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郁烟表面上看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自傲的模样,可是到了这宫里面,还不是得夹着尾巴做人?
区区一个美人的位分,即使是皇上护着她,她们这些妃子要真想要她的命,那也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郁烟她完全不需要对她说这些,可是在俩人还没正式切入主题的时候就把自己说的身不由己,并非刻意进宫来和他们争*,而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更甚至,还说她就是刻意为难她,她也没办法?
呵呵,她这是在向她示弱咯,只是,她仇贞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去上了这个当?
“娘娘在上,请受郁烟一拜,郁烟知道,这进了宫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郁烟深知娘娘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更清楚的知道皇上之所以看上奴婢,全是因为这张脸。”
“事实上,皇上对奴婢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感情可言,奴婢仅是听从师傅的教诲来到这宫里给皇上瞧病,哪里想到这结果会是这样?奴婢,奴婢求娘娘救救奴婢,如果娘娘可以帮奴婢……,”
话到这里,仇贞若是还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就枉为她在后宫混了这么多年了,当即面色一变,大声喝道。
“大胆郁烟,身为嫔妃竟然生出这样的心思,你知不知道,仅凭你这一句话,皇上就足以要了你的命,甚至你师傅,你的师兄弟也在劫难逃!”
郁烟清丽绝美的容颜因着仇贞的这句话,眼泪扑簌簌的滚落下来。
“娘娘,郁烟何尝不知呢?可是郁烟没有办法,死,不能死,自戕的嫔妃是何下场,奴婢很清楚,所以奴婢死不了,却也不敢得罪皇上,生怕他一怒之下,连累了郁烟的师傅。”
“奴婢若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跪在这里祈求娘娘的帮助,郁烟何德何能,能被皇上看上?”
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啊,饶是仇贞在这里看着,也被郁烟这朵正在落泪的白莲花感动了,可是,这又怎样呢?
她同为皇上的嫔妃,怎么可能会帮助另外一个嫔妃逃出生天呢?
皇上若是知道,不但她积累多年的地位轰然倒塌,便是连郁烟这朵小白莲,也要灰飞烟灭。
这笔买卖,太不划算了,而她,也没有傻的为这个女人,赌上自己的后半生。
“你想怎么样,本宫不管,也管不着,皇上因何会看上你,你自己既然这般的清楚,那就应该好好的伺候皇上,莫要再生出那些不该生的心思,如若不然,听本宫一句劝,你的下场会很惨,很惨!”
“难道奴婢就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吗?”
仇贞唇角一勾:“第二条路?嗤,你以为这里是哪里?还有第二条路?你自己刚刚不也说了?进了这后宫,就等于开弓没有回头箭,想要回头,门都没有。”
“既然不能够回头,你也只能一条道走到头,本宫现在倒是可以给你另外一条路走,这后宫之中,虽然妃嫔无数,可是只有本宫,能够护得住你的性命,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跟了本宫?”
如果说刚开始带她过来,的确有警告的心思的话,那么现在,听了这个女人的话,她突然改变了这个想法,这样的一个女人,若是不收为己用,那就太可惜了。
还是慕涵说得对,杀了她,远没有利用她有作用,尤其是,这张脸,即使她恨得牙根痒痒,看着恨不能划花了这张脸,可比起后果,她也不得不选择隐忍。
“跟随娘娘?呵呵,珍妃娘娘,您未免太看得起奴婢了,奴婢何德何能,能得娘娘垂怜?在这后宫之中,奴婢孤身一人,没有背景深厚的娘家,没有足够的心机,这样的奴婢,能为娘娘带来什么?”
“现在不能,不代表将来不能,你若是追随本宫,本宫不介意现在就给你上一课。”
“将来?娘娘确定,这样的我,还有将来可言?”
“郁烟,人的这一生,能够活出怎样的精彩,靠的就只有你自己,仰仗别人,永远都不可能成功。”
“本宫能够帮你的,也是有限的,如果你没有活下去的心,本宫就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如果你还想好好的活着,或许,咱们可以统一战线。”
至于怎么利用她,那就要从长计议了,现下,先要控制住她的人,才是最关键的。
“娘娘,郁烟可以相信你吗?”
仇贞眼神一凛,“你现在,还能去相信别人吗?”
郁烟心思一震,下意识的垂下了眸:“奴婢,别无选择了,不是吗?”
“既如此,那你的答案呢?”
仇贞突然欺身上前,目光凛凛的看着她。
郁烟在她灼灼的目光之下,咬牙道:“好,我答应,但是娘娘,你必须答应奴婢一件事。”
“你说,”既然她已经答应了她,小小的一个条件与她来说,又算的了什么呢?
“以后合作的过程中,郁烟不愿意做的事情,我希望娘娘不要逼我去做。”
一听此话,仇贞不由自嘲的笑了:“怎么?你以为你进了宫,就还可以像以前那样干干净净吗?即使是没有本宫,你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去做一些自己本身无法接受的事,这就是后宫的残酷,你可明白?”
“就算是如此,我也希望是我自己想明白,而非娘娘的利用和威逼利诱!”
仇贞鄙夷的扫了她一眼,“好,本宫就是答应你又如何,这个条件,允了!”
“奴婢谢娘娘理解,既然娘娘答应,奴婢也在这里承诺娘娘,以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仇贞对她的识时务还算是满意,亲手将其扶起来,看着她那张有几分神似沐千落的容颜,笑容背后,是冷的不能再冷的心。
“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站在两人背后的慕涵,冷眼瞧着这新晋的同盟,眼底一片冰凉。
仇贞啊仇贞,从今天开始,你将会是我们紫凰宫复仇之路上不可或缺的一枚棋子。
在你的眼里,你是在利用她。
可事实上呢,却是我们在利用你,究竟能不能走出这条不归路,就且看你仇贞的本事了。
至于这个郁烟,从刚刚似真似假的表现来看,这些年的培养还算到位,但是,这才是刚刚开始而已,真正的难题还在后面。
尤其是今天的《荷花》,郁烟要如何通过卫瑜琛这一关,恐怕绝对不是刚刚在宴会上那简单的一席话就能够糊弄过去的。
赏荷宴散了之后,仇贞回了永宁宫,慕涵目光平静的走上前为她起了杯茶。
“娘娘,您真的打算与玉美人合作?她值得信赖吗?”
仇贞目光沉沉的望着杯中浮浮沉沉的茶叶,绿色的叶子在瓷白的杯中漾出鲜艳的青色,别样的好看。
可是,她却没心情欣赏这些,脑海中浮现的,皆是玉美人弹唱的那首歌,她抿着唇,端着茶杯,若有所思的抬眸。
“慕涵,你说,这个世界上存在鬼怪之说吗?人死了,会有灵识吗?或者说,人会不会重生?”
慕涵心中咯噔一跳,如果没有上官晴曦,她或许会毫不犹豫回答‘这不可能’。
可是,上官晴曦的重生却让她犹豫了一下,仅仅是一下,就让仇贞看到了。
“你是相信的,对不对?”
慕涵蓦地抬首,淡然道:“娘娘何出此言,难不成您觉得先皇后还有重生的可能吗?”
慕涵说这句话的时候,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可反倒提这个可能的人,却自嘲的笑了。
“呵呵呵,这怎么可能呢?如果她杜云歌真的重生了,那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来,”
话到这里的时候,声音猛然一收,后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了,便是连她的人,也腾地一下站起来。
慕涵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唬了一跳,但看她骤然间刷白的脸,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仇贞被她这般一叫,玉手一抖,滚热的茶水烫的她当时就把茶杯给撂了,望着破碎在地的茶盏,门外响起其他宫女的呼唤。
“娘娘,珍妃娘娘,您怎么了?”
慕涵心中一突,忙抬头对外回到:“没事,只是不小心打翻了茶盏,再沏一杯热茶。”
“是,慕姑姑。”
宫女远去后,慕涵忙把袖中的手帕拿出来,沾了些凉水,在仇贞的手背上轻轻的沾了沾。
“娘娘,您这般失魂落魄的,到底是怎么了?”
仇贞不顾自己已经发红的手背,一把揪住慕涵的手,目光急切中带了丝恐惧,大抵真的是恐惧,便是连声音也是颤抖的。
“慕,慕涵,有没有,有没有这样一个可能?目前,针对朝廷的,所有‘杜字索命’都是由,都是由一个重生之人操作的?”
“有没有?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因为紧张,因为焦急,因为恐惧,仇贞的身体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她瞪大的美眸中满是恳切,抓住慕涵的手,握的死紧死紧,就好像人在冰冷的湖水中,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直抓的慕涵手都是疼的。
可更让她感到恐惧的就是仇贞的话,她没有想到她能一句话就道破了天机。
但是,她怎么可能会附和她呢?
“娘娘,您是不是累了?怎么会这么想?重生?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重生之人?”
“这不可能的,再说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十二年,”
可是,慕涵否定的还未说完,仇贞已忍不住打断她,声音尖锐。
“就是因为过去了十二年,慕涵,十二年,为什么十二年之间什么事都没有?为什么十二年后,突然之间就多了这么多的事?”
“十二年,这是一个轮回啊,这是一个成熟的轮回啊!”
慕涵微微皱眉,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被掐的生疼的手臂。
“娘娘,关于‘杜字索命’您也莫太敏感,这幕后之人如今便是连皇上都查不出来,咱们在这里胡乱的猜测,又有什么用呢?”
“说不定对方是那些党羽的余孽呢?这背后的圈子真的是太大太大了,再怎么算,也算不到重生的头上啊,娘娘,您真的太敏感了!”
仇贞眼睛发红,用力的摇了摇头,“不,不是我敏感,慕涵,还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吗?”
“对,你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知道那些话别人知道,哪些话别人不知道,我清清楚楚的记得有些事就只有我和杜云歌知道,可是那个人怎么会知道的呢?”
“她又怎么会知道的呢?还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找我报仇?慕涵,你有没有想过?”
在仇贞尖锐的声音以及慌乱的神色中,她没有看到慕涵嘴角抽了几抽。
如果小喜鹊在这里,估计会一拳头朝仇贞的脸蛋上飞一拳:“去你×的,没事长这么聪明干啥?”
而后煞有其事的吹吹发疼的拳头,‘嘶’这女的脸皮怎么可以这么厚?
可是,这一切都是想象啊,事实上,慕涵真的好想跟着小喜鹊这么做。
可,她还得先安抚住她啊,没办法,只能把自个儿给卖了。
“娘娘,您怎么又忘记了,先皇后身边,不还是有一个丫鬟琉樱不知所踪吗?”
“既然是贴身丫鬟,又是先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她若是知道,应该不足为奇吧?”
仇贞呆呆愣愣的转过头,“等等,你,你说琉樱?”
“是啊,就是琉樱,您不是对奴婢说过,那个琉樱不但会武,武功还非常高,出事那天,琉樱并没有待在杜云歌的身边吗?”
“那,这……,这些事,是不是很有可能是这个琉樱做的?”
好吧,琉樱是我,我亦是慕涵,可惜的是,你仇贞现在,是怎么也想象不到,站在你面前的人,就是那个消失无踪的琉樱。
如果将来知道,又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呢?
还真是让人值得期待。
“对,对,对,还有琉樱,还有一个琉樱,本宫真是糊涂了,怎么会忘记琉樱了,你说的没错,身为杜云歌的贴身丫鬟,琉樱的确很有可能知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事。”
“尤其是,这个琉樱当年失踪的时间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些,”
仇贞想到这里,绷直僵硬的身子瞬间软了一下,踉跄着,瘫倒在地上,慕涵想要扶起她,却被她挥手打开。
“不用管本宫,慕涵,你下去,本宫想静一静。”
慕涵见状,自不勉强,却还是尽职尽责的道。
“娘娘,如今时过境迁,您也莫要思虑太重,毕竟,咱是要朝前看的,而不是一直停留在曾经的阴影里。”
仇贞诧异的抬起头,微寒的目光对上慕涵真挚的眼神时,渐渐有了融化的迹象:“慕涵,谢谢你。”
慕涵微微颔首,起身离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仇贞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被彻底抽空,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彻底的躺在了冰凉的地面。
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大殿的房梁,闻着空气中袅袅的檀香味儿,仇贞的眼前再度浮现郁烟那张似曾相识的脸。
“真的,只是,巧合吗?郁烟,郁烟,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事实上,即便到了现在,仇贞对于这个郁烟,也是满心的怀疑。
不为别的,就因为她唱出了别人唱不出来的语调。
十二年了,十二年了,自从杜云歌离开之后,再无人能够完整的将这首曲子弹奏的出来。
可是这个人呢,不但还能一字不落,甚至连语调都如此接近的唱出来。
难道,这样的巧合,也归功于琉樱?
巧合多了,那还是巧合吗?
这一瞬间的仇贞,内心的纠结程度丝毫不亚于彼时在勤政殿的卫瑜琛。
因为卫瑜琛脑海中浮现的,不但有那首歌,还有那副画。
杜云歌就好似影子般一直缠绕在他的内心,让他无法平息。
甚至于连最起码的工作,都时不时的因为‘杜云歌’这三个字受到干扰。
当豆大的墨汁滴落在奏折上,将字体彻底晕糊住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儿来。
可是精神集中不到一会儿,就又被干扰了。
如此反复了几次,卫瑜琛心下一阵烦躁,怒极丢掉毛笔,腾地一下站起了身。
刘石连忙跟上前:“皇上,您这是要去哪儿?”
“白玉轩”冷冷的三个字,让刘石的脚步瞬时一顿,白玉轩?
这不是新册封的玉美人的住所吗?
皇上刚刚才为玉美人举办赏荷宴,怎么才不过一个时辰,就坐不下去了?
难道这个玉美人,真的如此甚得龙心?
还是说……,今天玉美人的表现?
思之际,刘石再也不敢小觑,立即追了上去。
大抵是卫瑜琛的脸色太过阴沉,以至于连刘石也猜不透他到底是几个意思。
既然是要去白玉轩,为什么脸色如此难堪?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位玉美人得罪皇上了呢!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目送皇上进了白玉轩后,刘石正要跟进去,却听到卫瑜琛厉声喝道:“都给朕滚出去!”
龙颜一怒,满院皆惊,谁也不敢多待,纷纷低垂着头跑了出来。
至于白玉轩中的玉美人闻讯走出内间,看到负手而立在画前的卫瑜琛时,则微微一怔,呐呐道。
“皇上,您怎么来了?”
卫瑜琛蓦地转过身,准确无误的扣住她的下颌,神色阴沉的逼近她:“说,你到底是谁?”
郁烟迎上他如同染了墨色一般深沉的眼眸,心下猛然一揪:“皇,皇上,妾身是郁烟啊!”
卫瑜琛用力的捏着她的下巴,感受着指下细嫩滑腻的触感,好看的俊颜突然漾出一丝阴沉的笑。
“郁烟?你真的只是郁烟吗?”
郁烟心头一震,目中却含着莫名的疑惑。
“皇上此言,妾身听不懂啊,妾身不是郁烟,还能是谁?”
“皇上这是不相信郁烟?那还留着郁烟做什么?”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郁烟自知命贱,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枉论是郁烟的名字?”
“这是从出生之日起就已经顶着的,皇上如今非要妾身说出另外一个名字来,妾身无能,委实不明白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还请皇上降罪!”
因为卫瑜琛手上的力度一直没有收敛,是以当她说完这些话后,脸色已经惨白的可怕。
因为缺氧,更是呼吸粗重,这样的表情落在卫瑜琛的眼里,刚刚的愤怒刹那间转化为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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