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崔瑾第二次进皇宫。不得不去啊,人家李世民如此给面子,连金吾卫和监门卫都派出来寻找自己,这个人情无论如何是要还的。怎么还,让祖父他们去操心。不过,自己还是可以给一些建议的。比如,马上开始的科考。
因为征战dong突厥,原本定于三月初的科考一推再推,最后定于三月二十一日开考。而三月二十是崔瑾的生日,虚岁四岁,还有四天。
昨晚,崔瑾回到府里已敲过五更,与阿娘说了几句话,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便赶紧梳洗换衣,幸亏在自家老爹怀里已经迷迷糊糊打了几个瞌睡。折腾下来,天色已开始发亮。崔芮早就等候了,今儿他得上班去。吃了些早点,崔瑾便被老爹抱上马。
“你闭上眼歇息一会儿。”崔芮将斗篷的帽子给长子戴上,见他不住打呵欠,柔声道。
崔瑾轻哼了声,靠着老爹温暖的胸怀闭上眼睛。自家老爹对自己是没话说的,实打实的好,以后得好生报答。虽是疲倦,但脑中各种念头闪烁不止,哪里能睡得着。想到如何应对李世民,又想到李承乾对自己真切的情谊,想到李恪昨日丝毫不作假的焦急之色,想到袁天罡那惊人的话语,一阵阵发紧。今后的路如何走,得早作打算。刚刚理出头绪,便听老爹低声道:“瑾儿,醒来,到了。”
崔瑾睁眼一看,已到朱雀门。旁边,不时有人与崔芮打招呼。昨日之事,众人皆知。
“小十三郎,精神还好吧?”有人问。
崔瑾一看,原来是房玄龄,忙拱手行礼:“叔祖早安!”
“嗯!”房玄龄应了一声,见他除了略显疲惫,倒也没大碍,便道:“昨日得知你在瀚墨轩失踪,你那两个叔父急得也要出门寻你,被拦住了,只让遗直带了些护卫在城里找寻。还好,还好,平安无事。”
“某就说嘛,小十三郎最机灵不过,定会平安归来!”一个身材圆润着紫袍的中年官员呵呵笑道。
“乘齐国公吉言,赖众位关心,小儿才得以安然,崔某感激不尽!”崔芮满脸的真诚,对四周团团作揖。
崔瑾也拱手道:“多谢各位长辈,诸位恩情,小子没齿难忘!”
虞世南抚着胡须,不住点头。见到他,崔瑾忙上前深深地鞠了个躬,道:“让虞师担心了,小子改日向您赔罪!”
“傻孩子,能平安归来便好!昨日定是受了不少惊吓,但得知你能临危不惧,反而收服那些泼皮,老夫甚慰。”虞世南摸着他的头,慈祥地道。试问,如此年幼,在那般情境之下,还能让绑架自己的贼人不仅答应放人,还能拼命维护,这是何等的不易。
李俊对崔崇笑道:“瑾儿颇得伯安之风!不过,景瑞也很不错。”
凌晨所已得到孙儿平安的消息,但也是现在才亲眼见到,崔崇很是欣慰。低声道:“只是,此番事情如何了结,还得好生想想。”
虽众人进入皇城,见李承乾急急地走过来,先对众大臣拱手示礼,便径直来到崔瑾面前,眼中仍有血丝,想必昨夜一直未眠。“表弟,可让为兄好不担心!”他紧紧地握住崔瑾的肩。
崔瑾昂起头,笑道:“所以,小弟赶紧来向叔父和大表兄认错啊!”
“你啊!”李承乾长叹道,“以后身边不可再离了人。”
“是!”崔瑾摸摸鼻子,道,“三表兄昨晚也是如此说。让兄长担心了,要不,小弟亲自下厨做几个菜给兄长赔罪?”
“胡说!”李承乾哭笑不得,道,“你是何身份,要亲自下厨?为兄又不是差你那几顿饭菜。只是,你得吸取教训,以后若要买甚物什,便让随从去,自个儿的武艺也得勤加练习,若是你有几分武艺,昨日也不会让贼人轻易得手了去。”
“是是是!大表兄比我阿耶还仔细!”崔瑾轻笑道。
李承乾轻轻拍了下他的肩,道:“是在嫌弃为兄啰嗦了吧?却不知昨日惊动了多少人!稚奴昨晚就不肯回自个儿的寝宫,跑到东宫一直哭哭啼啼的,说若是你有三长两短,他也不要活了。好不容易才哄睡,睡梦中也在抽噎,闹得为兄脑袋直疼。带会让你自个儿去哄他吧1
一阵阵暖意涌出,崔瑾轻轻地念道:“廉夫唯重义,骏马不劳鞭。人生贵相知,何必金与钱。”
李承乾一愣。崔瑾随即坚定地道:“大表兄,你们对我的情义,小弟铭记在心。”
“表弟,刚才那几句你可能再说一遍?”李承乾追问道。
“哦?”崔瑾眨眨眼,笑道,“随口说的。”那可是诗仙太白的诗作,可不敢胡乱抄袭,否则李太白以后如何成为诗仙?
不料身后的长孙无忌却拍手道:“好,好!好个‘人生贵相知,何必金与钱’!”
这老狐狸倒是长了对顺风耳。崔瑾转过头,笑道:“齐国公谬赞,小子惶恐!”
长孙无忌呵呵笑道:“小十三郎莫要谦虚,小小年纪便能吟诗作对,这几句诗连老夫也甘拜下风啊!”
“齐国公,孩子还小,可经不住夸啊!”李俊在旁笑道,“不过,瑾儿,听说昨晚你在灞桥有感,随口作了首诗,改天写下给叔祖瞧瞧!”
“这孩子,怎心思便如此大,昨晚还未脱离贼子之手,还有心吟诗!”崔崇摇着头责怪道。
“某就说嘛,小十三郎颇有古风,这份临危不乱让人好不汗颜!”长孙无忌大为感慨,追问道,“小十三郎,赶紧把昨晚你作的诗念出来,让伯父也听听!”
伯父?什么时候自家又多了你们亲戚?崔瑾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自己出的风头还不够?这老狐狸怎揪着自己不放?
但是,此时虞世南说话了:“小十三郎,即便那诗不好,也不必担心这些长辈笑话你,便念出来请齐国公指正吧!”
既然自家的老师都如此说了,崔瑾只得清清嗓子,慢慢念道:“杨柳含烟灞岸春,年年攀折为行人。好风傥借低枝便,莫遣青丝扫路尘。”
一时,身后竟然无人开口。还是李承乾连声赞叹,道:“表弟果然是才识惊人,将这灞桥离情写得如此深切动人。”
“好!妙!”一阵赞叹声随即响起。
虞世南很是惊讶,自己倒是极少见这个学生作诗,但早前时日所作的《劝孝歌》和《元日》众人皆赞。“甚好,甚好!”他欣慰地道。
崔瑾眨眨眼,道:“是虞师教导得好。”
“所谓名师出高徒,恭喜虞学士得此佳徒!”有人道。
虞世南呵呵笑着,谦虚地说,是崔瑾自己努力,不过,还得继续学习,不断进步,等等。言语中,一贯的谦逊谨慎。
至承天门,李承乾便带着崔瑾与众大臣分手。远远地,一个小儿便飞奔过来,口里还不住嚷着:“表兄!稚奴想死你了!”
崔瑾微微笑着,待他跑到跟前,伸手拉住他的手,道:“昨日倒让表弟担心了,表兄这就被你赔罪!”说着,从挎包里掏出一个木盒递给他。
李治疑惑地拿着木盒,正准备打开,被崔瑾止住,道:“这是拼图,待会儿在桌案上打开。”这是幅迪士尼的动漫图,崔瑾依照记忆中的唐老鸭米老鼠绘制而成。此外,还制作了一幅大唐江山图,花费了不少功夫,一点点地测量、校对、比较,终于绘成,这是要送给李承乾的。
东宫,书房。
李治按照图纸,慢慢地拼凑。而李承乾看着那大唐江山图很是震惊,连连道:“我大唐只有这么小?”因为,从地图上看,突厥人所占的地方都比中原辽阔。
崔瑾在地图上指点比划,道:“大表兄,外面的世界更宽广,更值得我们去探索,去征服啊!比如这吐蕃,紧邻大唐,若非dong突厥被灭,大片地方纳入大唐,否则所辖地域与这吐蕃也差不多。去年,吐蕃国主朗日松赞被人毒死,其十三岁的独子弃宗弄赞继承父位。此子精通骑射、角力、击剑,武艺出众,且爱好民歌、善于吟诗,可谓文武全才。更重要的是,此人虽年幼,却很有心计和魄力,面对父王诸臣和母后诸族一起举兵叛变之险境,以及西部羊同部落的乘势入侵、雅鲁藏布江北的苏毗旧贵族的图谋复国,征集万余人,组成精锐队伍,与各方势力积极抗衡。以其心智,或只需三年,他便能平定叛乱,稳定局势,再次恢复吐蕃的统一。到那时,大唐如何自处?东北部的靺鞨诸部、室韦、契丹、高句丽,西部除了吐蕃还有xi突厥、铁勒,南部的南诏诸部落、真腊,西南方的天竺等等,如此大片土地,比我中原大多少倍啊!若是他们不安分守己,大唐岂不是四面受敌?”
“表弟是从何得到此图?”李承乾既是惊讶又是忧虑。难道,这大唐真的只有这么小的地方?难道,所谓的万里江山不过是一场笑话?
崔瑾揉揉眼睛,道:“为了这幅图,小弟是忙了整整数月,前日晚才刚刚完成。若是有些疏漏,还请谅解,因为毕竟小弟也未亲自去过,但大体还是可以保证无误的。”
“表弟有心了。”李承乾叹了口气。如此年纪,便有这份心思,让他既是感慨又是羞愧。自己还以为这大唐便是整个天下,真是坐井观天啊!
崔瑾呵呵笑道:“昨日小弟不是闯了祸么,虽说自个儿也是受害者,但毕竟给叔父、给大表兄惹了这么大麻烦,所以,就想以此图作为赔礼,可好?”
“你呀,何须什么赔礼,只要你能安安稳稳地回来,为兄便放心了。”李承乾白了他一眼,“不过,若是阿耶见了此图,定是很高兴的。待会儿等阿耶下朝,你便与为兄一起去见阿耶。”
“小弟也想亲自对叔父表示感谢呢!”崔瑾笑道,这才是今日最大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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