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施针后,夜王只见了一天的太阳,喝了两次汤药,便走了。
他一直在等,等王后来看他一眼。
可是,从昨夜起,王后就没离开过她的房间。
守在夜王旁边,陪他走完最后一程的是凤青翎,秦曜阳和殷莫。
“子莫,你姐姐……是不肯原谅我了。”
夜王看着坐在床沿的殷莫,无可奈何的笑了下。
“不过……这也难怪……我若是她……也不会原谅这么个负心的男人。”
殷莫低叹了口气:“姐夫,您好好养病,我会再劝劝阿姐。”
夜王摇头:没用的,你姐姐一生好强,她认定的事情不会改变……
他吃力的抬手。
从今天醒来起来,他不光肺痛,还心痛,胃痛……
五脏六腑,无一处不痛。
大限已至。
殷莫忙一把扶着夜王的手。
“子莫……往后,夜国就交给你了……辛苦你了……”
他看着殷莫,那一双原本清明的眼睛,如今浑浊一片。
他努力想扬起唇,给殷莫一个鼓励的微笑,可,嘴角刚扬起一点,眼角就有泪光泛起。
“本王……不是想哭……”
“等我死后,把我埋在南疆最高的山上。”
夜王没有说下半句话,只目光看着凤青翎,看着这个与上官暖几分相似的女子。
等他死后,把他埋在南疆最高的山上。
这样,他既可以看着他的国土,看着南疆,又可以看着暖暖的方向……
这一生,除了那短暂的一年,除了抢亲后的短短数月,他竟再没有见过她。
他没有资格埋在她身边,也没有任何立场提出那样的要求。
“青翎……”
夜王喊,他看着凤青翎的目光满是期待,或者说乞求。
青翎,叫我一声父亲,可好?
凤青翎却是无声摇头。
她虽不是凤青翎本尊,而是中途魂穿过来的,可凤青翎本尊的记忆,她却完整的继承下来了。
从小到大,她是怎么被欺负,怎么装娇弱,怎么抱大腿,这才活下来……
这个男人,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也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这一声父亲,她要如何叫得出口?
她的父亲只有一个,在他娘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将她娘救下的男人。
“陛下,您安心休养。”凤青翎蹲在床边,“您的身体虽弱,但不至于完全无救,首先,您要有良好的心态,积极配合我这个大夫,按时吃药,配合我施针,多休息……”
凤青翎睁眼说瞎话。
她昨儿晚上就已经看出来了,夜王五脏六腑皆呈衰竭状态,药石无医。
这一刻,夜王说这么多,无疑是回光返照。
夜王很配合听凤青翎说着各种医嘱,他几乎是贪恋的看着这个女子。
长得可真像啊!
暖暖……
他想起很多年前,明媚的阳光下,女子解下耳边轻纱,俯身细嗅蔷薇……
他想起很多年前,他与她策马江湖,一路欢声笑语……
他想起很多年前,他只身闯魔教总部,将待嫁的新娘掳走……
人生如若初相见。
回忆中,他觉得很困,很冷……
疼痛渐渐消失。
记忆中的人逐渐苍白。
暖暖,我终于要来最后找你了……黄泉路上,你可安好?
夕阳从窗外照进,橙光的光。
一点点变暗。
“他死了……”有人说。
……
三人再站了一会儿。
最终率先开口的是殷莫,他站在夜王的床边,飞快安排了夜王的后事,然后跨步往王后的房间走去。
夜王去世。
这么大的事情,他这个做弟弟的,怎么也应该亲自给阿姐报丧。
他的阿姐,这么多年执着的不肯原谅当年之事。
不过爱之深,恨之切。
他如何不懂?
只是,子非鱼,焉知鱼之苦……
“师父……”凤青翎对着殷莫的背影开口。
殷莫停下,转头,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姑娘,子莫昨天就已说过,我没有收过徒弟……”
“是。”凤青翎言语很是干脆,“你还说过,你不会行医。”
她顿了一下,双眼看着殷莫的双眼:“那么,你告诉我,昨儿晚上,我开给夜王那一剂药,是谁给改了?”
凤青翎上前一步:“我本写的是‘佛芝5克’,谁给改成了‘天灵沙3克’?”
殷莫眸色半分不乱,只平静道:“姑娘,我不知你在说什么,什么佛芝,什么天灵沙?我还有事,告辞了。”
殷莫转身就走。
转身的一瞬,他的眸光剧烈闪了下:这个小妮子,竟敢设圈套试他!亏他以为昨儿是她的失误!
“佛芝和天灵沙皆是中药,佛芝产于夏国,而天灵沙产于南疆。两者药效差不多。在夜国,得天灵沙容易,而得佛芝难。”凤青翎对着殷莫的背影大声道。
殷莫脚步不变,仿佛根本听不懂。
然后,他听见凤青翎很肯定道:“师父,你根本没有失忆!”
殷莫还是不理她,甚至连脚上步伐都没有乱一分。
“没用的。他不想承认,你怎么逼他都没用。”身后,秦曜阳道。
凤青翎侧头看过秦曜阳,再把目光落在殷莫身上,只见殷莫已走到王后小木屋前,正在给伺候在小木屋门口的侍者说话。
很快,门开了。
殷莫跨步走进,随即是一声惊呼——
“阿姐!”
……
几尽哀嚎的声音。
凤青翎和秦曜阳心头一紧,心中闪过同一个念头。
两人飞快朝王后的小木屋奔去。
只见殷莫已跪在床边,他的手上握着一只干枯的手,他一声声的叫着“阿姐,阿姐……”
他的声音悲痛,与方才面对夜王时的冷静截然不同。
凤青翎和秦曜阳也是吃惊,这位昨儿还冷艳的王后,此刻已成一具干尸。
白皙紧致的皮肤如今呈现出黝黑,上面皱纹无数,还有许多黑黝黝的大疤小疤。
皮肤下面没有血肉,只紧紧连着骨骼。
若细看,能看见皮肤下面细小的蠕动的虫子。
殷莫毫不惧怕这些虫子,只一声声喊着,他的声音哽咽……
王后的身旁,那只黑猫蜷在她的枕头旁边。
黑猫同样已死,肥胖的身体早已缩水般萎缩,它的脑袋挨着王后的脑袋。
耷拉着毛皮与王后枯黄的长发交织在一起。
这一人一猫,生前相依为命,死时相互陪伴……
“是生死蛊?”凤青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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