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兄为了赵云之事受此牵累,云既感且愧。今事不谐,实为云福薄命舛。兄之大恩,云无以为报,便与兄共领此罚。此事过后,云当再访名师求之,他日若兄有用云之处,但片言只字,云便肝脑涂地,绝不敢辞。”双手抱拳,赵云眼眶微红,对着刘璋朗朗而言,随即拜倒不起。
刘璋一呆,全没想到,自己还没使手段,就这么轻易的得到了赵云的心。只是,讽刺的是,这赵云已然全不是史书记载的那位童渊之徒赵云了。
长叹一声,双手将赵云扶起,嘴角边不由溢出一丝苦笑。摇摇头道:“子龙不用记在心上。唉,命运难测,谁成想竟会是这么个局面?你的心意我领了,倒也不必非跟着我在这儿受苦,快快下山去吧。”说着,又是一声长叹。
“命运难测……..”赵云听到他的话,不由喃喃念叨着。全没想到这是因为刘璋,因为感叹那蝴蝶效应有感而发。只当是他为自己拜师不果而叹息,心下更是感动。
想想从二人相遇起始,刘璋待自己就表现出的种种,心中激荡,霍得抬起头来。
“兄不必劝我。大丈夫受恩而不知报,累人受罪而枉顾无视,禽兽也!今日云虽拜师不成,然能结识兄这般大义之士,真快事哉!倘兄不弃,愿奉为兄长,早晚侍之。”赵云神色激动,再拜说道。
刘璋一呆,忽然只觉世上事全没逻辑可言。命运女神如同一个善妒的怨妇,人们越是刻意追求的事儿,她便给你设置千难万难,让你难以企及。但当你不去追求时,她却偏偏巴巴的硬塞到你怀里。
看着赵云真诚期盼的眼神,刘璋忽然不那么懊恼了。
丫丫个呸的!赵云便成不了童渊的徒弟,便不是那个威震天下的五虎大将,便不能帮自己谋取天下又怎样?他还是他,还是那个忠直刚毅,豪情任侠的赵子龙。
人之一生,能得这等真xing情的朋友做兄弟、为知己,更复何求?
“好!子龙真汉子!刘璋能有你这个兄弟,就算跪上半年也是值了。***,可惜现在不方便,不然定要找些好酒来,痛快的醉上一醉才过瘾。”刘璋双眉扬起,大笑着,拍着赵云肩膀叫道。
赵云大喜,便就当地叩头,重新以弟身份见礼。刘璋一把拉住,撇嘴道:“男人,吐口唾沫就是个钉。兄弟便是兄弟,哪来那些屁的礼数?咱爷们,这头可金贵着呢,跪天跪地跪父母师长,余者,哼哼,只怕受不起的。”
他心情大起大落,心情激荡之余,后世那股子不羁**的xing子便显露出来。这番话中,竟是连君王都不肯跪拜。赵云听的先是震惊,随即却是一股豪情也在心间腾起,重重的点头应着。
此时正值雨季,才下过雨,院中泥水淋漓。刘璋赵云二人四手相握,便跪在泥水之中,却是如同未觉。胸间都是一股喜悦豪逸之情充塞,恨不得长声而啸才感痛快。
两人既然结了兄弟,刘璋也不再劝赵云离去。他就不是个本分xing子,这会儿既解开了心结,烦闷尽去。便在受罚长跪之中,也是全没半分老实。
眼见也没人来瞧看,当即屁股放低,落于脚上。这一来,哪里还是什么罚跪,整个就是坐在那儿罢了。
赵云谦谦君子,却是不肯偷懒。刘璋也不去劝,摆开架势,便胡侃乱聊了起来。
赵云心下大汗。几次偷眼去看竹屋那边,生恐童渊恼怒,自家这个大哥怕是更要遭罪了。
却不知这三年来,童渊早对他这位惫懒大哥了解的透透的。三年来,这罚跪都不知多少回了,哪次不都是这样?
童渊要是当面,他就跪的笔直,只要童渊一转身,立马就是这么个德行。童渊又不能一直瞅着他,否则那不是罚刘璋,而是罚童渊自己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晚饭时,张任张绣试着为刘璋求情,刚一张嘴,就被童渊瞪了回去。
两人无奈低头,好在这种情形也不是第一回了。伺候着童渊用完饭,收拾碗筷出来时,张任掩护,张绣偷偷摸摸的给两人塞了俩馒头一个鸡腿,这才摇摇头,自回屋中去了。
当晚大晴,皓月当空。
待到后半夜时,赵云身子单薄,兼之年幼,已然是要撑不住了。要不是傍晚得了张绣偷给的吃食,好歹多了些力气,只怕早就倒下了。饶是如此,却也是双股发颤,面色青白了。
而一边的刘璋,这几年身体练得强悍至极,这种罚跪更是轻车熟路。虽说这次跪的实在是久了些,但到目前却仍是没什么压力。话说多了,口干舌燥之际,也就渐渐住了声。
他不说话,赵云自也不会多说。百无聊赖之余,两眼微阖,自顾自的养神去了。那般悠闲之态,倒是令赵云深感佩服。
等到再过片刻,身边微微响起鼾声时,赵云已然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大哥就是大哥啊,这环境,这姿势,人家也能盹过去……..
这一夜,就在刘璋的小呼声,赵云的颤抖中慢慢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赵云已然是双目深陷,面色苍白,整个人萎靡到了极点。而刘璋只不过是睁开眼来,砸吧砸吧嘴儿,嘟囔了句腿好酸。这让一旁的赵云直接彻底无语了。
吱呀一声,竹屋的屋门一开,童渊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当门而立。
赵云勉强抬头去看,只是目光刚越过身边时,却是蓦地瞪大了眼睛。身边的刘璋大哥,此时忽然间竟是跪的笔直,两眼直视,面上神色简直要多肃穆就有多肃穆……….
赵云张大了嘴巴,半响回不过神来,差点以为自己熬了一夜,熬出幻觉来了。
“你不下山,为何却跪在此处?”耳边忽然传来问话声,赵云一惊,抬眼看去,却见童渊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自己面前。
“回先生话,我大哥被我所累受罚,云不敢置身事外。”说着,看了一眼仍是如木雕泥塑的刘璋一眼,又求肯道:“先生不肯收录,是云福薄缘浅,不敢再求。只是望先生念在家兄情急,非是真心冒犯的份上,法外开恩,收了惩罚。小子感铭五内,这便远离先生居所,绝不敢再扰先生清静,还祈先生允准。”说着,努力磕下头去。
他小小年纪,又不肯如刘璋般耍赖,这一夜长跪,早已精疲力竭。这一磕头,一个支撑不住,身子顿时倾倒,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刘璋一惊,再顾不得装样,伸手欲待要扶,却见眼前一花,赵云小小的身子,已然是被童渊抱起。
刘璋先是一呆,及至看到童渊望着怀中赵云的目光中,满是欣慰之意时,猛地醒悟,不由的一阵狂喜。
作揖笑道:“我便知道师傅菩萨心肠,又怎么会真的狠心不收子龙?嘿嘿,师傅,子龙未练过武,年纪又小,这身子骨实在是弱了些,您老既收下了他,去岁收着的那棵野参也莫吝啬,切上几片给他补补吧行不?”
童渊听的这个气啊。这是我徒弟吗?这没想着孝敬我,却惦记着从我这儿往外划拉东西呢。这还有天理吗?老天怎么就不打雷呢?打雷劈死这个逆徒吧。
童渊欲哭无泪,胡子一阵的轻抖。半响,深深吸口气,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屋中走去。
“嘿,你身子骨倒还不错,看来却是可以再多熬练熬练。哼,那就再多跪一天吧。”冷冷的语声,带着咬牙的颤音儿飘进了刘璋耳朵里。
“啊?”刘璋满面笑容顿时僵住。老半响,五云峰上忽的传来一声幽怨至极的惨呼。“师傅,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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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日月交替。
山中不觉岁月,悠悠然,又是四年过去。
“大哥,咱们这是要往哪里去?”一匹青花马上,已然十七岁的赵云转头对着一边的刘璋问道。
经过四年的淬炼,此时的赵云身型挺拔,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轻捷剽悍之气。剑眉入鬓,虎目凝寒,整个人如同一把开了锋的利刃,英气bi人。与历史上记载的那位常胜将军,已然渐渐的开始重合为一了。
看着赵云的变化,刘璋心中一时间竟不知是什么感觉。好似有着一种,看着自己一手塑造出来的艺术品的自豪感。
是的,真要论起来,如今的赵云,还真的就是刘璋一手打造出来的。
童渊的规矩,五年出师。但刘璋掐算时间,却知道自己等不了那么久了,一番游说之下,再加上赵云天赋奇高,又有刘璋这个,从不按规矩出牌的变态高手,整日给他喂招,几年下来,不但将童渊所学尽数学成,甚而在原有基础上,更是推陈出新,自创出一套枪法,终于令的童渊准他出师了。
而刘璋,他却是早该出师了。但当他五年期满,童渊说他可以走了时,他却涎着脸,问童渊是不是还有某种师门绝技未曾传他。
童渊被问的摸不着头脑,等他转着弯儿的,暗指自己说的是师祖的独门绝技时,童渊还当是说的弄笛之技。刘璋眼见不是路,只得隐晦的提了提曾看过某本书上,说某人会某种非常之牛叉的某功夫。
童渊呆了半响。随即的结果,就是直直的追杀了这龌龊的逆徒大半天。最后在某个逆徒跪了一天一夜后,方才勉强揭过。
这事儿过后,却也令童渊起了心思。师弟李彦那儿不知什么情况,但是自己的弟子中,似乎没任何人传了师傅的笛乐之技。他对师傅玉真子感念至深,想到了师傅还有本领未能传下,深觉日后无颜于地下去见师傅。
当下,便令刘璋再留一段时间,将笛乐之技尽数传了。同时,又趁这两年时间,亲自过问了下刘璋墨氏精义的修习情况。这一耽搁,便直到如今,刘璋才算出师。
对于那卷竹简,刘璋从上面娟秀的字迹,还有师傅的一些迹象中感到了些东西。所以临走之时,又将其送还童渊,只说是给师傅留作纪念。
童渊接过时,默然不语。对于刘璋的体己和孝心,自是心中明镜一般。所以,他也并未拒绝,只是将那方包裹竹简的绢帕给了刘璋,让他有机会,可往河北颜家走一趟,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这也算是最后给这个小徒儿的一份帮助了。
刘璋和赵云走时,五云峰上只剩童渊自己,张任和张绣早在四年前便已各自返回家乡。对于他二人,刘璋让张任只管回去等着,说是自己早晚会去寻他。而对张绣,却给了他个摸不着头脑的安排。
“若有一日,你在宛城站住了脚,不要轻易向任何人靠拢。我会安排人去联络你,到时候,你我兄弟共谋大事!”
张绣不明白,只是刘璋怎么也不肯说,也只得带着满腹的疑问,悻悻的走了。
四年前,自己和子龙送走了张任和张绣。四年后的今天,终于轮到自己走出了那片山中…………….
“那边,过井陉。我们先去晋阳,找两个人。”
刘璋回首望望呆了七年的五云峰方向,彷佛仍能看到那个老人静静的站在高石上凝望。心中微微泛酸,晃晃头,将离别的思绪抛开,手指前方,向赵云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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