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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下,那黄州府东门外却是一片车马旌旗,虽说打旗的持枪的大都穿得破破烂烂的,但骑于马背上的陈书扬被这一片车马旌旗兵丁将勇簇拥着,却也显出了几分威风来,尤其是他那系在身后的红布披风,被风一吹披风摆荡间更平添了几分为将者的威风来。
“刘老弟走了?”
朝着远处看了一眼,隐隐的陈书扬似乎能够看到远方的雪地间有一支队伍正在往北方走着,那是与大家伙分道扬镳的刘健,还好,那位朱大人并没有让大家拿投名状,要不然的话……怕也只能拿他的脑袋当投名状了。
“走了!哎,这将来若是再碰着,恐怕就得刀枪相见了……”
李元吉有些可惜的说道。
“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王孚冷笑一声,那双眼睛更是眯成缝儿,跟在陈书扬身边的他又轻声说道。
“朱大人在前面等着咱们弟兄,老兄,你看……”
似乎这会一切主张全都是由陈书扬作主,昨天从诸城镇回来后,陈书扬见招安有了眉目,非常高兴,频频给王孚敬酒,王孚又回敬他。酒酣耳热之际,王孚更是提议陈书扬、李元吉负荆请罪去见大人,对此,陈书扬自然连连点头称是。
读了这么多年书的他,自然知道,什么叫做戏做全套。
“老兄,这,咱们当真要捆上吗?”
瞧着那马鞍上的荆条,李元吉有些不太能接受。
“那人不过就是勇营的千总,论起兵来,咱们手里头的兵未必比他们少,这么干未免也太掉价了……”
“元吉!”
冷笑声从陈书扬的嗓间发出,他勒着马缰回头看着李元吉说道。
“你懂个屁,今个无论如何,咱们都得受着,你要知道,那朱的官不大,可毕竟也是朝廷的官儿,既然是朝廷的官儿,就是咱弟兄们的晋身之道!”
在自己人面前,陈书扬倒是不介意显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当初在湖南投奔太平军也好,现在接受招安也罢,不过都是一落榜士子的为求晋身的无奈之举,既然机会在眼前,那就要抓住机会。
就像王孚一样,这会他深切的感受到当初王孚的想法了,他可不就是抓住自己这根稻草,敲开了太平天国的门,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哎,老兄,行,全听你的……”
李元吉有些无奈的摇头叹了口气,性格耿直的他虽说不怎么抵触招安,可对这“负荆请罪”的做法,多少有些无法接受,可既然两位老兄都这么说了,那他自然也就只能硬扛着。
从东城外的旷野到数里之外的土地庙,骑马不过只需要十几分钟,待靠近那处破败的土地庙的时候,瞧着庙外站着的数十名穿着号衣,手拿缨枪的官军,王孚连忙说道。
“老兄,这就到了,你看……”
指着鞍上系着的荆条,王孚看着陈书扬。
“有劳老弟了!”
一心求官的陈书扬,自然没有任何抵触,直接叫王孚把自己捆在带来的荆条之上,作为读书人的他,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待捆好两人,自己请那寺外卫兵又像模像样的扎了几根荆条在身后,王孚便向卫兵请求通报,而寺外的卫兵则直方道上面已经打过招呼,领他们进了土地庙。破旧的寺殿内,朱宜锋已坐着等候,在看到来者时,他的唇角微微一扬。
一见朱宜锋,陈书扬立即跪下叩头说道。
“湘潭县桑平园草民陈书扬叩见大人,草民前愆罪该万死,任凭大人处置。”
说着他又连叩三个响头,这戏份可谓是做的十足,对于接下来的一切,陈书扬的心里早就有了一个模样,接下来定是大人接自起身扶起自己,然后解开绳索,取下荆条丢在一边,亲自给自己披上棉衣,然后亲近的请自己坐下来……
所有的一切都像书上说的那样,戏里演的那般,总之,从此之后,他陈书扬便从落榜的士子摇身一变成为官军,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将来凭着军功成为一方大吏亦非不可能,正所谓乱世出英雄。
想那石达开,论才学又岂及得上自己?他不过也就是机组巧合成了太平天国的翼王,就是那张国梁,也不过就是有勇无谋罢了,自己再怎么着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可以说能文能武,怎么就不能成就一番事业?用那些发匪的脑袋染红自己的顶子……
就在陈书扬浮想联翩的时候,朱宜锋倒是把唇角一扬,打量着眼前这跪在地上叩头请罪的陈书扬。
这个人啊……留不得!
实际上,从一开始,朱宜锋就没有想要留下陈书扬的意思,因为他非常清楚对于黄州城内的一千五百多号太平军来说,作为师帅的陈书扬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的头领,而这个头领极有可能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更何况,这人一心招安,让他知道了自己这官军的身份不过就是假冒的,到时候怎么办?难道让他提着自己的脑袋去邀功吗?
所以,无论如何,朱宜锋都不会留下他!
嗯?
等了好一会,戏差不多都演了全套的陈书扬有些疑惑的抬了下眉头,怎么不见这位朱大人把自己扶起来啊?
就在疑惑的功夫,一个话声却突然传到他的耳中,
“大人,此人断然不可招安否则汉阳被杀的数千百姓之冤魂,何以能平!”
什么!
耳边的话声让陈书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是怎么回事?他猛的扭头看着王孚,看着跪在地上的他,目中全是不可思议之色。
“宦廷老弟,你,你说什么?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再像是没有听到陈书扬话似的,王孚再次叩头,抬头时只见那脸上全是泪水。
“大人,在下也是读书人,虽不慎从逆,可却也读过几年书,受过圣人教化,可这陈书扬者实是蛇蝎心肠,其甘愿为虎作伥,于汉口惨死于其刀下百姓,又岂止数千口之多,如此鼠辈,大人焉能招安……”
“姓王的,我,我……你特么说什么!”
陈书扬挣扎着想要去阻止王孚,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捆,而一旁的李元吉更是睁大眼睛,目中全是不解之色,这两位兄长,这是唱的那出戏啊?大家伙不是来招安,来负荆请罪的吗?
那边当官的还没说什么,这边倒是内斗起来了……
“两,两位兄长,我,我……”
吱呒着同样被捆住双手的李元吉想劝,却又不知如何相劝,虽说性格憨直,可却也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
可,是什么地方不对?
“姓王的,你,你,大人,大人……草民实在冤枉啊,您别听姓王的胡说,他,他是想……”
突然就在这时,李元吉看到身旁的王孚挣脱了那绳索,猛然站起身来,跑到一旁,从卫兵的腰间抽过腰刀,不等陈书扬说完,冲着他的脖颈便是一刀。
手起刀落,虽说是个读书人,可在土匪窝里混了这么多年的他,虽不至杀人如麻,可却也是杀过人,见过血,这杀起身来自然毫无顾虑。
在那人头落地的时候,王孚甚至连看都没看滚落于地的脑袋,而是在卫兵反应过来的时候,连忙再次跪倒地在,用力叩头道。
“大人,草民一时冲动,居然于大人军前冲撞大人,还请大人治罪!”
说罢,王孚又连连叩着头,谢着罪,至于李元吉,由是睁大眼睛看着地上滚动的脑袋,看着陈书扬那睁大的眼睛,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这不是招安吗?
怎么,怎么自己弟兄说杀便杀了?
“请大人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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