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初感觉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有那么一瞬间,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那一瞬间,似乎又回到了两年前那*。
她后来听哥哥说,那一晚,四九城下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雨,几乎将护城河都冲垮了,而时初最最不愿意想起的就是那*。
一个人究竟是多么无能为力,却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小腹一直涨痛着,那种说不出的痛楚一点一点的坠了下去,将自己的五感放大数倍,说不出的难受在心湖里泛开,到后来之后,越来越控制不住。
那种窒息般的感受仿佛要将自己湮灭在水中一般,又仿佛让她整个人在火中燃烧。
厉晟尧一直以为时初知道团团是她跟他的孩子后,肯定会开心的,却没有想到她脸上那种大片大片的惨白,那种白看起来让人触目惊心。
他从来没有见过时初脸上这种可怕的神色,不是欣喜,而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抗拒,排斥,他心口一窒,上前一步,打算扶住她:“小时,你怎么了?”
她的手却往后缩了一缩,像是怕极了被他碰触,而这个动作落在厉晟尧眼底是一种变相的拒绝,其实她回国之后一直在拒绝他,排斥他,甚至抗拒他。
而这个时候,时初突然一下子推开他,站了起来,力度大的让人措手不及,厉晟尧惊在原地,而时初突然用力呼吸,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的脸上冒出一些虚汗,一下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响在心尖上一样:“不要碰我!”
这道声音太过于尖锐一时之间让厉晟尧愣在了原地:“好,我不过去,小时,团团是我们的孩子,你难道不开心吗?”
她的孩子明明已经死了,医生都说他已经死了,当年那些影像一重一重的漫过来的时候,时初只觉得心底是难以承受的痛:“厉晟尧,你以为你用这些话我就会信你吗?”
“团团真是我们的孩子!”他见她不信,还想再继续解释。
“够了!”时初突然大叫了一声,孩子是她永远无法言说的痛,这两年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孩子,就怕碰到她心底的伤痛,可是厉晟尧他怎么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用孩子的事情再来伤害她一次:“团团圆圆是慕慎西的孩子,你现在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厉先生,如果您没什么事情,还是请回吧,我这里不欢迎您!”
看着女人冷漠的表情,像是被铁铸过一般,又像是浇了一层寒冰,而厉晟尧从来没有在时初脸上见过那种可怕的神情。
仿佛快要崩溃,但是她极力克制住,不让自己失态,可是厉晟尧清楚时初的情绪很不稳定,像是一个炸药包,一点就要炸了。
最终他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时初却突然转过身子朝楼上走去。
而佣人听到动静这会儿也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着俊美森凉的男人全身上下仿佛笼罩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冰寒,就连周边的空气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好一会儿,他才突然抬起腿,朝门口走了过去。
到了别墅外面,他给陆朝衍打了一通电话,总觉得时初的情形很不对劲,方才他提起孩子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她眼底那一抹浓稠刻骨的绝望。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她对孩子的事情忌讳如深,甚至连提都不愿意提起。
甚至他说团团是她跟他的孩子,她都不信。
他必须要了解这一点,电话响了好多声,那边才迟迟的接了电话,他忽略了男人慵懒沙哑的声音,直截了当的问了一句:“老五,小时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朝衍对谁的事情都没有对时初的事情上心,一听厉晟尧这句话,顿时跟炸了猫似的,跳了起来:“厉晟尧,你他妈的是不是又找她了?我的警告你TM是不是当耳边风了!”
“在我知道她还活着以后,我不可能就这么放手,而且我也不能没有她。”他说完这句话,眼眶有些微微的潮湿,像是风刮到了眼珠子上,疼痛一点一点儿的溢出来。
陆朝衍冷笑一声:“可惜,她离开你也照样能活的很好。”
厉晟尧仿佛当作没听到这句话一样,继续自言自语的说道:“老五,两年前我跟小时的那那个孩子还活着,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情我跟她遗憾一辈子!”
陆朝衍的声音猛然提高,手机那边带动一些声响:“厉晟尧,你不准跟她提孩子的事情!”
“为什么?”
厉晟尧追问了一句,陆朝衍却沉默了下来,男人的眸色里勾出一丝复杂浓稠的光,像是吹起了一道密不可透的风。
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厉晟尧继续说道:“如果你能跟我说就再好不过,如果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小时,我要定了!”
“你他妈的就是一神经病!”陆朝衍气急败坏的吼道。
“没错,我就是神经病,这辈子我就要陆时初一个了!除非我死,不然我就要她一个!”说完,厉晟尧挂了电话,然后猛地喘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将那些千千万万的情绪压了下去。
不多时,时初带着团团圆圆还有凉妈一起从别墅里走了出来,两个小家伙似乎挺兴奋的,一直叽叽喳喳的跟时初说个没完,而女人的脸色比方才也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厉晟尧几乎以为方才那个神经苍白几乎快要崩溃的情绪像是一场幻觉一般。
她完好无损,陪着他跟她的孩子出去玩,看到这一幕,厉晟尧的目光又落了团团的身上,如果不是苏寒查到的那些事情,他恐怕也想不到这个孩子跟自己会有血缘关系。
他是自己的孩子。
一想到这个,厉晟尧心口热热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让他难以承受。
天气还算不错,时初带着两个孩子去游乐场玩。
凉妈在知道时初的情况之后,又见了她住的大房子,以及豪车,豪宅,觉得这个女人的身份应该不简单。
她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像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千金小姐。
按理说,她那样一个女人,姿态应该端得高高的,可是她却跟两个孩子玩成一团,一点儿都不在乎形象,运动服套在身上,又是素色的,马尾扎得高高的,带着难以言说的灵悦。
从头到尾,是她在照顾两个孩子,渴着饿着那是绝对不会的,凉妈觉得哪怕是自己也没有这个女人细心,不自由主对这个女人多了一丝敬佩。
一个跟团团圆圆非故的女人,却因为几面之缘对这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好。
团团圆圆从来都没有来过游乐场,今天两人玩得小脸红扑扑的,一直在兴奋尖叫,看着游乐园里面的一切都忘乎所以。
这才是孩子的天性,每个孩子都期盼的一切,而对于团团圆圆来说,这是他们人生中的第一次,以前团团身体不好,慕慎西是绝对不会允许凉妈带孩子来游乐场的。
可是时初今天却带他们过来。
两个孩子都很兴奋,很开心,简直玩疯了。
就连凉妈自己都觉得从来没有见小少爷和小小姐开心成这样。
阳光慢慢热了起来,时初给他们两个买了甜筒,孩子们却不肯先吃:“姐姐,吃。”
团团把甜筒举起来,递到时初的嘴边,时初蹲在地上,替小家伙理了理帽子,觉得今天的团团帅极了,她凑过去吃了一小口:“谢谢宝贝儿。”
“姐姐你也吃。”圆圆不甘示弱,也要让她吃一口。
时初不能厚此薄彼,也跟着啃了一口,两个小家伙这才满意,开始吃甜筒,轻轻的舔一下,甜甜的奶油滑到了舌尖上,仿佛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
真好吃!
尤其是姐姐买的,最好吃了。
两个小家伙吃的一脸满足,凉妈也看的松了一口气,却没有想到时初站在那里,眼泪突然不知所措的落了下来,孩子们可能没注意,凉妈却突然注意到了。
“小姐。”她有些意外的看着时初。
时初赶紧用袖子擦了一下脸蛋儿,笑:“我没事,可能是今天风太大了,沙子吹进了眼睛里,凉妈,你照顾一下团团圆圆,我等会儿就来。”
“好!”凉妈点了点头,有些担心。
时初跟两个孩子打了招呼之后转身离开,到了洗手间里,眼泪却突然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她虽然尽力的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可是想到那个孩子,她突然不受控制的哭了。
那个孩子,明明已经死了,她醒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告诉她,孩子已经没了,他们说,她还年轻,以后还可以再有一个孩子。
可是她只想要那一个孩子。
只想要他,团团怎么可能是她跟厉晟尧的孩子,她也想团团是,可是他不是,他真的不是,在法国,她几乎做了两年的梦,她不想再继续执着下去了。
洗了一把脸,时初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就看到厉晟尧站在洗手间外,她看了他一眼,突然扭过头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厉晟尧望着她,目光深切:“小时。”
时初本来不想理他,但看着男人眼底那浓烈翻滚的情绪,最终还是停了一下脚步,转过头望着他:“你想说什么?”
“团团真的是我们的孩子,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接受,可是他真的是我和你的孩子,当年慕慎西为了报复我,所以才带走了孩子。”厉晟尧说。
闻言,时初却冷冷一笑,眉眼里明显勾出了一道淡淡的不耐烦,她望着男人,因为运动的缘故,女人皮肤上透了一层淡粉,不像方才那般苍白,豪无人色,可是她整个人身上却仿佛裹着一道密不透风的玻璃一样:“这是你跟他之间的恩怨,我一个字都不想听,孩子是谁的,我比你更清楚,所以你不用在打孩子的主意了,他们不是你的棋子。”
“小时!我从来没有想过利用孩子,等DNA验证出来以后,我会证明给你看,团团是我们的孩子,他还活着,他当年没有死!”
他边叫边喊,时初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心瓣上疼得一缩一缩的,明明这两年,她已经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她已经不让她想起那些过去了,为什么厉晟尧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来,让她想起来她当初是多么无能为力。
时初不断的催眠自己,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不会再有那种经历了,不会了,都过去了,不是吗?
陆朝衍是在第二天来到安城的,随行的还有秦邺城,秦邺城有两年没见时初了,猛一见到时初,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眼眶都红了。
他上前一步,轻轻拍了一下时初的肩膀:“傻丫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活着!”
“对不起!”时初歉意满满,她也是后来听哥哥说秦邺城并没有死的事情,当年不过是厉晟尧故意骗她的,实际上是秦邺城一直被秦家关在家里,不让他跟外人接触。
只是当时时初的情况很不好,所以她谁都没见。
将人满满的叩在怀里,秦邺城连呼吸都放轻了,当他听说时初死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恨不得杀了厉晟尧,让他替时初偿命。
可是他更清楚,时初爱厉晟尧如命,哪怕是她死,她也舍不得让厉晟尧死。
“对不起也没用,我不会就这么原谅你的,陆小四,我告诉你,你如果不好好跟爷道歉,爷是不会认你这个朋友的!”秦邺城狠狠的揉着她的头发说道。
时初还没有出声,陆朝衍这个妹控就不乐意了:“你试试!”
“咳,大哥,我跟小四开玩笑呢。”秦邺城赶紧开口表忠心,路上的时候陆朝衍跟他大概说了一下时初的情况,这次带他过来也不过是让时初放开心。
自从两年前的事情之后,时初的心门一直打不开,整个人缩在自己的壳中,任谁也接触不到,而依着厉晟尧的性子,只要时初还活着,他就一天不放手。
他已经执念入魔。
可惜时初对他再也没有当初的一丝一豪的悸动,她生命中只剩下波澜不惊。
曾经轰轰烈烈的爱情,最终被时光和岁月消磨干净。
时初嘴笑挑了一个笑:“哥哥,咱们该吃午饭了。”
“我听说,你请了团团圆圆吃过牛排?”陆朝衍望着这个妹妹,知她这两年的性子,是不会轻易跟陌生人交往的,但是对那两个小家伙却颇是上心。
难不成……
陆朝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隐隐约约变得不好看起来,他一直记得两年前的画面。
时初手术醒来之后,听说孩子没了的时候的表现,她哭着问自己,哥哥,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是孩子没了,哥,你为什么不跟医生说救救我的孩子。
哥,那是我的命啊。
孩子的死对她触动很大,那次悲痛欲绝的哭泣之后,时初那几天陷入了彻底的沉默之中,她几乎丧失了自己的语言功能,整日整夜的不说话,发呆。
就连出庭,她都没有办法开口。
那时候,陆朝衍都觉得自己这个妹妹毁了,他不忍心,可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甚至在车祸之后,他把她带到法国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的生活都让她想起来心口都刺痛。
她虽然活着,可是那个样子却好象一个活死人一般,而且那种情况下,就连医生都不知道她能坚持多久,她还有多长时间可活。
他又怎么可能不难过。
时初很认命的说了句:“今晚我请你。”她这个哥哥,又不是没吃过她做的牛排,跟小孩子吃什么醋,也是醉了。
一听她这么说,秦邺城也赶紧举手,表示自己也要吃:“那我呢?”
“请!”
秦邺城稀奇坏了,时初是什么性子,他可是一清二楚的啊,这姑娘真会下厨了,不是下一次就把厨房折腾的惊天动的,不是想炸厨房,就是要火烧。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脸的求知欲问陆时初:“话说,小四,你做的牛排能吃吗?”
“劳资就是做块黑炭,你也得给我啃下去!”时初眉眼一凛,仿佛恢复到从前的样子,秦邺城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陆朝衍看到这一幕,心头微微一动,希望秦邺城的出现能让时初的情绪好转一点儿,她太需要一些阳光了,她的世界黑暗了太久,需要一丝光明。
当晚,时初确实做了牛排,而凉妈又把团团圆圆给送过来了,说是先生的意思,让时初这段时间照顾两个孩子。
时初对此非常乐意。
看着这两个粉纷嫩嫩的孩子,秦邺城稀奇的不得了:“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这么漂亮,瞧瞧,这眼睛,艾玛,长得真想让人亲一口。”
说着说着就亲了圆圆一口,连影帝的矜持都要了,时初慢悠悠的答了句:“慕慎西的。”
“卧槽!怎么是那货的!”那模样跟见了鬼一样,后退了好几步。
团团看着叔叔的样子,顿时表情满满的委屈:“姐姐,叔叔他嫌弃我!”
时初一听这话,乐了,偏过头看了秦邺城一眼,秦邺城眼底是满满的震惊:“他叫我叔叔,却叫你姐姐,小四,这不适合吧?”
时初没说话,倒是团团一脸苦恼,半晌之后,天真无邪的说了句:“难不成你想让我叫你爷爷?”
噗!秦邺城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倒是陆朝衍哈哈大笑起来,这孩子绝了,他摸了摸团团的小脑袋瓜子:“团团,干得漂亮!”这孩子聪明伶俐,前途不可限量。
秦邺城气坏了:“小屁孩子,你乱喊什么辈分!”
他这么一凶,团团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可把时初心疼坏了,心肝宝贝儿的哄着,然后瞪了秦邺城一眼:“秦邺城,团团还是个孩子,你凶他做什么?”
秦邺城那叫一个委屈啊,这熊孩子,妥妥跟他有仇啊,至于这么坑他吗?
“我没有凶!”他干干的解释了一句,团团却哭得更大声了,团团一哭,圆圆也心有灵犀的哭了起来,搞得时初哄着这个,又去哄那个,最终大手一挥,把秦邺城轰到厨房。
团团和圆圆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家伙,哭了半天,也没有多少眼泪挤出来,时初却心疼不已,倒是陆朝衍叹了一口气,这两个家伙,都是人精来着。
秦邺城如果想跟时初在一起,恐怕前路漫漫啊!
他还想起来这家伙跟他来安城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说了一句:“这回,他一定会把小初追到手,哪怕不要秦家的身份,他也要跟时初在一起。”
当时,他给他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其实陆朝衍自己也有私心,虽然厉家那边一再示弱,想跟陆家修复关系,可是他一口否决了,他们跟厉家恩怨已久,当年四姑姑的死,时初被厉少容陷害,后来又没了孩子,跟厉家多多少少都脱不了关系。
厉家太杂,太乱,厉铮又是野心勃勃的家伙,时初嫁过去肯定会受委屈。
所以私心里,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妹妹跟厉晟尧有什么牵连,过去两年妹妹的日子过得太苦了,他只希望余生,妹妹能幸福一些。
哪怕平平淡淡,只要她快乐就好。
不过话说,慕慎西什么时候有了两个孩子?还是一对双胞胎,不得不说,这厉家的基因还是蛮强大的,竟然一次生了两个。
接连几天,因为有团团圆圆在,再加上秦邺城和慕慎西都在,时初脸上的笑也多了起来,这天,陆朝衍因为海城那边有事情,飞回了海城。
安城这边一时之间只剩下慕慎西和时初两个人。
而这一天,厉晟尧拿到了团团跟他和时初的DNA验证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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