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落在了这里,无论在哪儿,都没有在这儿踏实。
沈君瑜喝了药,正昏昏欲睡,明路服侍他睡下,出来后听到墨砚道:“又来了……”
“她还真是有心……”明路笑道:“我去瞧瞧。”
他打开院门,却见李君玉眼睛发亮的上前就是一礼,明路稍让半边,不肯受礼,只淡淡的道:“郡主,我家公子并不想见你……”
李君玉道:“我知道,我只是来送药,他身子不好,怕是难受,这是清凉膏,麻烦递一下给他,也许会有用。”
明路淡淡的接了过来,十分不以为然,千机门医毒双绝,什么药没有?明路并不怎么稀罕,不过看她十分紧张的模样,到底没有拒绝死,话也没有说绝,道:“递药可以,不过以后郡主还是不要轻易的进男人的房间了,郡主不在意,我家公子清贵,倒是会吓住……”
李君玉脸上讷讷,有点不自在,道:“改天我一定当面向他道歉。”
明路见她态度倒不错,也没再与她说什么,砰的一声又关了门。
李君玉松了口气,总算是将药递进去了。
他身边的人还是这样脾气古怪,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一旦得罪了,极为记仇,可是也是这些人,他们一旦认定了的人,哪怕为彼此出生入死,也不悔。前世受了她的牵累,这一世受些他们的脾气,也没什么打紧,李君玉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她身后的小将早就气的变了脸色,见门又关上了,气急道:“……小将军,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你要这么守着捧着,看看他们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小将军何时受过这种气?!与他们客气什么,小将军说一声,我立即打进去,将人给你纠回来……”
“肖铮,不得无礼!”李君玉斥道。
肖铮脸上都黑了,道:“真是不懂,属下宁愿与苏陌苏北辞一道去守江堤,也好过在这里受鸟气,真是不懂……”肖铮嘟着唇,十分不满。
肖铮也是出自云南世家,到底也有些世子公子的傲气,不过他是服李君玉的,见她如此在意,到底没敢再说什么。只是脸色很臭,对里面的人十分不满。
明路进去后,就将药膏随意放到屋中了。
沈君瑜睡的迷迷糊糊,昏昏沉沉,总能看到属于梦境中像是前世一样的记忆,让他略有些在意。
待醒来后,他捂了脸,他已经不知道这些画面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还是属于他的臆想。
他有些痛苦,这些画面如此鲜明真实,仿佛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深刻的刻在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干脆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温茶,待看到屋中突然多出来的匣子时,他微微一怔,他一向对身边的人或事或物都十分敏感。见到了便上前拿了起来。
匣子上竟是凤求凰的图案。匣底刻了字,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她这是何意?!沈君瑜心底有些发麻。
沈君瑜发怔,终是忍不住打开了,里面透出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味。他打开闻了,才知是宫廷御药,难得的清凉膏,生病的人闻着久了,总能保持清醒。
药物对千机门来说并不算多稀奇,难得的是这份心。
凤求凰啊……
或许他这两天猜测到的是真的,不光他有这份画面般的梦境,她应也有……一个女子,再狂妄,也万不可能对一个未见过面的男子送上这样含有深意的匣子。匣子是金丝楠木的,散发着一股幽香。
他细细摩娑着,原来她也是吗?!都被这份梦境牵绊。
梦中的一切都是苦涩的。可是哪怕知道这是梦境,他也终究是微微动了凡心。
为那份梦中的自己,为那个梦中明明威震天下,已是无冕之皇却依旧拥有忠义之心,有些傻气的她。
这样傻的她,他还愿意这样扶持她吗!?他很想改变梦中之人的命运,再不想她重蹈覆辙,这份心思一旦起念,竟再也克制不住。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听自己的……
他摩娑着匣子,耳尖却是微微红了,他最喜一个人思虑,只是最近这两日却是有了太多的凡尘所扰,有了太多的胡思乱想。
原来这就是尘世之心,一旦出世,必定会受这些纷繁所扰。
他闭上眼睛,睫毛微颤,那份心中的悸动,却是有些克制不住。
明明知道可能是万劫不复,如梦中一样,明明知道可能是飞蛾扑火,天下与千机门也会赴之深渊,他竟也……
罢了,他还需冷静冷静,再等等。他必须要考虑清楚。师父说是福是劫尚不可知,他必须要冷静的考虑清楚,只是……梦中一切如此真实,他竟无法冷静。
庆俞进来时,看到沈君瑜坐着发呆,一时无语,看着他略有些失神,甚至是有些傻呆的样子,他低声道:“门主,你还病着,若这样子下去,可怎么好得了?!”
沈君瑜哑着声音回过神,掩饰一番的将匣子收入袖中,道:“无碍。”
庆俞压低声音道:“门主,战郡主就让你这么的犹豫吗!?如若门主还要再择一择,不妨离了云南去各省看看,不必急于这一时,战郡主即使想要拦住我们,也是没这个本事的。以我们千机门之力,她本领通天也留不住人,只看门主心意。天下群雄俱起,不见得就没有与战郡主齐才,甚至更出色的人出现。有消息传回来说,有百姓走投无路,已在江南一带聚集起义,自古江湖辈出豪杰,也许一朝天下之主,出身于布衣市井也未尝可知……”
沈君瑜道:“她是不同的……”
“……”庆俞嘴角抽了抽,道:“既是如此,门主又何必如此犹豫?!追不追随,只在一念之间。门主莫要太过自扰。战郡主的确是怪怪的,也莽撞了些。总觉得……”
庆俞有些不好说,总觉得她的眼神中有点觊觎门主的意思。
这是福是祸,庆俞其实也有点战战兢兢,尤其是看到沈君瑜有点与以往完全不一样的表现以后。
“战郡主虽然手段激烈了些,心中却有一颗忠义之心……”沈君瑜道:“只要有人肯尽力辅佐,定成霸业。”
“野心有之,心狠有之,只是我却看不出她哪里忠义了……”庆俞看着沈君瑜道:“我等听门主的,门主若留在云南不走了,我们至死追随。定不负老门主所托。我等只是怕门主自己……”
毕竟是未经历过世事,未经历过情事的人,拥有不染尘世俗心的谪仙之人,如若……
庆俞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们不必担心我。”沈君瑜道:“我们……留在云南不走了。”
他顿了顿,道:“庆俞,若这是劫,我认……”
庆俞浑身大惊,瞪大眼睛看着沈君瑜,良久浑身凉透的出来,整个人都有点呆。
明路和墨砚见了拧眉道:“怎么了?!”
“完了……”庆俞道:“门主动凡心了,真是劫数。”
明路和墨砚脸色也黑了,看到李君玉还守在外面,一时脸色更是发青,道:“该不会是我们想象中的样子……”
“门主有任何心思一向都是看不出来的,可是,只有这一次,有些东西似乎都写在脸上了……”庆俞道:“门主最近也是忧思成疾,这分明是……”
唯有情字藏不住。
“就是那个眼神,”庆俞道:“你们是没看到,门主刚刚拿着匣子的眼神……看我进去,特意收入袖子里去了,”
“自从门主来了云南,见了她一面后,两个人都不对劲。”明路拧眉道:“偏偏我们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如老门主所提,玄之又玄。”
明明老门主离世前叮嘱的是出世救万千黎民,安定天下。可是……却从未说过会有情关要过。
三人都觉得十分担心,齐齐的吸了口气。
门主虽然未下过山,可他一直在做善事,天下黎民受苦,他比谁都放在心上,这样的人,既使出世,也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无法想象他为情所困,心痛入扉的感觉。一想到门主会因此而心痛,他们就无比的担忧。
李君玉完全不知道院内所有人各自的纠结。
她只是觉得哪怕守在院门外,心中也是安定的。
重生后一颗飘零的心,终于有了归处,这种安定感,无比的舒心安定。
院门几日都未开,李君玉时不时就守在院外,也从来不主动敲门了,她只想让他知道,她一直都在。
明明已是秋末,雨却一直未停过。哪怕河堤再坚固,此时也有些守不住了……
加上下游有很长一段,本来就是偷工减料的工程,秋至来临时的一场暴雨一下,到了夜间,江堤终于一溃千里。
纵然早有准备,流民与百姓有所安置,但江流一下,终于还是牵连无数。
一夜间,被大水冲走的百姓不知何几,到处都是哀哀哭声。
整个云南,也化为人间炼狱。
云南坚持了这么久,在大雨之下,还是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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