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前还是那般荒芜,庙里还是那般残破,四处落满了灰尘,梁上墙角多有鼠粪蛛网。
时日无多,感慨伤怀无济于事,简单的清洁打扫之后,南风寻了些干透的柴草回来,兄弟姐妹聚首,总要吃上一顿饭的。
做完这些,天色尚未大亮,南风自火炕里点上一堆篝火,坐在火旁,看着篝火出神发愣。
眼下除了王叔,还无人知道他命不久矣,他也不准备告诉胖子等人他的真实情况,重逢聚首应该是快乐的,得将这份来之不易的快乐延续到最后一刻。
先前他自凤鸣山下发去兽人谷的那封书信,并没有向胖子讲明为何在三日之内带了吕平川和莫离回来,便是没有说明,胖子也一定会带二人回来,但这么急切的召集众人,总得有个说法,不然众人会起疑。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有了大眼睛的消息,可以托说此番团聚是大眼睛召集,大眼睛身在何处无人知晓,届时便是不来,众人也会只当她爽约。
若是天相子不曾看错他的寿限,过了今天,明天还有一天,后天辰时过后,至午时的这段时间他的大限随时可能来到。
待得篝火熄灭,南风站了起来,接下来他还有三件事情要做,一是杀掉宇文泰,二是去拿住李尚钦逼迫李朝宗现身,之后还得去一趟皇宫。
宇文泰官居大丞相,府邸不难寻找,时逢乱世,丞相府守卫森严,宇文泰与太清宗的关系不是很好,他聘用的多是江湖中人。
此外,宇文泰和李尚钦也属于政敌,李尚钦虽然权力没有宇文泰大,却受到皇帝的信任,宇文泰顾及颜面,也不能肆意废贬。
为了不惊动李尚钦,此番来杀宇文泰就不宜太过招摇,以免李尚钦听到风声藏匿躲避。
但丞相府有官兵把守,又有武林中人为其护院,想要隐藏行踪着实不易,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待宇文泰出行,伺机行刺。
但这个最好的办法此时却是最坏的办法,因为他眼下最缺的就是时间,最经不起的就是等待。
观察过后,南风径直走向有重兵把守的丞相府。
南风衣衫褴褛,且随身带有兵刃,官兵免不得呵斥阻止,南风也不接话,躲闪腾挪,进到院子。
待官兵追进,闪身而回,关上了大门,右手反挥,散出灵气,将偌大的丞相府尽数笼罩在紫气屏障之下。
丞相府占地颇广,布下如此巨大的紫气屏障自然大耗灵气,但此时他最不缺的就是灵气。
布下灵气屏障之后,南风并不理会那些官兵护院,施出身法,长驱直入。
丞相府很大,但再大的院落也都遵循建筑格局,主人的住处并不难寻。
穿过两座门楼,进入主院。
主院是没有过堂后门的,左右两侧有偏门,偏门是通往后宅的,主院里并无官兵,只有五名护院,这五名护院有两名守在左右偏门,三人守住了正堂门口。
此时正堂的房门是开着的,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他来的正是时候,主人一家正在屋里吃饭,偌大的圆桌周围坐满了人,男女老少,足有十几口。
宇文泰树敌不少,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便请了高手来保护自己和家人,负责看守主院的这五人都是紫气高手,其中一人还是洞渊修为。
到得此处,南风停了下来,也不看那几个武人,而是面向正屋,冲那坐在主位,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说道,“这些人保护不了你,出来吧。”
南风言罢,那五个紫气高手并不接话,前日自乾阳门前发生的事情他们已有耳闻,眼见南风的容貌身形,便知道来人是谁。
他们算长眼的,但随后跟进的那些护院和官兵却不长眼,自以为寻到护主立功的机会,叫喊着往前冲杀。
强者不应该欺凌弱者,但前提是弱者做的是弱者应该做的事情,若是做了逾越弱者本分的事情,也就失去了弱者应有的待遇。
冲进来的官兵护院足有四五十,片刻过后,尽数丧命当场。做大事,不可拘泥小节,宇文泰的死活关系到了西魏数百万汉人的命运,这几十个护院官兵不值得他犹豫权衡。
时至此刻,那五个紫气高手仍然没有动手,紫气与财富有相似之处,富人不一定品德好,但能够积累财富的人一定很聪明,同理,紫气高手不一定是好人,但他们绝不会是傻子,既然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冲上来的后果是什么。
对峙的同时,护院的这些武人彼此交换了眼神,在没有得到同伴的回应和支持的情况下,其中一名武人纵身扑向南风,“黄展无能,保护不了丞相。”
这冲出之人本是抱了必死之心,未曾想南风却并没有杀他,只是待他掠近,封了他的穴道。
做大事的确不应该拘泥小节,但也不能打着做大事不拘小节的幌子行那卑鄙无耻之事,这姓黄的武人想必先前欠了宇文泰莫大的人情,护卫宇文泰不是为了金银而是为了报恩,似这种知恩图报的人,不管是敌是友,都是值得尊重的。
封住此人穴道,南风迈步走向正屋,眼见南风不曾杀掉姓黄的武人,余下四人便自各处齐冲而上。
可惜他们的结果与那姓黄的武人完全不同,尽数死在了南风的剑下,这四人之所以敢冲上来,是误以为他会自重身份,也不与他们一般见识,他们的这种想法是致命的,因为总有一些人不会受到错误的道德绑架,不介意与可恶的弱者一般见识。
片刻之间,整个主院,除了那被封了穴道的黄姓武人,只剩下南风和宇文泰一家。
宇文泰乃行伍出身,遇事不慌,早在南风动手之初,就将一家老小遣去东屋,待南风斩杀那四个护院,宇文泰自房中走了出来。
宇文泰是西魏权相,是西魏的实际掌权者,此人年纪并不大,不过四十出头,身形高大,很是魁梧,黑脸长须,甚有威严。
“英雄,是谁请你来的?”宇文泰很是沉稳,这是真正的沉稳,自其言语之中听不出一丝惊怯。
“你应该听说过我,也应该知道没谁请的动我。”南风并不是那种喜欢虚伪自谦的人。
“我做什么才能保全性命?”宇文泰不怕死,但也不想死。
南风摇了摇头,若是他活着,宇文泰可以暂时不杀,但是他若是不在了,就没人降得住他了
见此情形,宇文泰面露沮丧,闭目长叹,“罪不及妻儿。”
“罪不及妻儿。”南风点了点头。
南风话音刚落,突然自房中冲出一个孩童,那孩童不过六七岁的光景,出来之后仰头看向宇文泰,“父亲,你快与那大哥哥打,莫要让他杀了你。”
若不是这孩童出来,南风已经准备动手了,而今见那孩童出现,便不曾立刻动手,当着一个孩子的面杀掉他的父亲,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
宇文泰并没有试图利用父子亲情诱发南风的恻隐之心,一把将那孩童推开,厉声训斥,“进去!”
那孩童被宇文泰推进正堂,被门槛绊倒,翻身爬起,又跑了出来,哭喊着让宇文泰与南风打,莫要就这样被南风斩杀了。
“滚回去。”宇文泰将那孩童拎起,扔回堂屋,急切的关上了房门。
出现了这样的波折,南风的杀机出现了波动,但宇文泰必须死,留不得。
就在此时,那孩童的哭声自门内传来,与哭声一同传来的还有急切的拍门声。
明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南风却始终狠不下来,他是孤儿,知道失去了父母庇护会有何种凄惨的下场,若是他今天杀掉宇文泰,宇文泰的家人一定会遭到皇帝的清算,这孩童的下场很可能比他还惨。
宇文泰虽然出身行伍,却也混迹官场,精擅察言观色,见此情形,知道南风开始动摇,便出言说道,“英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还请英雄指明鄙人过失,准我悔过。”
南风没有答话,理智提醒他不能再犹豫,必须立刻动手。
想及此处,杀机再起,就在此时,屋里传来了女子的呼痛声,房门随即被人拉开一道缝隙,先前那孩童自门缝挤了出来。
一个妇人惊慌跟出,将其抱住,那孩童又抓又咬,挣脱那妇人的束缚,跑出来抱住了宇文泰的左腿,哭喊父亲。
若是能够活着,没有谁愿意死,宇文泰不失为一条汉子,但听得幼子哭喊,心头一软,忍不住将其抱起,无声哽咽。
南风一直站立未动,要说不曾动那恻隐之心,那是撒谎,但便是心生恻隐,却也不曾打消念头,待那孩童止住哭声,便沉声说道,“该走了。”
南风言罢,宇文泰点了点头,弯腰放下了那孩童,回头示意那妇人将孩子抱走。
未曾想一歪头,那孩童竟然冲南风跑了过来,双方本来离的就不远,待宇文泰有所察觉,那孩童已经跑到了南风身边,仰头看着南风,代他乞命,“大哥哥,别杀我父亲。”
南风面无表情,站立未动。
那孩童并未就此退走,而是继续看着南风,“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南风闻声低头,看向那孩童,这孩童不过六七岁,稚气未脱,长的很是白净,想必是先前被宇文泰扔进房中,伤到额头,此时额头正在流血。
“大哥哥,我想起来了,我真的见过你。”那孩童急切说道。
便是知道这孩童是在施展稚嫩心计,南风仍然不忍心拆穿,“你自何处见过我?”
“自梦中。”孩童说道。
南风不曾接话,收回视线,再度看向宇文泰。
眼见南风不信,那孩童急忙又道,“我真的见过你,在一处很大的山洞里,你还带了一个很好看的大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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