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的英雄无数,无论哪个时代,都有无数的英雄俊杰折腰殒落。这是必然。这天下,有公主就够了,就算少了一个陈中智,他只觉得一点也不遗憾。
只是公主到底是武人,颇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频频叹气,内心像是颇为内疚。可是双方必死一个,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文轩少不得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抚的话。
陈中智的尸首送到陈府的时候,其妻几乎是疯了一般扑了过来,“将军,将军……!”
得知是酒瓮为祸,她顿时又悔又痛,道:“……都怪妾不听将军的,早知如此,何必要那酒啊……”
她大叫道:“……李君玉,你用诈计得城,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府上悲痛莫名,其妻与他感情极深,又恨又痛,到最后还是抹了脖追随他而去了。
消息报到李君玉这儿的时候,李君玉皱了一下眉,道:“一门皆是忠烈之士,如此夫妻情深,葬到一处吧,也全了他们在人世间的夫妻之情。”
文轩应了一声,死后尊荣,再如何也是无用的,因而文轩一点也没反对。李君玉再可惜也没有在此情绪花费太多的时间伤感,转首便去安顿百姓了,她还有更多更多的事情要做。
李君玉本是宗室之人,在此之前,虽然九州破碎,但天家依旧是天家,是属于李家人的,现在刘帝已死,又见她治军甚严,并不扰民,因而城中百姓很快就接受她了。
宗室女的身份,让她在接受失地之时,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
陈中智夫妇得到厚葬,也更赢得了城中百姓的拥护,李君玉甚至带着官民前去为二人祭奠,自此,民心安定。
刘帝也被厚葬,只是是以王厚葬。
刘帝一死,刘地人心大散,李君玉一路率大军深入刘地收复城池之时,有些残兵残将有些只是稍做抵抗,就投降了,有些干脆直接开了门投降。
齐帝听闻到消息时,李君玉已要迅速的收复了刘地三十多座城池。
齐帝几是骇然而惊,道:“……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
“刘帝一死,人心涣散,军心如同散沙,那些残将残兵如何能成事!?只怕无需几个月,所有刘帝城池皆要被收复!三州府也是如此,只怕现在逃到州府也不过是瑟瑟发抖,天下之间,无人可抵朝廷大军!”谋臣叹道:“陛下,这真是天意啊……”
齐帝呆坐于皇位上半晌无语,只知道如今他这个所谓的陛下做的真是好不讽刺。
好久,才道:“陈中智是怎么死的?!”
“酒瓮计,那陈中智爱酒,李君玉便设了局,诱他入了此局,抬了百个大瓮入府,当晚便开了城门……大军深入……”谋臣道:“此局布了几个月,她们甚至是在我军关外叫骂,目的便是诱导刘军,以为李君玉首战在此,那陈中智纵有百密,也必有一疏……”
齐帝脸色青青白白,手紧紧的抓住了龙袍,道:“陈中智这么谨慎都能死了,那李君玉好能沉得住气,为了除他,竟是……不硬打,又能忍,又能等,现在陈中智一死,刘地收复不需要多久就能全部收于朝廷,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他身边一个文臣名叫文轩,此人逼死了刘帝……”谋臣道:“刘帝那人,一向自傲,又绝非能低头之人,文轩不可能容得下他,此人,真是不容小觑啊。比那千机门门主还更狠毒。”
齐帝脸色灰败,道:“我们降吧,我这个皇帝也不做了,自降为王,纳土归降,也许尚且可保全众人性命,以及百姓的安危,还能落个好名声,得个善终!依现在看来,不过是早晚是死,反抗也是无用的了……”
谋臣正想说话,有副将进来道:“陛下,肖铮送来书信。”
齐帝吃了一惊,道:“拿过来!”
谋臣立即也跟过来看,齐帝道:“是李君玉的亲笔。”
“她是何意?她人不是在刘地打仗吗?!”谋臣道:“竟然在离开之前将一切都计划好了,太可怕了这人,竟能将一切的计划按着她的意志在推动……陛下,她说了什么?!”
“她来招降?!之前不招降,却是此时招降,她应是料中了刘地的事对我的压力有多大,这个人,连人的心思都能算得如此的准!”齐帝有点难受,道:“自废帝号,自降为王,纳土归附,撤藩,以后撤府兵,进京建府,以后当个闲王……这是她的意思,或者说,是她的通知!”
“通知?!”谋臣有点难受,如今竟沦落到要看一个女人的脸色行事,可是谁叫形势比人强呢。
纵然再不服不甘,心里也是无奈的。
“肖铮也有下战贴,约三日后交战!”齐帝脸色不大好,道:“两边开战,也只有李君玉才有这个自信,可是这个肖铮可不是个善人,他可是能火烧十几万大军的狠心人……”
谋臣道:“他是在逼陛下三日内决断。”
“没错,三日内,我若不降,只怕大军就要兵临城下了……”齐帝心中满是忧虑,道:“如此震慑,若是不识时务,只怕是在找死。”
谋臣道:“陛下?!”他的眼眶已是红了,如此屈辱,又如何甘心呢,可是谁能不怕?!
况且齐帝又一向是个理智的人,再加上实力实在与那李君玉差距甚大,现下已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李君玉真实做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齐帝叹道:“我大势已去,招百官来吧,此事,既已到了绝境,就必须早做早完,拖延也是无用,反而害人害己……”
“陛下,如此委屈,”谋臣眼泪直下,跪了下来,十分不甘。
“但愿李君玉是个能容人的,以后能善待你们这些我的旧部,不会杀了你们孤立我,放心吧,进了京我一定乖乖的呆在王府,必不会再生事了……”齐帝道,“早知如此,当初便不折腾了,到最后还是做个齐王,还比以前更加的不自由……”
谋臣大哭。
齐帝道:“如今的我,比那三州府大人的下场可要好多了……”说罢也已是老泪纵横,纵然想的理智又分明,可是心里的滋味,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无数的纠结,还是扎在心上的疼。
“那三州府可是被刘帝坑苦了,他们因圈地一事,被刘帝逼反,现如今,两罪共治,只怕就算李君玉心大,那个文轩也必不会饶了他们……”齐帝道:“我能捡回一条命,算是个好收场了,你们也是,以后定要效忠于朝廷,于我这个旧主,万不可再想,提都不能提!”
君臣二人泪如雨下,现下还是君臣,只怕明日就不是君臣了。
齐帝见刘帝都落了这个下场,哪里还敢再拖延,当下下了决定,便招集了百官与众将,沉重的道:“我欲自废帝号,自降为王,撤藩,撤府兵,纳土归附朝廷。”
此言一出,当然一片哗然,百官炸了,道:“陛下?!陛下?!”
而齐帝早已自称为我,再不称朕了,道:“这是李君玉与肖铮的书信,你们传着看一看……”
百官讶然失色,忙接过来看了,脸色不大好的沉默了。
“外面的局势,不必我说,你们也是知道的,只有降了这一条,尚且能保全你我,你们的家眷,以及百姓,齐地也能免于征战之苦……”齐帝道:“天下如今,已非她莫属,她之兵马如虎狼之师,无人可拒。螳臂挡车,下场必是灰飞烟灭,降是大势,你们可明白?!”
“陛下,臣等舍不得陛下……”百官哭了起来。
齐帝叹了一口气,道:“不必再称我为陛下了,写降书吧,不必再多言……”
“陛下真的决定了吗?!”礼官红着眼睛道。
“自然……”齐帝道:“你们写下降书,所有条件一律答应,一旦归降,我会携家眷上京建府,安享荣华,你们以后也要小心做人,万不可惹事……”
众官大泣一片。
“来人,再写一道诏书!”齐帝道:“我非良主,却谮越自称为帝,实是十恶之首,如今天下有主,我当自废帝号,自降为王,遵循大势,俯首称臣,方为天下正道!幸得明主善待,允准我进京安享荣华,实是宽人之行,我实为感激涕零,愿将封地交与朝廷治理……”
有官员一面写一面哭,涂涂抹抹,最后将诏书写的一团糟。
最后写了好几遍才写完。
颁布诏书的时候,朝中百官真是如丧考妣,可是,大军就在城外,他们打又打不过,到如今,这已是最无可奈何的选择。
然而也正因为无奈,面对的时候更是难堪。
齐帝纵然挺直了背,却也已觉得脊梁弯了,纵有再多雄心壮志,到了此时也不得不化为灰飞烟灭。
这段时间,如梦一般,现下却是醒了。
他虽有称霸之心,然则实力不济,不过是早已经成了挡住历史车轮的挡路石,可悲又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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