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日起,大夫人的精神状态就很不好。
从前刚毁容时候,她虽然崩溃过一阵子,日日躲在房间,可发起脾气骂起凤青翎来,却是中气十足。
如今却是整个精神状态都崩塌了,醒着的时候或发呆,或流泪,或叨叨叨的说着“是我害了她”,但更多的时候是昏昏沉沉的睡觉。
大凡喜欢哭的人都知道,一旦哭的时间过长,眼睛就会很胀,很困,很想睡觉。
所有人都只当大夫人伤心过度,只盼着时间能治愈一切。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夫人不但没渐渐好起来,反而越来越严重。
白天哭泣的时间更长,睡觉的时候也是噩梦连连。
凤江涛回京述职的时间早过,看着母亲这样,他不得不申请延长留在京城的时间。
夏烨没有为难他,只淡淡的“恩”了一声。
凤江涛已无任何立场责怪夏烨的薄情或者残暴,凤萱凝的所作所为,放在任何一个朝代,任何一座宫殿,都是必死无疑。
而至于她母亲,那个出馊主意的人,夏烨没赐死她就不错了。
当然,没有赐死她的更大缘由很可能是夏烨不知道,自冷宫一把火烧了后,他没派人查过始末。
同在将军府,老太君却是知道大夫人那番话的。
正是因为知道,她对大夫人的态度越发冷淡。
凤萱凝明明很聪明一个孩子,就是被大夫人养歪了!
在老太君看来,凤萱凝人生最大两次败笔,一次是小话本事件,一次私通事件,都是被大夫人所害。
而最终的结果,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凤萱凝的死一直没有公开提起,就仿佛她还住在冷宫,或者说,因太过微不足道,如一颗尘埃陨落,夏烨连多说一句的闲心都没。
“大夫人最近如何?”凤江涛问。
“很不好。”丫鬟摇头,脸上全是愁绪,“夫人每天一睡着就做噩梦。”她的目光朝里屋看上一眼,“这会儿刚睡下。”
“我进去看看。”凤江涛说着,便大步往里屋走去。
窗户和门口是拉得很严实的帷幔,半点光都透不进来。
丫鬟很体贴的拿了烛台,只见凤江涛摆了摆手:“不用。”
难得母亲能好好睡会儿,他不想烛火的光惊扰到母亲的睡眠。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方适应这黑暗的环境。
迈步,脚步比猫还轻,他走到床边,缓缓坐下。
看着黑暗中的影子,他一千次一万次叹:母亲,您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啊?
这段日子,看着大夫人这样,他其实很怕。
怕死。
从小到大,他受到的教育都是:镇守边疆,征战沙场,虽死犹荣。
凤家男人不怕死,怕撑不起肩上的责任!
可如今,他怕了。
萱凝走了,母亲就成了这样,若有一天,他也走了,不知道母亲会变成怎样……
“血!”
忽的,大夫人发出一声惊呼。
凤江涛惊了一下,就见大夫人的双手在空中狂抓,嘴巴一闭一合大口喘气,仿佛掉进水里的人挣扎着想要浮起来。
凤江涛忙一把握住大夫人的手。
岂料,大夫人却是受到惊吓般,大声尖叫,挣扎更厉害。
“母亲,母亲……”
凤江涛坐姿已变成跪姿,他不敢大声喊,只一声接一声在大夫人耳边的轻唤,低声安抚。
“母亲,是我。我是您儿子凤江涛,别怕!您只是做梦。”
一声又一声的安抚,过了许久,也不知是大夫人听见了凤江涛的安抚声,还是挣扎累了,她终于再次沉睡。
丫鬟早举着烛台跑了进来,见凤江涛在床边安抚,便只站在凤江涛身后。
凤江涛用袖子擦了擦大夫人额上冷汗,站起身来,朝丫鬟看了一眼,使了个颜色。
丫鬟乖乖的跟他走了出去。
“这种情况多久了?”
“大夫人以前也做噩梦,次数不多,后来大夫人毁容,连续一段时间有做噩梦,再然后就是这段时间……”
丫鬟很是发愁。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凤江涛从腰间拿出一块银锭子,递给丫鬟。
丫鬟眸中欢喜一闪而过,很快意识到这情绪不对,忙又改成悲伤:“奴婢会好好照顾大夫人。”
凤江涛点头,往自己房间走去。
丫鬟叹了一口气,很伤心很难过的走进大夫人房间,将香炉中安息香拨了拨。
火更旺,熏香味更重。
……
凤江涛陪在大夫人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就连大夫人睡觉,他也通常会守一段时间。
大夫人做噩梦的频率越来越大,而且梦境似乎越来越凶残。
凤江涛记得他第一次听见大夫人在噩梦里喊的是“血”,后来听见的有“别过来,你别过来”,再然后是“别杀我……”
偶尔也会有“我和你拼了”这种霸气反抗,但更多的是瑟瑟发抖,哀声求饶,说什么“我错了,我不该杀你,如今得到报应”之类。
凤江涛猜到大夫人必定是曾经杀过人,心理包袱太重,如今精神涣散,便梦见恶鬼报仇。
对于杀人,凤江涛没有任何负罪感,也没丝毫觉得不妥。
他一个从战场上下来的人,杀人本是常态。
面对大夫人越来越严重的精神问题,凤江涛几乎请遍了京城所有名医,也求过皇上赐御医看病。
可无论是名医,还是御医,结论都是一样。
大夫人受打击太重,才会出现这种情况,需尽量安神,不让她触及任何触景伤情的东西。
凤江涛完全照做,甚至专门在京郊买下一座别院,将大夫人带过去养病。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将大夫人带过去的第三天,大夫人就“死”了。
还是当着他的面儿死的——
那是个晚上,大夫人刚睡下不久,就开始做噩梦。
她先是尖叫着大喊着“血”,然后,她愤怒喊了一个人的名字:傅心月!
凤江涛心惊。
傅心月,这不是凤青翎母亲的名字吗?
难道说,当年,傅心月的死竟是他母亲下的手?
惊诧间,凤江涛已见大夫人从床上坐起,她的双眼圆瞪,一把掀开被子,只穿着亵衣亵裤,赤脚飞快往外面跑去。
“母亲——”凤江涛小声喊了一声,也不知大夫人怎么回事。
岂料,大夫人竟完全没听见似的,只知往外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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