排不少事情,才多大的人儿,就如此操心,连他叔祖也说,自己作为尚书左仆射都没他事务繁忙。”隽娘很是担心地道,“平日看去,瑾儿的性子最是温和不过,但只要是做事儿,便谁也不敢打搅他,连他阿耶也经常吃了他的闭门羹,何况那些下人?他院儿里的那些奴婢你也见过几个,平素都不得近身,一应事务都是让几个随从打理。你猜他怎说?他说啊,自个儿这张脸最是惹祸,若是与那些奴婢经常厮混,免得不让谁惦记,所以还是早早地断了她们的想法更好。所以,听闻他居然对某位小娘子关注起来,他阿耶高兴得一整夜都没合上眼。”
武珝既是惊讶又是羞涩,心里又暗自得意。心道,原来,自己竟然是郎君最先看中的小娘子!想到自从那日接入崔府,舅父和舅母对自己姊妹的态度就彻底变了样,整日问寒问暖,比自家阿娘都要关切爱护。而郎君每隔两日便要派人送去新奇的水果、鲜花,还有不少书籍,甚至极为细心地送了两本用作三娘启蒙的书。这几日,即使那些物什摆放在眼前,仍觉得自己仿佛做梦似的,那么不真切,又担心这是假的。好几次偷偷咬咬自己的手,那么疼,但仍不敢相信。
隽娘似乎有些疲倦,让丹韵从妆奁匣内取了一个碧绿的玉钏戴在她手上,另有一把镶嵌着珍珠的梳子却是赏给三娘的。“瑾儿不喜繁琐的配饰,除了那些木雕的饰品,唯有对玉和珍珠还算瞧得上眼。”隽娘道,似乎在提醒她,“他也不喜艳色,最不爱小娘子涂抹太多脂粉,说掩盖住了本身的颜色。哦,丹韵,待二娘子回府时,记得装几件依着瑾儿的方子制作的粉露,将使用法子给二娘子说说。”崔瑾担心自家阿娘和阿姊用那些含铅带汞的化妆品,所以不顾崔瑾的责怪,写了几个制作脂粉、香露等等的方子。前世,妻子闲来都是自制化妆品,他无事时也跟着动手做了几次。
见隽娘对自己很是和善,武珝惊喜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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