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七年(六三三年)初一,崔瑾又要进宫去。这几年,他已是宫中常客。自家老师虞世南从贞观五年开始主编《北堂书钞》、参与《群书政要》编撰,也经常将他带进宫去帮着查阅资料。当然,这是得到李世民同意的。此外,李世民或长孙氏逢年过节也要想着他。李承乾自从贞观四年五月“宜令听讼”后,有时十日一休沐也没时间出宫,也经常让人请崔瑾到东宫。
崔瑾熟门熟路地到了掖庭宫,反正李世民父子都得下朝后回到这里,所以,他干脆就直接去给长孙氏请安。
“侄儿给婶婶拜年!”崔瑾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给长辈拜年嘛,就得有拜年的规矩,不然红包怎么好意思拿?
长孙氏这几年的身体很好,先是崔瑾治疗哮喘的药方,然后又是药膳、养生汤,让她睡得好吃得香,身体自然好。此刻,她神采奕奕地盯着崔瑾,虚扶一下,说:“快起来吧,地上凉。又是好一阵未见小十三郎,长高了不少啊!”
崔瑾微笑着道:“过年就是七岁了,自然应该长高了。”接着,又给各位表姐、表妹问好,见到三个陌生的小娘子,不知该如何称呼。
长孙氏笑道:“这是秘书丞苏亶长女,这是阎大将长女,那是静公杨誉长女。都是定给你几个表兄的,准备过两年就娶进门儿。”
崔瑾拱手道:“见过苏姐姐、阎姐姐和杨姐姐。”
苏氏等人忙回礼。
苏氏微笑着道:“常听崔氏小十三郎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阎氏温婉地道:“多谢小十三郎送来的礼物,奴很是喜欢,特别是那幅骏马图,让家父和叔父大人也自叹不如。”
崔瑾笑道:“这是奉三表兄之命画的,阎姐姐要谢就谢三表兄去。”因为鉴赏会多次邀请阎立本为评委,而阎立德对西山建设也提出不少建议,所以已十分熟悉,此次拜年便也送去了礼物。
阎婉脸一红,垂下头去。
杨氏轻轻一笑,娇声道:“崔小十三郎才识过人,天下皆知,连越王殿下也颇为赞赏呢!”
崔瑾正色道:“杨姐姐谬赞,瑾愧不敢当!当世有才识之人比比皆是,瑾年不过七,岂敢说才识过人,怎敢言天下皆知,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杨氏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小十三郎最是谨慎。都说你是文曲星转世呢!”说着,捂着嘴轻轻笑着。
“不过是误传谣传罢了。瑾才比不过大表兄,武比不过三表兄,文比不过四表兄,连聪慧也比不过稚奴,所以啊,杨姐姐可不要因为以后是瑾的四表嫂,就偏听偏信了哟!”崔瑾眨眨眼,笑道。
长孙氏扶了扶已经略显怀的肚子,微笑着道:“是呢,虽说自家人打趣不要紧,但若是此话传到外面去,倒让人以为是小十三郎自吹自擂。”
杨氏连忙垂下眉,俯了俯身,恭敬地道:“是,臣女谨遵皇后娘娘谕旨。”
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崔瑾,怀里搂着与她差不多高的抱抱熊的高阳终于忍不住问:“阿娘,高阳可以说话了么?”
长孙氏摸摸她的头,和蔼地道:“既然是一家人闲聊,高阳自然也可以说话啊!”
高阳一下子跳起来,拖着抱抱熊跑到崔瑾跟前,道:“表兄,高阳见到你好高兴!九王兄说,表兄很忙,高阳想去找你玩也不许,说高阳会打搅表兄做功课。但是,为何九王兄就可以找你,难道他就不会耽误你做功课?你送给高阳的小熊高阳很喜欢,整日抱着,看到它就想到表兄!”
崔瑾一听,吓得连连后退,道:“高阳表妹,啊,送这个熊可不是表兄的主意,是……对,是房家……嗯,二叔的主意,他说,你肯定会喜欢,所以表兄才让人制作这个玩具。呵呵,还是房家二叔懂得高阳表妹的心思啊!”说着,抹了抹额头的汗。这可是要出人命的啊!
高阳撇着嘴,道:“高阳才不信呢,九王兄说,房家老二最是愚笨了!”
“谁说的?稚奴?”崔瑾差点跳起来,房遗爱愚笨,那这天下就没比他更刁钻的了。“是你九王兄在胡说呢!稚奴,你说是不是?哼哼!”崔瑾微笑着看着李治。
李治缩了缩脑袋,想躲到长孙氏身后,又怕碰着阿娘,只好挺挺胸膛,目光闪烁地看着前方,大声道:“是,稚奴说的!但是……没胡说。”后面说得极为小声。
崔瑾淡淡地笑着,这笑容让李治心惊胆战。“那么,表兄问你,若是房家嗯二叔愚笨,那三字经你是如何学会的?若是他愚笨,那千字文你是如何认得的?若是他愚笨,那一直弹不会的曲子是谁教会你的?若是他愚笨,你们的那些在表兄这里要这要那的馊主意是谁出的?若是他愚笨,你如何能团结指挥那些小二郎?若非是房家嗯二叔,你这几年能如此聪慧过人,令人爱恨交加,欲恨不能?稚奴啊,吃水不忘打井人,你不能因为自个儿进步了,能走稳了,站住脚跟儿了,就忘了一直在背后默默无闻支持你的房家老二,嗯二叔啊!”崔瑾语重心长地道。
长孙氏笑得前仰后俯,扶着腰,长乐和豫章忙给她抚背。
李治的头随着崔瑾的数落一直往下垂,终于垂到了胸口,见崔瑾暂告一段落,忙挪到他身前,低声道:“表兄,稚奴错了,稚奴不该说房家老二的坏话,破坏高阳妹妹和房家老二的感情!”
崔瑾正端起案几上茶盏喝水,顿时“扑哧”一声喷了出来。高阳忙掏出帕子想给他擦,崔瑾哪里敢,忙退后几步,自己从袖中掏出手帕擦了擦嘴。
苏氏等人握着帕子抿着唇不让自己笑出声。
“天啦,稚奴,你才多大一个人儿,你便懂感情了!真不愧为皇家血脉!”崔瑾举起拇指赞扬道。
李治一听,高兴起来,道:“是啊,稚奴懂的!就是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希望天天在一起。比如阿耶和阿娘感情很好……”
长孙氏脸一红,喝道:“稚奴,不要胡说!”
李治眨眨眼,不解地道:“难道不是吗?阿娘哪日没见到阿耶,虽然脸上带着笑,但是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望着门外,所以,稚奴想,您肯定希望天天和阿耶在一起的。房家老二说,这就是朝思暮想,念念不忘,梦寐以求。”得,不念诗经了,开始堆积成语了。
“不许再说!再胡言乱语,阿娘要罚你了!”长孙氏脸一正,道。手,微微颤了颤。
李治撇撇嘴,道:“好吧,稚奴不以阿耶阿娘为例,就以自个儿为例子。稚奴一日不见表兄,就如同隔了三个春秋;三王兄五日不见表兄,就要去找;大兄十日不见表兄,就会派人去请。如此算来,稚奴对表兄的感情是最深厚最真挚的。”
高阳插嘴道:“不是啊,自从九王兄经常在高阳跟前念叨表兄的好处,字儿好、诗好、画儿好、琴好,会做好多新奇的玩具,还会赚好多好多钱,又从不骂人,从不生气,高阳就好喜欢表兄,高阳就天天想,日日想,时时想,这比九王兄的感情还要多吧。九王兄说,如果一个小娘子喜欢小郎君,只有嫁给他才最幸福,高阳就想嫁给表兄,这样就能天天看表兄写字作画抚琴吟诗,有空了就给高阳做玩具,还赚钱给高阳买好多漂亮的头饰衣裳。”
崔瑾这下子真是急得冒汗了,连连拱手,道:“高阳啊,我的小姑奶奶!”
高阳不解地道:“怎成了姑奶奶?不是你表妹吗?”
崔瑾觉得自己要晕了,今儿肯定是出门没看日子,以后进宫先掐指一算,若是不宜出门就赶紧躲远一些。“你以后嫁给房家,嗯,二叔,你不是就是我的二婶了吗,先就将就喊姑奶奶吧!”崔瑾一看,得,全乱套了,忙说,“高阳表妹,其实你所说的那些,房家二叔都会,你想想啊,先前表兄不是说过,你九王兄能识字作画抚琴,都是因为房家二叔的功劳么?另外,你也见过我家玦弟的游乐场,也是房家二叔和你九王兄一起弄的,很好玩吧!还有,房家二叔也很会赚钱啊,现在赚的老婆本儿都不知要堆几间库房了,正如稚奴说言,娶十个八个媳妇儿,一人生十个八个儿子,都是完全足够的!所以,高阳表妹啊,其实房家二叔是极为能干的,只是你们接触少了,所以才不了解。”
崔瑾说得苦口婆心,嘴干舌燥,连连灌了一壶水。心想,今儿中午也可以给宫里省一顿饭了。看到高阳极为纠结的样子,对长孙氏道:“婶婶,侄儿觉得,既然已经为各位表兄、表姊、表妹指婚,为了增进彼此之间的了解,促进彼此之间的感情,可以让他们多接触多交流,以免盲婚哑嫁,甚至出现,嗯,这种情况。”说着,哭丧着脸。想到历史上的房遗爱,就很为他担心。如此大胆的高阳公主,谁都受不了啊!
房老二,我是已经尽全力了,以后就看你的了!崔瑾默默地道。同时决定,初三去房府拜年时,得好好给不开窍的房老二上上课,自家的媳妇儿还得多管教管教。
长孙氏看了看周围几个待嫁的女儿、待娶的儿媳,想了想,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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