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闻听自家主公老子被困蓟县,自然不敢怠慢。出了议事厅便各自整束部曲,不过半日光景,全军一万两千人整装完毕,候令待发。
刘璋一声令下,大军陆续而动,闵纯带辎重营押后,由张牛角率两千健卒护送。
一路行来,竟不见半个黄巾或是盗贼。刘璋询问之下,这才知道,原来固然是这些日子赵云训练血旗军,来回扫荡了好几遍了,更多的,却是因为当日束鹿一战的余威所致。
整个常山与中山两地的黄巾,几乎全都集中跑去了幽州,为的就是躲避在冀州的自己。
知道了这个后果的刘璋,心中实在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何曾想到自个儿这边杀的威风爽快,却将老父陷入了险地。
沮授随侍身边,对刘璋的心态却是洞若观火,当下开言劝导一番,一边却传令大军倍道而进,刘璋心绪这才稍解。
此刻,听了沮授介绍的地形,蹙眉想了一会儿,这才道:“先不急着定章程,令斥候将巡查范围扩至五十里。另外,限令在大军到达涞水之前,必须摸清围攻蓟县的黄巾情况。”
沮授颔首应下,叫来传令兵将军令发出。刘璋眉头锁着,半响又唤来拔都,低声吩咐道:“你传令风、林二部,看看有没办法潜入蓟县城中,若能将我等前来解围之事告知我父,必能稍解他老人家压力。”
拔都大惊,连连摇头道:“主公,这事儿只怕太过难了些。上次风部得来的消息,也只是因为在外围远远观察而致。黄巾十万大军,营寨接连数十里,若不是他们没放出斥候,只怕这个消息也送不出来。哪有可能潜进城中?”
刘璋微微蹙眉,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只低头细细思索。他听了拔都刚才所说,虽然心中失望,却也好像想到了什么。只是那念头隐隐约约,一时半会儿却难以捕捉,不由颇是烦躁。
大军一路急行,一日后,已然抵达涿郡境内的涞水。涿郡一地,河系纵横,涞水算是一条主渠了。有涞水分流而出雹水、易水、嶿水、桃水等水系横亘各处。
涞水之前,刘璋将大军停在范阳,此地离着涿郡的主城涿县,不过百里之地。
刘璋没有让大军入城,在范阳前十里处,传令安营扎寨。日落之前,斥候终将准确信息带回。
此番围攻蓟县的黄巾总有十余股,据斥候探察情况来看,这十余股部众各据一方,旗帜杂乱,相互之间似乎并无统属。
甚至斥候还有些犹疑的禀告,说这些黄巾之间似乎多有防范之意,对着蓟县城方向的防御力量,貌似还不如设在自己大营周围的。当然,这都是从旗帜的多寡,安排的位置来推断的。至于具体情况,却是不得而知。
不过,斥候回报的另一个情况,却再次引起了刘璋的注意。结合着白天拔都的汇报,刘璋心中渐渐有了初步的定计。
“先生,以你之见,这一战该如何去打?”大帐内,刘璋于沮授相对而坐,两人中间的小几上摆着几色小菜,一壶烧酒。刘璋提壶给沮授倒酒,似乎漫不经心的问道。
沮授欠身谢过,待到刘璋倒完,伸手端起酒盏,微微一笑,啜了一口杯盏中的老酒,笑道:“主公已然心有定计,何必再问?”
刘璋微微一愕,随即呵呵一笑,也提起杯子,对着沮授一邀,仰头喝下,笑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我定计是我的思路,安知就是完备之计?先生但且讲来就是。”
沮授点头笑道:“以授思之,蛾贼虽十万之众,不足虑也。而且,这种情况下,他们人越多,对我等却越是好事。”
刘璋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却并不说话,只笑眯眯的再次举杯一邀,等他继续说。
“围阕之战,首重令通。倘若军令不谐,谈何困敌?今蛾贼十万,但却偏偏有十余股,各不统属。令出十余家,根本达不到同进共退的战略要求。非但如此,他们各怀心思,互相戒备。这般情形,岂不又是当日束鹿之下,郭大贤、褚燕、丈八之旧事?一旦稍有波动,必然有变。我乘其变而击之,岂有不胜之理?”夹起一根蛋丝丢入嘴中,嚼了几下,沮授笑着说道。
刘璋微微一笑,又问道:“此番城中只怕没有多少积粟,南边僵持之势怕也难能给咱们那么多时间,若是他们不变,为之奈何?”
“哈哈,主公可是考较授吗?”沮授哈哈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道:“主公方才下令,将沿路所见之人,不论贼人还是百姓,尽数捉了。又使大军不入范阳,而绕城于此驻扎,授料主公之意,必是听闻贼人不设斥候,欲要以突袭之计而乱之。有备袭无备,若是主公再施展此计于夜晚,其乌合之众,安有不变之理?”
刘璋哈哈大笑,放下酒盏抚掌大笑道:“知我者,沮公与也!”说罢,起身在帐内来回走了几趟,停步转身道:“传令众军,明日不必急赶,以常速而进。令子龙血旗军在前,务必不使一人露出。血旗军只打本军旗号,这样一来,便是万一走漏一个半个,也必然以为是血旗军路过,想不到咱们头上。”
沮授赞赏的点头。刘璋又道:“蓟县西北有山名军都,传令大军自广阳外便绕开大道,往军都隐住。届时,初更造饭,二更行军。总攻定于三更,一鼓作气,拿下这股蠢贼!”
沮授大笑起身,一揖拜下道:“主公妙计,授拜服矣。”
刘璋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不想沮授竟也是妙人一个。平日里稳重端凝,这会儿却也拍上马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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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县城外,黄巾大营一座座一幢幢四散排开。临近西北一处营帐中,陶升皱眉端坐帐中,手中举着一只大碗,碗中酒香四溢,他却半口也没去喝。两眼望着碗中酒水,似是里面有万般奇妙似地。
大帐门口两个亲兵见自家将军这种姿势,不由的又是奇怪又是惴惴。貌似将军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好长时间了,难道是那酒中有什么问题吗?
想到若是酒中有问题,自己只怕多半要遭些瓜落,两人面色不由微微发白。只是他们却不知,与他们心中这点惴惴相比,陶升心中却可以用恍惚不安来比喻了。
他是太平道老人了,虽然一直活动于常山郡,但势力总是不大不小。手下不过千余人,每次劫掠之后,相对别的头领,恨不得将所有丁口全都充入军中来说,陶升却实在是个异数。
别看他手下只有千余人,但却是实打实的千余人。个个都是壮年汉子,所有老弱妇孺一概不要。但凡充入军中的兵卒,如果有些亲属之类的,陶升就会想方设法将其弄出去。当然,弄出去后是给予安定还是直接咔嚓了,外人自不会知晓。
但就是这种苛刻的规矩,却让陶升这一股人马,在整个常山郡的黄巾中,战力能排进前三。
前一阵子,束鹿一场大战,汉轻车都尉刘璋一举袭破两万七千余黄巾,给了常山郡众小股黄巾极大的不安。
陶升跑的最快。他从小就有一种天赋,似乎对于危险,总是能提前预知。当得知郭大贤他们败了,陶升想也没想,第一个率领队伍退出了常山郡。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听说后来一队骑军横扫常山、中山两地。留下来的一些兄弟部队,竟然全给屠戮一空,连俘虏都没有。
陶升明白的很,哪一场战役会没有俘虏?战阵之间,一旦分出胜负,总会有怕死的跪下的。若说没有俘虏,那就是一个解释,对方手段狠辣,不要俘虏!
想到这些,陶升便有些身上发冷。等到他来到了这幽州广阳郡,竟尔发现,原来世上聪明人还是有不少的。好多原本在常山郡混的人,都陆陆续续跑了过来。
这么多人凑到一起,大家不由的胆气壮了许多。但随着壮起来的,可不止是胆气,还有消耗!
广阳一地的小县邑早被当地的黄巾兄弟犁了好几遍了,眼下小小的广阳一地,忽然涌入这么多人口,真个是成了狼多肉少的局面。
而也在此时,当地一股最大的黄巾渠帅主动来联络众人,说是为了大伙儿能顺利过去即将来到的冬季,不妨通力合作,一起将蓟县城打下来。只要能打下蓟县,整个广阳一郡也算掌控在自家手中了。以蓟县的州治主城来说,城中存粮定然不少。
众人起初听说要打这种坚城,都是心中发虚,可是等到那渠帅说出了一番计较后,大家顿时兴奋起来。
后来,所有事果然按着预计的步伐进行。顺利的将那个愚蠢的幽州刺史郭勋骗了出来,随后攻下广阳城,进而围住了蓟县。
本来这一切都很顺利,但正因为这种顺利,大大小小的渠帅、小方们却起了别的心思。谁不想多分一点好处啊,但好处分配的原则,却是和实力挂钩的。这一点,没谁是傻子,都明白。
于是,接下来的事儿便有些变了味。虽然十万人围住了蓟县,但是攻城时,却都紧着让别人上,除非迫不得已,才会装模作样的打上几下。这其中,所为的不过就是个保存实力罢了。
非但如此,开始还算团结的众渠帅,到了此时,已然相互提防的紧。唯恐一不小心就成了别人口中的食儿。话说这种事儿,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眼下虽然没人敢先挑衅,但却不得不多防着点,小心没大错。
本来就是这样也无所谓,看城上的抵抗虽然仍是顽强,但这几天下来,却明显感到比刚开始弱了好多。只要大家再坚持一段时间,蓟县城,必然是众人袋中之物了。
但是,就在这时,陶升却忽然又感到了那种极度不安的情绪。毛毛的,一颗心跳的让人闹心。这种难以言述的预感,让他连喝酒的情绪都没了。
要是按照以前的惯例,陶升想都不会想,必然撒丫子走人。但是现在却不行了。
首先,眼看蓟县打了这么久,马上就要到手大家分脏了,此时走了,岂不是亏到家了?此次参与围攻蓟县,陶升也是付出了百多人伤亡的代价。
再者,就眼下各路渠帅的紧张,一旦自己拔营起寨,只怕必然会触动其他渠帅敏感的神经。一旦引发误会,群起相攻之下,陶升自料自己连半分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就因为这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煎熬,让陶升感到快要崩溃了。他甚至在想,到底是什么危险要来了?不管是什么,拜托快点来行不?要知道,明知道危险临近,却偏偏无法躲避,只能等着的煎熬,实在是不如痛痛快快的挨上一刀好。
或许是收到了他的哀告,也或许是陶将军的好运真的走到头了,总之,在他有了这个想法没过多久,那话儿便真真的出现了。
“将……将军,外面…..外面,好多…….好多火把,是….是….是汉军….”亲卫面白唇青的将有些昏然的陶升喊起来,哆嗦着禀告道。
陶升心中不祥的阴影迅即便完全将他笼住。当啷,啪嚓!一只放在小几上的陶碗被撞到了地上,瞬间摔的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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