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上,刘璋面色沉凝,居中安坐,颜良、文丑叉手侍立于后。一旁矮凳上,沮授捋须含笑,端坐相陪。
堂下,两边厢燕翅排开,左边是徐盛、臧霸、张合。右边是赵云、太史慈。
安琪儿既是主母身份,到了刘璋身边却是不再适宜跟众将混在一起,便由赵雨相陪,在后面安顿。
闵纯作为大军掾曹使,此番大战方停,查点死伤,检验粮秣物资,安置俘虏降卒等事,已然忙的脚后跟打后脑勺了,哪有功夫在这厅上呆着。
现在众人聚在这儿,却是为了抓获的几个黄巾头领的处置之事。以徐盛、臧霸等人的意思,直接拖出去喀嚓了算完。以霹雳手段,震慑常山郡余下小股黄巾。
众人此番而来,本是为了和赵云汇合,但既然一战而定,消灭了最大的三股势力,又和赵云胜利会师,挟大胜之势,倒不妨将常山郡梳理一遍。那么,借这三股黄巾势力主脑的脑袋一用,自可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对于这几人的意见,赵云、张合与沮授却是另一番想法。杀自然是要杀的,但却不防选择一下。这次大战,俘获黄巾士卒极多,虽说眼下还没具体数字出来,但估计能有万多人左右。
汰劣老弱妇孺,择选青壮充实军伍,自是题中之意。但是这么一来,要是尽数将黄巾头领杀了,必然会引起降卒的怨恨。倒不如以夷制夷,拉一批打一批更符合刘璋的利益。
基于这个方针,这才有了眼下这个阵势。对于此次抓获的黄巾将领,刘璋并没什么感觉。所谓郭大贤、丈八、青牛角这三个名字,在他心中,连龙套都算不上。
因为在刘衙内记忆中,貌似不论是演义上还是史书中,都没什么记载,最多只是一言半句的一带而过。那么,这些人杀也罢,放也罢,自然是全不放在心上了。
他心中全不在意,却没料到第一个带上来的人,一通完姓名,便让他大大的吃了一惊,不由的重新认真起来。
“哼!黄口小儿,你施奸计算计我等,褚飞燕既落入你们之手,杀剐随意,也不需搞出这般阵势。褚某纵横常山,早有准备。只可惜未能多杀几个狗官,着实可恨,可恨啊!”褚飞燕昂然而立,怒声大骂,神色间全无半分惧意。
众将听他辱骂刘璋,俱皆满面怒色,纷纷大骂之时,却见刘璋猛的站了起来,两眼定定的看着褚飞燕,面上一片惊奇之色,不由的都是一愣。
“你….你叫褚飞燕?”
毫不理会褚飞燕的态度,刘璋饶有兴趣的走下来,围着褚飞燕转了两圈,忽然开口问道。
褚飞燕打从被抓,就知道此番怕是凶多吉少。这会儿被押了上来,只当必死,索xing豁出去骂个痛快。
只是眼见自己骂完,刘璋不但不恼,却满面兴奋的围着自己转悠,只道他要羞辱自己。听他明知故问的又问起自己名字,不由呸了一声,怒道:“贼匹夫,你要杀便杀,啰嗦什么。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褚飞燕,你要怎的?”
刘璋听他再次承认了自己的名字,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褚飞燕不由愣住,不知这有什么好笑的。
他却不知,刘璋此刻心中有多么欢喜。这个褚飞燕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的很。
褚飞燕,原名褚燕。与赵云同乡,都是常山真定人。在历史记载中,这个褚飞燕,便是以后的黑山贼大首领张燕。
黄巾之乱初期,褚飞燕啸众山林,后来与博陵张牛角合兵一处,奉张牛角为首领。再后来攻打瘿陶时,张牛角战死。临死前,便指定众人奉褚飞燕为主。褚飞燕感念张牛角恩德,遂改姓张。
其人身手矫捷,剽悍过人。第一次黄巾大乱平复后,将众小股黄巾和境内山贼整合一起,一度达到十万之众,号称黑山军。
有了这股势力,他却不再像黄巾那样四处为害,反而一转身向朝廷请降,讨了个平难中郎将的官职,摇身一变,由盗贼变成了官兵,硬生生的将自己彻底洗白了。
这其中的把戏,一如后世的诸多黑道大哥一样,彰显出独有的处世智慧。
这且不说,等到后来曹操与袁绍大战,他竟然又断然投奔当时势力处于下风的曹操,被封为安国亭侯,拜平北将军。之后,一家荣宠,子孙封侯。
这期间的每一步运作,均显示出超凡的眼光和智慧。刘璋后世时,每每读到此处,都是感叹不已。这褚飞燕在整个东汉末年的三国时代,名声并不怎么彰显。但其人一生每一步的算计,都是精准到了极致。其中的政治智慧,要是不知道的,简直要以为其人也是穿越来的了。
此番,忽然听到眼前这人竟是这家伙,刘璋又怎能不乐?这家伙说鱼似乎够不上,但也绝非一般的小虾米。此番撞了大运落到自己手中,怎肯轻易将他放过?
他一生两次主动投奔,显然并不是个食古不化,宁死不屈的xing子。现在跟自己在这儿吆二喝三的,只怕多半是以为没了活路,破罐子破摔而已。
心里想着这些,刘璋嘴角的笑意愈发畅快起来,静静的站在褚飞燕身前,眼见他满面惊疑不定的神色,这才呵呵一笑道:“怎么你很想死吗?常山褚飞燕机警无双,身手不凡,实在可称之为世之豪杰。璋向来敬重的很,却怎么今天看来,与所闻大不相符呢?”
褚飞燕乍闻此言,不由一呆,全然没想到刘璋竟然给了自己这么高的评价。别说是他,就是大厅中众将也是齐齐呆住。
褚飞燕嘴巴张了张,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虽为阶下囚,但技不如人,实在也没什么好说的。此刻人家并无半分羞辱,甚至给出这么高的褒赞,他又怎么再能恶言相向呢。
“哈哈,将军之才,别人不知,璋却自信绝不会看错。今日小败,非战之罪,不过璋侥幸罢了。此番能与将军得见,璋心中甚喜,但有得罪之处,还望将军莫怪。”
就在褚飞燕尴尬不已,不知该如何应对之时,刘璋忽的哈哈大笑,上前一步,亲自为他解开绑缚。随后,后退一步,深深一礼赔罪。
褚飞燕大吃一惊,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慌不迭的侧身避开,霎那间,心中感动莫名。
本以为必死之局,想不到竟会演变至此。人家丝毫不怪自己无礼,不以自己反叛为罪,甚至以英雄豪杰相待,这番相知相待之情,实在是大过了天啊!
褚飞燕颤抖着站在原地,胸间起伏不定,满面激动之色。半响,忽的推金山倒玉柱,对着刘璋噗通跪倒,泣拜道:“燕本罪人,公竟如此相待,岂不叫燕羞愧致死?今蒙公不杀之恩,愿以待罪之身侍之,做牛做马,以报公之大德。还求公允之!”说罢,趴伏地上,不敢稍动。
刘璋眼中闪过喜色,连忙上前一把扶起,笑道:“将军快快请起!呵呵,今将军不计前嫌,倾心来投,实为璋大幸也!罪不罪的,却是再莫提起!”
褚飞燕又是感动又是惭愧,起身再拜,以君臣之礼拜见。刘璋这次并不拦阻,含笑受了,这才又再扶起。
众将与沮授俱皆相贺,刘璋使人安排席位,让褚飞燕在太史慈边上坐了,自己返身坐回上首。
褚飞燕避席拜道:“燕今蒙主公不弃,收为麾下,既惭且感。今听闻同伴青牛角、丈八俱为主公所获,燕不才,愿去说服二人同降主公,以报主公厚恩,还求主公开恩允准。”
刘璋大喜,与沮授交换一下目光,眼见沮授微微点头,当即道:“这却是最好不过。将军若能说的他二人来降,当记大功一件。”
褚飞燕大喜,正欲起身,刘璋忽的想起一事,看着他问道:“将军可识得张牛角这人吗?那个青牛角与他有没什么关系?”
褚飞燕一愣,随即恭敬回道:“青牛角即张牛角,只因其人喜穿青衫,故而以青牛角称之。丈八真名张铁头,乃是牛角族人,只因擅用丈八长矛,故而以之为名。便是燕真名实是褚燕,飞燕之称,不过是因为末将稍有勇力,众人谬赞而称罢了。”
刘璋闻听大喜。那丈八张铁头倒也罢了,但这个张牛角却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此番无心cha柳,竟能得了褚燕、张牛角二人,实是意外之喜了。
当下令褚燕速速去说,褚燕躬身领命,起身而去。待到褚燕出去,臧霸沉吟道:“主公,这褚燕等人,皆为黄巾贼,若只收的一个也就罢了,此番三人皆收,一旦勾结为祸,岂不是祸起肘腋?还望主公三思。”
刘璋闻言呵呵一笑,看了沮授一眼,沮授领会。转头笑道:“褚燕其人,刚毅有节。既降了主公,倘若反复,必为天下笑之!更何况,今日收降他们三人,以心相交,主公仁爱豪义之名必传于天下,天下能士岂有不奔而投之之理?此以小患而取大利之事,宣高何须忧虑?”
刘璋哈哈大笑,指着沮授对众人道:“公与先生所言,正理也。这事儿,我与先生意见一致,你们不须多虑。”
臧霸恍悟,含笑点头。
不多时,外间脚步声响起,褚燕带着张牛角、丈八二人进来,跪倒拜谢。
张牛角满面羞愧,呐呐不知说些什么。丈八却是瞪着大眼,先是给刘璋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大声道:“铁头冒犯了主公,主公杀了我头也无怨言。只是若要铁头真心归降,却要主公应了铁头一事。否则,便今降了,心也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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