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她。”江涵从车上下来,米色风衣牛仔裤,他开口,温润的声音里夹了一丝暗藏的敌意。
蒋佳然眸光一闪,来人了。
尽管她不能确定江涵是否能斗过这两人,但好歹算一丝希冀。
那两人看着白面书生似得江涵,轻蔑的嗤笑一声,并未放下蒋佳然,就那样迎了上来。
江涵后退两步,摆出架势,一记扫堂腿旋了过来。
目标是那个空手的男人。
那扫堂腿看起来虽有些不够灵敏,但力度竟也强劲。
不过,这小小把戏在那个男人眼里有些在关公面前耍大刀的意思了。
他一挑眉,*裸的嘲笑,这小子是不是傻?专挑他这个空手的来对付,显而易见,傻子都知道那个抱着蒋佳然的男人更好对付。
他压根没把江涵当成一回事。
他甚至没想到去动用腰间的枪。
对付这样的小喽啰,用枪,埋汰这枪了。
他懒散的伸出手臂妄图一招制敌。
谁知,就在最后那一刻钟,江涵倏然转了方向,收了腿,对蒋佳然大喊一声:“捂住他的眼睛。”
这危急关头,江涵是他们唯一的救星,蒋佳然自然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江涵身上。
他朝她使的眼色,她都看的清楚。
这最后关头,默契的合作有多重要,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江涵一声令下,她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捂住了抱着她的男人的眼睛,死死的捂住,力度之大,指甲都像是要扣进男人的眼眶。
事态的转变来的猝不及防。
那男人还未缓过神来,眼前就忽的一片漆黑。
他当即就松开蒋佳然去掰她的手。
就在那一瞬之间,趁男人看不清,江涵身体灵活的钻到男人身后,快速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注射器,尖细的针头快准狠的扎入男人的后颈。
半管透明液体尽数没入男人的血管。
江涵收回手来,又上前两步,在蒋佳然摔倒在地之前,抱起了她。
另一个男人终于回过神来挥拳砸过来,江涵抱着蒋佳然打了个转,蒋佳然借力一踹,尖细的高跟鞋底恰好踢在了男人的胸脯上。
惯性很大,一声沉重的闷响之后,那男人捂着胸脯后退几步。
江涵刚刚站稳,蒋佳然忽然惊呼一声:“你身后,小心!”
江涵回头,方才被他注射了麻醉剂的男人刚好跑上前来,手里拿着枪,正对着他。
江涵眼睛都没眨一下,他甚至轻笑了一下。
果然,那人还未来得及扣下扳机,整个人就软趴趴的倒下去,枪从他手中滑落,直直朝下坠去。
“接着。”江涵抱着蒋佳然弯腰。
蒋佳然快速的伸出手,在那把枪落地之前,将它捞在了手里。
身后传来男人急促的脚步声。
江涵抱着蒋佳然转身,就见余下的那个男人举着枪朝他们跑来,他的枪法还不够精湛,无法隔一段距离避开蒋佳然不偏不倚的射中江涵。
此刻,他看着江涵,却是再也不敢轻视了。
什么叫傻?
他根本就是瞎了眼,有眼不识泰山,这男人不知有多聪明。
他深知他们不敢动蒋佳然,于是恰好利用了这一点,将蒋佳然抱在自己怀里。
此时的蒋佳然,无疑是一张保命符。
有蒋佳然在,他短短不敢贸然开枪。
可他不敢动蒋佳然并不意味着蒋佳然不敢动他。
“开枪。”江涵在蒋佳然头顶发号施令。
蒋佳然从未摸过这东西,此刻握在手里掌心都是汗,开枪杀人,她想都不敢想。
她手臂颤抖着。
“没时间了。”江涵一手抱她,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开枪。
那男人一个闪躲,没射中,只是溅起他脚下一片泥土。
江涵没给他反击的机会,接二连三的开枪。
男人却依旧不敢开枪,蒋佳然是蒋南的女人,他被眼前这个男人杀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只痛一下,但他若伤着蒋佳然,就算今天他可以活着回去,蒋南怕是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他的手段之狠毒,他清楚的很。
他很明白,今天他只能躲,不能攻。
男人折身疾步往车边跑。
身后的子弹一颗接一颗的射过来,尽管他身子再灵活,到底也没子弹快。
躲闪瞬间,手臂中了一弹。
血流如注,剧烈的痛意从手臂穿到大脑皮层,男人顾不得这疼痛,咬着牙继续往前冲,血迹顺着他手臂流下来,抵在地面,砸开一朵一朵绚丽的花,很快融在泥土里。
可他终究没走到车旁,就在他手臂即将探上车门的一瞬,一颗子弹贯穿了他的大腿。
腿一软,他整个人跪倒在地。
离车里就剩下几步路了。
可那短短的几步路竟像是无比的远,他身重两弹,身体变得笨重,拖着腿往前走,后面的子弹比起来愈发的费力。
而且,江涵离他很近了。
近到他转过身伸出手臂枪口就能碰到他的手臂。
此刻似乎也没什么要逃的必要了。
他转过身靠在车身上,长长的喘气,血迹几乎将他的衣袖和裤腿都染湿了,他用没中弹的那只手臂举起枪。
“砰,砰——”前后两声枪声划破长空。
几秒之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男人的身体顺着车身缓缓的滑在地上,睁着眼,脑袋耷拉了下去。
他的胸口处,一朵艳丽的梅花绽放开来。
风声呼啸,卷着血腥味儿钻进人的鼻腔。
天地间响起巨大的悲鸣声。
与此同时,江涵抱着蒋佳然的手臂松了开来,他满头是汗,五官因疼痛而扭曲苍白。
蒋佳然随着他身体的*缓缓滚落在地。
江涵一手撑在地上,单膝跪了下去。
彼时的江涵,同方才手举着枪一路向前面沉如水的江涵截然不同,他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充满书卷气的斯文男人。
方才拼尽力气想保护的两个人现在暂时安全了,他像是脱力一般,跪在那里大口喘气。
蒋佳然手臂依旧被绑着,她仰着头吃力的看着江涵腿上的伤口,她问:“你还好吗?”
江涵缓了许久,撑着身子起来,坐在地上,艰难开口:“我帮你解开绳子,你快去救阿衍。”
他面色难看的厉害,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脆弱到像是随时有可能昏厥一般。
蒋佳然自己往前滚了滚,把绳索的结尽量凑到江涵面前。
他的力气小了很多,手指一直在颤抖,两个不算太紧的绳索足足解了五分钟。
终于解开。
蒋佳然活动了活动身体,从身上撕了布条,简单的帮江涵把伤口包扎了一下,避免他因失血过多而死。
江涵瘫在原地,朝蒋佳然摆摆手:“我没事,你快去,救阿衍。”
“好。”
蒋佳然站起身来,没再看江涵,抿唇快速朝着那辆黑车奔跑而去。
车身坠在半空中,随时有掉下去的可能,蒋佳然站在悬崖边,迎着风颤颤巍巍的拉开车门。
小心翼翼的爬上去,尽量将手脚放的极轻。
却依旧能察觉车在轻微的耸动。
她屏气凝神,终于爬进车内。
环顾一圈,在后车座上看到了被绑在那里的江衍。
他依旧昏迷着,几乎面无人色,整张脸都隐隐透出一丝灰败的紫。
再不救他,他会死。
她眼睛一涩,忍住眼泪,爬过去。
近了,这才听到在这狭小封闭的空间里,有“嘀嘀嘀”的声音在不停的响着。
是定时炸弹。
应当只剩下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了。
可这定时炸弹被绑在哪里?
蒋佳然尽量叫自己平静,凝神去听。
好一会儿,她发现,这定时炸弹的来源是江衍,越靠近江衍的地方,那声音便越是响亮。
她慌忙伸手去找。
来来回回找了个遍,最后,在江衍的后腰处摸到了一个极小的四方形物体。
她凑过去,把江衍的身体稍稍往起翻了翻,那定时炸弹终于曝露在空气里。
上面的时间显示,只剩下4分37秒了,且这时间不停的在走。
快要爆炸了。
只要这时间走到头,她无法拆除这炸弹,她将陪着江衍一同炸裂在这悬崖边。
她不怕死。
可江衍不该死,这一切都因她而起,她必须救他。
他还这么年轻,他还有大好的时光。
她的错,他没理由替她承担。
她得拆除这炸弹。
生活跟电视剧不同,这炸弹同电视里的截然不同,红蓝黄绿各种线交相缠绕,她根本辨不清该弄断哪根这时间才会停止走动。
且这炸弹一端绑在江衍身上,另一端缠在车身上。
想救江衍,她只能解绑,将这系在江衍身上的炸弹弄开。
这炸弹是拿铁丝绑在他身上的,绑了足足十几条,一条叠着一条,层层叠叠,错综复杂。
根本无从下手。
可没办法了,她只能伸手,一根一根的去解。
铁丝牢牢拧在一起,周围都是竖起的铁丝尖儿,扎进肉皮里一阵刺痛。
可眼下顾不得这么多了。
两双手磨得血肉模糊,蒋佳然眉头都没皱一下,血迹带着碎肉一同留在那一根根缠绕的铁丝上。
时间每走一秒就像是在人心头重重的砸一下,那细微的走动声,像是来自地狱的钟声,让人不寒而栗。
汗水流进眼睛里,酸涩的厉害,可她不能停。
时间已经只剩下2分13秒。
此刻,蒋佳然的心却莫名的平静下来,她什么都不去想,只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这上面。
窗外是安静的风声。
这一瞬,只有她能救他。
她只能拼尽全力。
车外,江涵自己找了一块儿石头背靠着,伤口很痛,可他不敢松懈。
他始终强撑着精神盯着那辆车,可那辆车久久都没有响动。
从车里驮下一个人来应当只需一分钟就够了。
可这么久,他都没见两人出来。
倒是车身,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猛地颤了一下,又朝下滑了几分,垫在轮胎下的碎石咕噜噜滚下悬崖,没有半点儿声响。
可是出了什么事?
江涵没办法坐以待毙了。
他深吸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
养尊处优的29年,他从来没吃过这种苦。
可今天,就算再苦他都必须忍着。
他拖着中了弹腿晃晃悠悠往前走,之前包扎好的伤口这么来回一动,又裂开了,痛意丝丝的往外渗。
他咬着牙。
这段距离并不长,却也足足走了两分钟。
他刚刚走至车前,车门开了,车身又是猛地一晃。
从里面掉出一个人来。
是江衍,白色的衬衫上尽是血迹。
江涵心口一颤,不好。
紧接着,就听车内传来接连两声枪响,撕破风声。
随后,一道痛呼声伴随着微弱的闷哼声自车厢内传来。
那道痛呼声是女人的声音。
而这车里只有蒋佳然一个女人。
江涵面色一变,顿了一瞬,疯了一样的扑过去。
视线里,蒋佳然手脚正并用的往外爬,她浑身是血,披头散发,垂着头,看不清面色,只觉得慌张至极,狼狈至极。
而她身后,一个男人死死的拽着她的腿,同样满身是血。
那人是被他之前注射了麻醉剂的那个男人,他醒过来了,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绕进了车里。
他离开的时候太着急,为了以防万一只备了很少剂量的麻醉剂,药效确实很短,这个时间点,药效刚好已经过了。
那人是不甘心,他要拉一个垫背的。
见江涵过来,蒋佳然一瞬间抬起头来,她摇摇头,声嘶力竭的冲他喊:“快走!车要爆炸了!”
这次,他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满是血污,满是泪痕,一双眼里充满了绝望。
江涵看着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
早在很久之前了。
那会儿蒋家和江家是世交,蒋佳然经常来江家找江衍玩。
他只在年底才会回家,江衍会带着他一起玩。
他比江衍大一岁,江衍同他不是很亲近,但也不疏远。
他记得有一年年底,正是除夕那晚,江衍说晚上要去海边放烟花,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他点头了。
那晚,海边漫天的烟火中,那个穿白裙的女孩儿踩着浪花肆意奔跑笑靥如花的模样从此映在了他的脑海。
经年之后,再难忘记。
也许就是从那时起,他的心里有了牵挂。
会盼着每年年底一次的回家。
也是从那时起,他弃医从商,他不是不喜欢当医生,而是,他想离她更近一些。
他学金融,毕业后回国进江氏。
所有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她。
可这喜欢他从来没跟她说过,因为他知道,她喜欢江衍。
你也一定曾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寂静无声的喜欢,深夜里辗转反侧的想念,脑海里细枝末节的勾勒,但也仅仅如此,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有开头,却没结果。
但它依然美好,它依旧值得你欣喜。
他曾想过把心底这份暗恋藏一辈子,就这么把她放在心底最深处,不去惊扰,不去接近,直至老死。
这份喜欢不会让任何人知晓,这是他藏在心底不为人知的秘密。
就算结婚生子,这份牵念,也不会断。
但也只是牵念,不会再有别的什么。
可他没曾料想,有一天她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他是她唯一生还的希望,可她没想着拉住他。
她叫他走。
她想同那人一起同归于尽。
可他做不到。
看着她死在他面前,他做不到。
就算会被炸成灰,能救她一命,值了。
车厢内炸弹时间快速流逝,转眼只剩下最后20秒,蒋佳然不再挣扎,她筋疲力尽的趴在那里,怔怔的看着车外的江衍。
她方才中了一弹,她没料到,那男人身上还有一把枪藏在后腰,好在,男人身上的麻醉剂药效还在,他还很弱,她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掰着他的手腕给了他一枪,并把那支枪踹出了车外。
而现在,她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
就这么死掉挺好的。
她终究,还是救下了他,不是吗?
值了。
这辈子,值了。
她闭上眼,笑了。
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坠在地面。
她缓缓伸出手,想要去触碰江衍的脸。
可够了半天,都没够到。
那人一直拽着她的腿,叫她不能往前。
罢了,够不到就够不到吧。
她累了,想睡了。
她睁开眼,看着江涵,她的声音在风里飘渺的像是空气里的灰尘,她说:“走吧,带着江衍离开这里,好好活下去。”
江涵看着她的模样,没说话,半晌,他忽然凑过去,捧着她的脸在她眼角映下一吻。
这吻很轻,蜻蜓点水一般。
离开时江涵感到很不舍。
他第一次吻她,却也是最后一次。
他贪恋的看着她。
蒋佳然早已傻掉,她睁着一双眼诧异的看着他。
江涵冲她咧唇一笑,在她的注视之下从她身侧爬上车。
蒋佳然回神之际,江涵已经同那人撕扯在一起。
须臾,扣在她脚踝上的那只手消失了。
她看着江涵。
他腿上的伤口已经完全裂开,鲜血一股一股的往外涌,很快将绑在那处的布条浸湿。
时间已经剩下最后5秒。
他回过头:“走!”
蒋佳然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为什么救我?”
江涵没回答,他一把将她身子推出车门。
她身体不稳,扑倒在地,双腿搭在车上,半个身子趴在车外。
推着她的那股力道突然消失了。
身后传来一道闷哼声,伴随着尖刀刺破皮肉的声音,血液四溅。
她看到那男人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刀来,捅进了江涵的心口,分毫不差。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他看着她,一张嘴分分合合,那声音微弱的如同蝉翼,却依旧固执的一遍一遍吐出:“走,走......”
眼泪疯了一样往下流,模糊了视线,她最后看江涵一眼,连滚带爬的往外走。
终究还是来不及了。
车子忽的猛然往下一滑,直直的朝着悬崖下俯冲而去。
与此同时,一道爆炸声如惊雷般平地而起,响彻整个上空。
火光如同一条长龙,直冲云霄,吞噬了一切。
连同江涵最后那句几不可闻的“因为我喜欢你。”
蒋佳然到底还是没听到。
所有人都被火舌卷到半空中,再炸裂开来。
车身碎渣被烤焦,再从天际散下来,落在地面,不知那里面夹杂了多少人的肢体残骸。
空气里火药味儿血腥味儿一并弥漫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都结束了。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天还是蓝的,白云依旧漂浮在上空,风声依旧呼啸的掠过每一寸土地。
可矗立在悬崖边的那辆车没了,车里的人也都消失了。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
静静的,四周寂静到可怕,唯有风吹动树林沙沙作响,像是奏起一首悲怆的挽歌。
只有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泥土。
只有江衍,孤零零的躺在悬崖之上。
天地之间,一片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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