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禁三人面面相觑,都是满面的凝重之色。从变故发生到现在,他们除了看到满眼的毒蛇之外,竟是连一个敌人的影子都没见。征战半生,今个儿这种事儿,还真个是头回遇上。让他们是既郁闷又担忧,不知后面还会有什么事儿发生。
正自忐忑之际,忽然又是一阵大响传来。只是这阵响声似是极远,不知又是什么把戏。
李典却忽然面色大变,猛然转头向来路望去,颤声道:“后面!是后面!”
于禁、乐进齐齐大惊,这时他们也反应过来,方才的巨响,是十里一线峡的另一端,他们进入的那头传来的。如果也如眼前这般,那么,也就意味着,这五万人整个被人困在了这十里之谷,至少短时间内,是别想出的去了。
于禁大声喊着斥候,正要派人去后面察看,却听马蹄声响,自后面一骑飞近,马上军卒面色惊慌,驰到近前,甩鞍下马禀道:“启禀三位将军,此峡谷入口处忽然发生山崩,落下大石无数,已然将入口处彻底封死了……..”
于禁面色大变,后面果然被封死了,只是封的竟然比这前面还要彻底,整个被山石填死。那么,就算要出去,也只能从前面想法子了。
想到这儿,他抬头看向李典、乐进二人,正要商议派兵采石以填大坑,然后再伐木架桥等等。至于最外面的蛇阵,不妨多做火把,以火bi之,或能冲出去。
哪知这话还不等说,便听四下里一阵的锣声急响起来。随着锣声,头顶上传来一个朗朗大笑声。
三人循声抬头,却见极高处,一线峡之上影影绰绰的站满无数人影,众人之前一人身上时有光芒闪闪。三人知道,此人定是领头之人,那闪光便该是日光照在盔甲上折射而出的。
“嘿嘿,曹军的鼠辈们,此番尔等落入我家主公的算计,若肯投降,咱们自当网开一面。若敢说半个不字,嘿嘿,接下来的节目,定让你们永生难忘!”
语声从高处传下,经山石折射,听到几人耳中,已然有些变异消逝。但是话中威胁之意,却是明明白白。
乐进脾气最是暴躁,扬刀大骂道:“无耻泼贼,便会阴谋算计,某等皆大将也,岂肯屈身以事贼耳!你是何人?且报上名来。”
上面那将闻听乐进大骂,却是嘿嘿一笑,显然一点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语声再次传下,“嘿,既是你们想死,那咱便成全了你们就是。至于某家的名字嘛,告诉你们也无妨,阎王跟前也好有个说道。某便是青州刘皇叔麾下,荆襄副都督陈到是也!”
这番话说完,但见陈到随即向一边招招手,众人只觉头顶忽的一暗,呼呼风声之中,无数黑点从天而下。
于禁三人大骇,只当是对方放箭,大喊一声,慌忙往两旁山崖下躲避。这山崖整个呈两个对立的斜面,挨着山壁之下,上面落下的弓箭便被突出的山石挡住。
整个峡谷里足有五万人马,纵是下面地方够宽敞,但仓促躲避之际,混乱争抢之下,登时便乱成一团。还不等那箭矢落下,只抢道躲避之中,便踩踏而死无数。一时间十里峡谷中,惨叫声、哀嚎声不绝。
便在一片乱声之中,那落下的黑点终是砸了下来,只是令所有人惊疑的是,这些黑点并不是什么预想中的弓箭,而是一个个陶罐儿。
陶罐儿自高处落下,登时便在一片碎裂声摔成粉碎。随着罐儿摔破,里面装的水状东西便洒了开来,整个十里峡谷忽然宛如下了一场小雨,到处都是**的。
于禁三人一呆,不知道这陈到究竟搞什么。乐进却是忽然一耸鼻子,喃喃的道:“怪哉,好大的油味儿……”
他此言一出,于禁和李典齐齐面色大变,两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欲绝之色。
头顶上又再传来陈到得意的大笑,随着笑声,隐见上面忽然耀起千万点光亮,光亮活泼泼的跳动着,随即在稍后的一刻,蓦地同时落了下来。
“快向外冲!”
李典反应最快,口中嘶喊之际,已是猛然拍马而走,望定峡谷外便急冲了过去。留在这里,那是万死无生之境。与其被火活活烧死,反不如豁出去冒险一跳,运气好的话,至少摔死也比烧死痛快的多。
于禁、乐进也同时反应过来,齐齐打马往外冲去,便在三人一前两后,刚刚奔到谷口,便听身后轰的一声大响炸起,随着这一声响,三人只觉一股莫大的力道猛然自后而来。
后心处一股灼热的气息腾起之际,一个身子如遭重击,先后飞腾而起,便在半空处,已是哇的各自喷出一口鲜血,随即一阵黑暗袭来。
山顶上,陈到看着下面如被抛飞的稻草一般的人影,目瞪口呆半响,才喃喃自语道:“…….我忘了告诉你们了,主公说了,要想得一线生机,便要先找地儿趴着,等爆炸过后再起身……….”
旁边离得近的亲兵瞅着下面的一片火海,突然听到将军这一番话,不由狠狠的翻了个白眼。麻痹的,这会儿才说,不摆明是玩人嘛。勒个去!这番谋算却不知出自谁人之手,真个是毒辣的紧。哎呀,听闻贾诩先生向以毒士著称,想来此计多半与他有关…….
远在兖州的贾诩先生不由连打几个喷嚏,颇是犹疑的自己给自己号了号脉,喃喃自语道:“…..没受寒啊….”
贾诩先生躺着也中枪,这番冤屈自是没处申诉的。而陈到将军,这会儿却是眉花眼笑的。
此番不过带五千军卒,两个主母派来的道士,便生生葬送了曹魏五万大军,这般战果可是天大的军功啊。
探头看看下面仍自漫山遍野蠕动的一片,不由的又激灵灵打个冷颤。麻痹的,这俩干巴巴的老道恁的歹毒,竟能把出这等手段。幸亏当日自己虽不太瞧得起两人,好在生xing内敛没露出什么不敬来。不然,招来这两人的惦记,怕是自今而后,再无安睡的可能了。
十里一线天一战,曹军五万大军尽化乌有。大将于禁、李典、乐进齐齐丧生。消息传到曹操耳中,老曹面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半响猛然喷出一口血来,仰天便倒。
等到好容易再次醒来,却随即又接到汝南城破,尚书令荀彧宁死不降,自刎于城头之上。临死之际,仍要面向许昌方向。曹操心中既痛且愧,大叫一声,又是一口血喷出。
等到又是一番掐人中捶后背的醒来,却是头痛欲裂,心头烦闷欲吐之际,时昏时醒,大军只得暂且在荥阳驻扎。
曹操这一倒,众皆惊惶。程昱、荀攸二人整日愁眉相对,几乎熬白了头发。
眼下各处战事艰辛,兖州、豫州相继丢了,昔日偌大的地盘,只剩下颍川、陈留二郡,再加上半个司隶。
而今,突破了豫州之军,江东军就此驻扎其中,分取豫北各地。而荆州军据闻正在修整,下一步,不用问,目标必然是再无遮挡的许昌了。
好在不几日后,官渡方面总算传来一个好消息。曹真与吕布的对峙大战中以完胜告终。
当日,曹真以步卒诱敌,连败三阵,丢弃五座大营。吕布大为得意,更为轻视曹真年幼,亲率大军直直追过官渡。结果,却被曹真引黄河大水而湮,十万大军逃生者不过十之二三。
随后,曹真以虎豹骑居中冲突,两翼辅以轻骑和步兵,一连击溃顽敌两阵,直到黄河岸边才收了手。吕布麾下六将,折损其四,只余侯成、魏续二人护着,几乎是只身匹马而回,径直逃往并州去了。
曹真本想再接再厉,顺势以收冀州失地,却不料留于冀北的刘璋麾下张合军团,早已伺伏在侧,吕布战败之时,根本不加理会,却在其一败之后,迅即出兵,将所有空白尽数填上。
到最后,曹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战胜了吕布,但实际结果却是白忙活一场,连根毛都没得着。为此,据说曹真当场气的昏了过去。
程昱、荀攸二人看着手中战报,相对苦笑无语。对于张合的行事,他们并无任何意外。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刘璋那个无赖主公在前,其麾下将领毫不顾及盟友,只以利益为准,便算不得什么新闻了。不见当时那厮与咱们魏公结盟,眼见有利可图,说翻脸就翻脸不说,还整出一道大义凛然的檄文,说什么当时不过是忍辱负重云云。其无耻的做派,堪称已到了无敌的境界了。
此刻,曹真虽大胜吕布,但其间费心劳力,也堪称损失极重。大战方休,以疲兵而对养精蓄锐已久的张合军团,程昱、荀攸二人不由的大为担忧。
而一旦官渡失守,陈留的侧翼便等于暴露在刘璋军的眼前。以刘璋的手段,岂有坐看着便宜不占之理?
所以,这个时候,与其被进一步耗损兵力后再丢了官渡,倒不如彻底缩回来,将官渡、陈留全部放弃。而后,集结兵力,在中牟进行决战。
当然,前提是要先将许昌人员也同时撤回,不然四下受敌,兵力分散,根本难以抵挡的住。况且,许昌在丢了汝南后,也已没了屏障。孤城不可守,倒不如集中力量,一战而定。胜了,则能尽复失地,并趁势扩大。败了,那也不必说了,总比被人个个击破要好的多。
两人一番计议,待到商议已定,却被告知魏公已然醒来,召二人前去议事。
两人大喜,慌忙赶了过去,君臣相见,自是一番唏嘘。只是等到二人将近来之事细细说了,又将自己二人定计禀告曹操后。曹操仰躺榻上,沉思半响,却摇头道:“仲德与公达所谋甚好,只是却小觑了刘季玉的能量。况且,既图一战而定,何不诱其深入,至利于我而不利于彼之地而战呢?如今许昌城小,不足以纳大军。可传令吾儿,尽弃许昌,往雒阳迁移。传令曹真、曹仁、曹洪、夏侯惇等人,尽数往荥阳来聚,传令我大军向虎牢扎住,待其兵至,呈犄角之势,便在此处,与刘季玉决一死战!”
程昱忧虑道:“主公,中牟城坚,足以拒敌,何以白白放弃,非要移来此处?”
曹操嘴角微微勾起,以手抚额道:“刘季玉连接江东、荆州之军,兵力已达近四十万。而我军不到三十万,更兼疲惫之卒,中牟地势开阔,利众而不利寡。而如虎牢、荥阳之间,位于山地环伺之内,便刘璋再众,亦难全数展开。更荆襄、江东之众,地处南方,将其诱入这边,水土异之,便十分力也只得半数,一进一退之数,不可以量计,此制胜之道也。”
程昱这才恍悟拜服。当下,连夜传出军令,命各处按令而动。公元二零二年六月,魏公曹操果断放弃许昌、陈留等地,汇集兵力达三十万众,分驻荥阳、虎牢以迎刘璋。世子曹丕携一般朝臣,往雒阳迁移,这也是曹操再一次的迁都。
只是,一路之上,逃者甚众,更有老弱者不利于行。更兼雒阳残破,尚未休整完毕,曹丕无奈,只得放缓行程,暂且于渑池停驻。
而曹操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将养,总算多少恢复了些。只是当刘璋大军迎来之时,又一个消息将他炸的几乎晕倒。
这个消息是,此次刘璋所部,并不是如他所想那般,是由荆州和江东而来。而是由汉中张绣和蜀中张任,各率十万大军而来。与刘璋本部十万人马,合起来恰好也是三十万。这一来,双方兵力却是旗鼓相当。但是兵力构成上,却完全不同,皆是以山地平原作战的精锐,让曹操原本的计算,再次落到空处。
这且不说,蜀中兵动还且罢了。但是汉中张绣此番竟尔公然打出刘氏大旗,再也不遮遮掩掩了,让曹操顿时恍悟,不意刘璋势力,早已深掩如此之深。想想先前几年,各处发生之事,曹操忽然只觉心悸气短。再次晕倒前,脑中只一个念头闪现:按照这般推演,那雍凉的高顺、张辽会不会也………
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曹操一代雄主,总算在最后关头隐隐把握到些一些事情,只是在事情未明朗化前,多少总是抱着一丝侥幸。但哪知,便在两边对阵的第二天,曹操正准备点兵而发迎敌时,一个消息霹雳般传来,登时将他最后一丝念想彻底击飞。
雒阳丢了!
雒阳丢的突兀至极。曹操努力瞪大眼睛,保持着一丝清明,将斥候唤来询问。他不相信,怎么也不相信在自己身后的雒阳能丢了。是谁干的?吕布吗?不可能!那家伙官渡一战,就算再小强,也不可能这么快恢复元气,进而去打下雒阳坚城。
要知雒阳城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坚城。城分三层,就算外城与内城都丢了,但皇城呢?那几乎如同一个堡垒,怎么也不可能那么轻易的被攻破啊。
还有,如果不是吕布,哪还能有谁?高顺、张辽被挡在潼关之外,刘璋等众人正在自己眼前,除此之外,难道有鬼去打雒阳?
事实的结果是残酷的!
攻打雒阳的,正是他想不到的高顺、张辽。这两人上次潼关被算计吃了个大亏后,回去寻思半天,又和陈宫、马腾等人一番合计,终是定下暗度陈仓之计。
长安城中,以陈宫坐镇,马腾父子等众将为辅,仍竖着高、张二人的大旗以惑夏侯渊。
而高、张二人却招来晏天牧场兀蒙部的战士,接连昔日关外草原上收拢的各部,在熟悉关外路线的异族向导的引领下,绕开潼关,自北地郡潜入河西郡,再过闻喜。随即,趁夜袭取了箕关。
箕关拿下后,马不停蹄的直cha雒阳之后,便在天刚刚亮,雒阳城根本没半点防备而大开城门时,一拥而入,不过半天功夫,便大破内外两城。
至于皇城,曹操想不到的是,刘璋早年在对付董卓时,曾有过一段时间四处溜达,结下无数酒友。
当日那些被达官贵人们鄙视不屑的下等工匠,在这一刻却发挥了谁也想不到的威力。
皇城每年都要修缮,这些个工匠可以说祖辈都将青春贡献给了这座瑰丽的城池。在祖祖辈辈,前仆后继的将生命耗费于这座城中每个角落的同时,也注定他们成为最熟悉这座坚城的人。
有了这帮人的帮助,高、张二人几乎兵不血刃的便拿下了皇城,甚至比打下内外城都要轻松。
雒阳没了,曹操又自己放弃了许昌、陈留,至此,除了一个荥阳外,忽然间,他竟只剩下两座没粮没地的关城,潼关和虎牢。
这种情况下,就算他想拼死一战,又怎么抵挡这种前后夹击?万念俱灰之下,又在身体大伤之余,他筹谋良久的荥阳之战,便成了他这一生中的绝响。只是这一战还没开始,便告落幕。
昏昏沉沉的一天中,数次吐血,神思飘忽之际,已是自知大限将至。当晚,他将众臣召至榻前,嘱托程昱、荀攸二人告诉儿子,天下大势已定,不必再战。麾下众人,可前往刘璋大营请降,以刘璋之大略,必能重用众人。万不可存为他报仇之念,再起战火,以致连累家小。
又使程昱拟书信一封交与刘璋,毫不掩饰自己对刘璋的敬佩之意和愤恨之情。只是,最后求刘璋能善待曹氏后人,休做赶尽杀绝之事。曹氏族人亦自当尽忠而侍新主,绝不反叛。
诸事说罢,挥手令众人出去。众人大哭拜辞,他躺于榻上,脑中闪过一生的经历,面上时喜时悲,及至最后,忽然满面浮现傲气,大叫着“来生定于你再战!”,连呼数声,一声比一声低,终至不闻。
公元二零二年夏六月二十日夜,一代枭雄,汉丞相、魏公、大将军曹操病逝于虎牢,终年五十二岁。
在这个时空,因着刘璋的横空出世,这位历史记载中骄横一世,开创三分天下中最强大的一国,魏国之主曹操,甚至连王都没称上,便含恨陨落。
曹操既死,众人遵遗令,开门而降。只是消息传到潼关与荥阳,当刘璋派人交接防务后,不几日后的某夜,夏侯渊、夏侯惇、曹仁、曹洪、曹真几人,俱皆挂印而去。
待至第二天,众人方才得知,不但是他们,便是渑池的曹丕等一干曹氏族人,也一个不见。张飞、典韦等人大怒,请命去追。刘璋独自走上城头,遥望无尽的天边,终是轻轻摇头不允。
天下既定,曹氏族人选择离开,便让他们离开好了。他参与进这争霸天下的大业中,固然是为了自己求存,为了自己的追求,但又何尝不是想,让历史不再如记载那样,一场三国大战,耗尽了汉族无数的精英。
曹氏,自然绝对算得上其中的佼佼者了。那么,至少这些精英的留存,也算了却自己一番心愿吧。
轻轻吐出一口气,他仰首望向夜空。星光点点闪烁,此时此刻的脑中,亦如那晚曹操临去之时一样,自来这个时空至今的所有往事,此刻都如走马灯一般晃过。
“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铮鸣,眼前飞扬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容。湮没了黄尘古道,荒芜了烽火边城,岁月啊你带不走那一串串熟悉的姓名……”
后世那部三国演义的片尾曲,仿若在耳边依稀回响。曲声悠扬,宛如跨越了轮回,令他一时间似乎融进了无垠的夜空。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一张张面孔,贴近来又远去,渐渐沉于记忆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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