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清正在看书。
得知秦曜阳和凤青翎叫他过去的消息,只微微笑了下,从桌旁站起,稍理了下衣服,便跟着朝霞走了出去。
这三日来,他的身体已是大好。
缺水的症状早已改善,发烧也只反复了三次,力竭虚弱更是很快就调理好了。
晚霞偶尔会抱些书,说是给他解闷。
书的种类繁杂,有四书五经,有兵法地理,有史书传记,有鬼怪志异,有街头小话本,甚至有……春.宫。
阎清看得最多的是兵法地理,其次是史书传记。
他对鬼怪、小话本之类毫无兴趣,拿进房间是怎么样的,几日后就还是怎么样。
而至于春.宫,更是被他嫌弃得不行,只差点扔入河里,还是龙八眼疾手快抢了回来。
“主子,阎公子到了。”朝霞带着阎清立在船舱大厅外,
“叫他进来。”秦曜阳的声音传来。
朝霞立即做了个“请”的动作:“阎公子,请。”
“多谢朝霞姐姐。”阎清朝朝霞一揖,这才跨步走了进去。
……
船舱里,秦曜阳和凤青翎坐在矮几的同侧。
秦曜阳坐得很直,从阎清跨进来的那一刻的起,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阎清。
凤青翎则斜靠在秦曜阳身上,她的手肘搭在矮几上,食指和拇指间夹着根簪子,正在拨弄白瓷杯里的东西。
瞧她的模样,白瓷杯里应是个活物,类似蟋蟀之类。
她的双唇含笑,玩得甚是开心。
对跨步走进船舱的阎清毫无兴趣。
阎清走进船舱,走到离秦曜阳和凤青翎还有五六步时,撩开衣摆,双膝跪了下去。
一叩首:“小的阎清,叩见王爷王妃,王爷王妃千岁。”
二叩首:“谢王爷王妃救命之恩。”
二叩首后,阎请的额头便的杵在地上了,他的背脊弓起,匍匐着静默着,很标准的磕头姿势。
秦曜阳一直很认真的看着他,而至于凤青翎,似乎压根没把阎清看在眼里。
整个过程,她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动作也无。
“你为何不走?”秦曜阳问,“若是怕路途凶险,我的人会护你周全。”
秦曜阳问的是阎清为何情愿在河水里泡两天,也不回家。
阎清笑了下。
少年的眉目还未完全长开,有些羞涩,但更多的是自嘲。
“王爷,清儿没脸回家。”他顿了下,一字一句皆难以启齿,“发生那样的事,我把阎家的脸都丢光了,如何回去?”
“你想如何?”秦曜阳再问,“也想留下来做侍从?”
秦曜阳笑意妍妍,可一个“也”字,充分暴露了他对这种想法的不满与讽刺。
“回王爷,清儿想请王爷查明此案,将凶手绳之以法,还我等一个公道。”阎清再次叩首。
“你可知凶手是谁?”秦曜阳问。
“不知。”阎清道,“但我知对方要把我们献给谁。”
“喔?”
秦曜阳语气微扬。
就连旁边凤青翎,也抬头看了阎清一眼。
“那人位高权重,就连皇上都要给他几分薄面,你觉得,就凭你一人之力,或者说,你一人的委屈,能把他扳倒?”秦曜阳问。
“小的并非凭我一人之力,而是依仗王爷之力。”阎清说。
“你倒是会奉承。”秦曜阳笑,“本王听朝霞说,你很聪明,观察入微。那么,你告诉我,你凭什么认定,我会管这起案子?”
“连父王都会给薄面的人,本王若欺他头上,这不给自己树敌吗?”
“更何况,本王在朝中无权无势。”
“你虽被关两年,但你也该知道,本王便是前些年,一直滞留在夏国的质子。”
阎清叩首,这一次,他叩首后就挺直了腰杆儿。
“首先,王爷有一颗正义而仁厚的侠心,清儿猜测,王爷不会眼睁睁看着如此恶劣的事情发生。”
“其次,王爷明察秋毫的程度远在清儿想象之上。从王爷第一次看见并救下我们到现在,不过几日。”
“王爷既没去过羁押小的们的地方,也没抓获过经手之人,却已猜到对方是谁。就凭这份心智,王爷之才,可见一斑。”
“这样的大才之人,当为国家社稷黎明百姓出力。”
“第三,清儿未见过王爷,清儿被抓之时,秦国也没有裕王。刚才王爷说了,王爷在朝中无权无势,清儿推测,王爷回秦国的时间不长。”
“王爷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受封王爷,且能无视荣王的人,必定有过人之处,皇上应该很喜欢王爷。”阎清道。
秦曜阳颔首,表示认同。
“还有吗?”秦曜阳问。
“还有便是……”阎清顿了一下,并不十分肯定,“教主。”
“清儿对江湖势力不甚了解,却也知,能让临江坛俯首称臣的,必定实力强悍。”
“王爷想要的惩治罪犯,不一定非要走律法那一套。”
说到这里,阎清深深将头低下,他也知他说了不该说的。
身为王爷,一言一行皆应是楷模,岂可无视律法。
秦曜阳笑,侧头看过凤青翎。
只见凤青翎将歪着的身体坐直,拿发簪再拨弄了一下杯中事物,这才开口赞:“不错,把你关在船舱里,竟也能套出这么多消息。”
凤青翎的话让阎清陡然一惊,他猛的抬头,望着凤青翎。
他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从推测的角度说的。
也就是说,对方听了他这番话后,应该会以为这些是他自己分析出来的。
“怎?我猜对了?”凤青翎语气愉悦。
阎清立即明白,凤青翎刚那句话,不过是试探于他。
而他,没经得住试探,所有表情都已出卖自己。
方才那番推论,确实是用他观察所得,结合了这几日不断从朝霞晚霞龙八口中套出的信息,所谓做贼心虚,凤青翎一问,他就露馅了。
“王妃英明。”阎清苦笑,磕头道,“清儿愿一路跟随王爷王妃,将经手之人查出,再状告那位,望王爷王妃成全。”
“这件事,你得想清楚。”秦曜阳道,“若你现在回去,本王可以假装没见过你,凭你的聪慧,随便编个理由,便能糊弄过去。”
“等此案捅出来时,你也可以抽身不管。于你的名誉,无半分损伤。”
“倘你要坚持查案,这事便瞒不了,兵部阎侍郎的儿子曾被抓获,曾当做小倌儿被人调.教过……往后,你怕是很难为官。”
“你的父母,也会受此牵连。”
阎清磕头,他深深吸了口气,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开口道:“王爷,阎清已想得很清楚,我的父母也会理解。”
“我乃七尺男儿,受奇耻大辱,若不报仇,岂可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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