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自由活动,回到四号牢房,尉迟良惊讶地发现徐三宝竟然已经“出院”了。这家伙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精神有些萎靡,脸上还依稀可见淤青的痕迹,跟之前那个的凶神恶煞、飞扬跋扈的监狱恶霸简直判若两人。
王秃头第一个凑上前去嘘寒问暖,言辞间还隐约透露着对尉迟良的不满。在整座地下监狱里,王秃头算是跟徐三宝交情最深的一个。这两个人既是同乡,又在同一个地方落网,来这儿之前还曾被关押在同一个地方十几天。这也是为什么四号牢房的另外几个人都有意或无意地讨好尉迟良,而他却始终不肯“背叛”的原因。
过了几秒钟,刘锦鹏和小石头也满脸堆笑地询问起徐三宝的伤势来。虽然徐三宝在这次争斗过后失去了原有的威信,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落魄也强过普通犯人数倍。偏偏这两个人都属于欺软怕硬的角色,对徐三宝依然心存畏惧,表面上还像从前一样,一口一个“宝爷”毕恭毕敬地称呼着。
看到这幅场景,尉迟良一时间竟有些尴尬。他呆呆地在门口站立了一会儿,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只是从几个人的面前默默地走了过去。
此时,他已经没有心情再去跟徐三宝争个你死我活了,就算徐三宝现在生龙活虎地站在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出这世上最难听的话,他恐怕也只会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再有三天时间,他就要抛开这些无聊的争斗,彻底离开这个噩梦般的地方。到了那个时候,监狱里又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又有谁想要争夺老大这个位置,一切都将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之后的两天,他跟沈航又在活动室里碰了几次面,每一次交谈的时间都不久,就是把计划中的每一个细节都落实清楚。至于刘锦鹏那边,他早就打好了招呼。正如预料中的那样,刘锦鹏对这次计划充满了期待,并且百分之分地听从他的安排。
星期四的晚上,大战将至。为了蓄积体力,尉迟良早早地洗漱完毕,准备爬到床上好好地睡上一觉。就在他双手握着扶梯,一只脚刚踩上梯蹬的时候,走廊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这又是怎么了?尉迟良心生疑惑,想起自己刚被关进监狱的那天,因为有犯人在卫生间的墙上挖洞,狱警们把所有的牢房里里外外全都检查了个遍。难不成这一次,又有哪个蠢货犯了同样的错误?
正想着,四号牢房的门“咣啷”一声被人打开了。老冯站在走廊上冲着里面大声喊道:“都给我出来,手抱头,靠墙站好。”
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过后,六个人依次在走廊的墙边排开。尉迟良抱着头,打着哈欠,嘴里含含糊糊地问道:“冯管教,这回又出什么事儿了?”话音刚落,他就看见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从旁边的牢房里走了出来。
怎么连他也来了?尉迟良纳闷儿地看着钟昕,感觉这一次的事情貌似有点儿严重。
“冯叔,你搜他们三个。”钟昕指了指徐三宝、王秃子和小石头,然后又对另外两名狱警说道,“你们两个进牢房里面搜,这几个人手脚都不老实,嫌疑很大,给我仔细找找。”
“是。”两个人齐声回答道。
这时,钟昕径直朝尉迟良走了过来,二话不说,直接在他的身上摸索起来,从头发到鞋底,身体的每一寸都没有放过。尉迟良心里暗叫一声“糟糕”,第一反应是钟昕还在惦记他撬开手铐的那件事。但转念一想,如果只是为了寻找那个东西,直接找他就可以了,完全没必要把其它牢房也都捎上。
经过一番细致的检查,钟昕并没有在尉迟良的身上发现任何异常,转而又对钱恒和刘锦鹏进行了搜身。
“钟老大,你们到底在找什么呀?这阵势好吓人呐。”给钱恒搜身的时候,刘锦鹏一边看着一边好奇地问道。
钟昕没搭理他,倒是老冯开口解释道:“工厂里丢了一把锉刀,经过初步判断,偷东西的人应该就在四、五、六、十三、十四、十五号这几个牢房里。”
“不对呀。”刘锦鹏诧异地说道,“我们小组根本就没有锉刀这个工具,再怎么样也不能怀疑到我们头上来啊!”
“但是你们做工的桌子跟有锉刀的小组挨着,完全有可能顺手牵羊。而且你们这儿不是还有一位神偷先生吗?”老冯说着将视线定格在了小石头的身上。众所周知,这家伙入狱以前是个惯偷,手法灵活得像魔术师似的。
“我看你最可疑。”老冯一边说一边开始搜小石头的身。小石头直喊冤枉,说自己哪有胆子从工厂偷东西出来,还问他们当时怎么没检查清楚。
就在小石头叫苦连天的时候,钟昕突然从刘锦鹏的衣兜里掏出一个细长的东西来,拿近一看正是一把锉刀。“这是怎么回事儿?”他皱着眉头问刘锦鹏。
刘锦鹏愣了一下,随即吓得脸色大变,连连摇头说:“我不知道,这不是我拿的。”
“东西都摆在这儿了,你还想抵赖?”钟昕厉声质问道。
“我冤枉啊,这东西真不是我拿的。”刘锦鹏急得直跳脚,他左顾右盼,希望能找个人替他作证,却发现所有人都用惊讶和怀疑的眼光看着他。“你们……”他一时无语,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尉迟良,“良哥,我真的没有……”
“行了,其他人不用再查了。”钟昕对那些忙上忙下的狱警说道,“先把这家伙带到审讯间,我一会儿亲自过去审。”
尉迟良紧蹙着眉头,心中满是疑问。真的是这家伙的拿的吗?他拿这东西做什么?已经到了决定生死的关键时刻,怎么能出这样的差错?
想到即将迎来的越狱行动,尉迟良的心不禁颤动了一下。难道说,刘锦鹏想用这个东西当防身武器?他觉得这东西在越狱的时候能派得上用场?不,不会的,锦鹏绝不是那么愚蠢的人,这件事应该不是他干的。
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难不成他真的被人陷害了吗?那么陷害他的人又是谁呢?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好不容易等到了行动的前夜,偏偏出现这样的差错,这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情况?如果刘锦鹏真的因为这件事受到处罚,甚至关禁闭,明天的行动该怎么办?临时改变计划还来得及吗?
想到这些,尉迟良心乱如麻。
时间似乎变得无限漫长。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枕头里还藏着他用来撬开手铐的工具。那是他第一次去医务室体检时顺手从里面带出来的东西,是姚医生试图杀死他所用的注射器上面拔下来的针头。事后,他一直把那个针头藏在裤脚里,想着什么时候或许能用得到,没想到关禁闭的时候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也许只差那么一丁点儿的功夫,狱警就要从他的枕头里搜出这个东西来了,真若如此,他今晚怕是也要吃些苦头。
然而现在,他已经没有心情再去理会这些。他只想知道那把锉刀为什么会出现在刘锦鹏的口袋里,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现?
临近熄灯的时候,刘锦鹏被一名狱警送回了四号牢房。看到他鼻青脸肿的惨样就知道他刚才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几个人急切地追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先是一阵唉声叹气,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一般,然后便惨笑着说道:“那东西真不是我偷的。我肯定是无意中犯了小人,被人陷害了。”
“鹏子,我必须事先跟你声明一点。”刘锦鹏刚一说完,小石头就赶紧抢着替自己辩解道,“虽然从作案手法和作案时间来讲,我的嫌疑最大,但我绝对没有陷害你。咱俩平时关系不错,我没有理由这么干。”
“石头,听你这话怎么有点儿此地无银的意思呢?”王秃头坏笑了两声,好像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似的。
小石头这回也急了,提高了嗓门据理力争道:“不是我此地无银,而是当前的形势确实对我不利。虽然锉刀是从鹏子身上搜出来的,但冯管教看我的眼神一直不对劲儿。我觉得他打心里认准了,能从工厂里把东西顺出来的人非我莫属,我当然得替自己说两句了。”
“行了。”刘锦鹏苦笑着摆了摆手,“我相信陷害我的人不是你,你跟我又没仇。”
“那你最近得罪什么人了没有?”钱恒很是好奇地问道。
刘锦鹏仔细回想了一下说:“我印象中应该没有,但是……”
“你小子也够倒霉的。”徐三宝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幸灾乐祸地说道,“工厂里丢东西可不是小事,我看你接下来可有罪受了。”
“不管怎么说,只要人放回来就好了。”尉迟良打断了一屋子人的七嘴八舌,漫不经心地插了一句。他躺在上铺,脸朝墙壁侧身躺着,即使不用看刘锦鹏的脸,他也能够想象对方现在是怎样一副纠结而又复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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