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涛苑的角门,灯光昏暗,冷风中一道身影焦急地走来走去。
终于,角门被人在外面轻声又有节奏地叩了几下,那道身影一僵,随后迅速的上去打开了门。
门外的身影递过了一封信打了两个手势就飞快离开了。
昏黄的灯光落在福雁侧脸上,让她的表情变得模糊扭曲。
她把信快速塞进怀里,再次检查了一遍角门,往周围张望了两下,确信她的动作没有任何人发现,这才速速离开。
楚琏和贺三郎回了松涛苑,桂嬷嬷瞧小夫妻两儿一前一后的进来,眸子一紧,心中就变得忐忑起来。
瞧楚琏直接进了卧房的净室,竟是一句话都未与三少爷知会,桂嬷嬷就知道不好了。
趁着贺常棣去旁边书房的工夫,喜雁被拉到身边问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早三奶奶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实际上喜雁也是一头雾水,“嬷嬷,我也不是太清楚,似乎是在路上的时候,三奶奶和三少爷就闹的不愉快,还有,咱们路上碰到老爷了。”
喜雁也是满面愁绪,刚刚在靖安伯夫人院子里的事还让她心有余悸呢!
桂嬷嬷脸上露出一副深思的模样,她严肃道:“你与我细细说说。”
楚琏身边的四个大丫鬟,今晚轮到喜雁和问蓝当值,不当值的大丫鬟这么晚已经可以回房休息了。
贺常棣坐在书桌前,静谧的夜,安静的出奇,书房里,只偶尔有灯花爆裂的声音。
乌黑的眼眸盯着前方的虚空,贺常棣一手支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只不过谁也不知道此时他心中全部都是楚琏的身影。
她在马车里与楚奇正的对话,在照壁后两人达成的协议,她对他的冷淡疏离,以及她对上姑母时说的那句她是锦宜乡君。
贺常棣突然感到深深地危机感,他有些不想和她将这个戏演下去了。
这分明对他就是折磨。
贺三郎放在桌上的那只手倏然攥地死紧,就连手背上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
他猛然站起身,想要离开书房,书房的房门却在这个时候被人敲响。
贺常棣一顿,下一秒,黑眸眯起。
可能是没听到里面的回应,房门又被敲响了两声,紧接着一个柔细的女声传了进来。
“三少爷,是奴婢,来给您送茶水了。”
这是福雁的声音。
贺常棣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进来。”
“吱呀”一声,书房门被一只纤细的手从外面推开。
这边花厅,楚琏正喝着银耳莲子羹,就听白茶进来禀报。
“三奶奶,奴婢亲眼看见的,是福雁。”
此时伺候在楚琏身边都是可以信任的心腹,不管是喜雁还是问蓝亦或是桂嬷嬷俱是满脸震惊。
福雁,竟然是福雁!
白茶更是吓的脸色惨白,她被提成松涛苑的二等丫鬟后,对主子身边的几个大丫鬟可都是敬重的很,没想到与主子最亲近的福雁居然埋着这样的异心。
楚琏脸上却很平静,仿佛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一般。
“三奶奶,老奴这就带人去抓了福雁那个贱蹄子。”桂嬷嬷咬牙道。
要说明雁和景雁叛主也就罢了,毕竟她们是楚琏成婚的时候二夫人随意着身边嬷嬷买来凑数的。但是福雁和喜雁一样,她们可是在英国公府的时候就跟在楚琏身边,与楚琏有着几年的主仆情谊。
楚琏却伸手阻止了桂嬷嬷的动作。
“三奶奶……”桂嬷嬷急道。
“不用去。”楚琏声音平静,如果她与贺常棣之间的感情能被福雁三言两语挑拨了,那说明她看错了贺常棣这个人。
松涛苑这么多丫鬟,再加上整个靖安伯府的,她日防夜防,要防到什么时候。
“可若是福雁挑拨您和三少爷的关系……”
“嬷嬷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楚琏拍了拍桂嬷嬷的手。
桂嬷嬷没法子,楚琏吩咐都下来了,她又怎么好违背。
“嬷嬷早点回去休息吧,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要歇下了,问蓝一个人跟进来伺候就行。”
楚琏回了卧房,由问蓝伺候着躺在温软的千工床上。
问蓝放下床帘的时候到底是不放心,问了一句,“三奶奶,不然奴婢差人盯着书房的动静。”
“不必了,你以为你们三少爷真的是傻子?白茶来报信,他恐怕早就知道,不用做这些无用功,你先去休息,有事我再叫你。”
问蓝一阵惊愕,片刻后,点点头,放下帐帘,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楚琏躺在柔软的被褥里,床上带着淡淡沉水香味道,是她喜欢的香味,被窝里事先被问蓝她们用汤婆子熨过,所以很是暖和。
躺在这样温暖柔软的被褥中,楚琏却一反常态的竟然没有丝毫睡意。
她眨巴着一双清亮的双眼盯着海棠色的帐顶,心里没来由的多了丝忐忑。
原文她虽然看过,但是她并没能看完,尤其是她来了大武朝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与原书中有很大的不同。
如今是二月份,她所知道的事情到五月份就要断了。
她现在无比的后悔,后悔自己当初怎么不多看一些,至少应该先看看结局呀。
不然也不会到这个时候还是抓瞎。
翻来覆去烙煎饼,楚琏的困意反而越来越少。
到最后竟然越发的精神起来,她脑中不时掠过今天与贺常棣相处时的情景。
在桂嬷嬷等人面前表现的那么淡定,实际上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会不自觉地猜测福雁去书房会与贺常棣说什么。
又过了好一会儿,楚琏仍是没有困意,只好起身撩开帐帘,取了放在一旁小几上的话本子翻开。
许是听到里间的声音,问蓝进来瞧了一眼,见楚琏竟然起来靠在床边看起了书,忙过来帮她把灯芯剪了剪,挑的亮些,以防她伤了眼睛。
问蓝退出去的时候暗暗叹了口气。
三奶奶也是个口是心非的。
平日里一沾枕头就睡的人,今晚却反常的没有睡意,这不是担心三少爷是什么!
书房中。
福雁穿了一身崭新的嫩绿色衣裙,发髻上戴了一朵样式颇为新颖的珠花,她身材高挑,尤其是那一把小腰,纤细柔弱,是最能惹人怜爱的地方。
她端着茶盘,垂着脸,小步走到贺常棣的书桌边,偷偷抬眼看了眼书桌后高大俊美的男人,一瞬间,她因为紧张兴奋心口砰砰直跳。
她将茶盏端到贺常棣面前,“三少爷,喝杯茶暖暖胃。”
贺常棣眼眸深邃,这时候他才抬眼看向面前的福雁。
只是眼神冷漠,没有任何感情。
“下去。”
福雁听到这一声虽然好听却明显不带感情的男声,浑身忍不住一僵。
她有一瞬的不敢置信,从未想过三少爷会用这样冰冷沁寒的语气对待她。
至少她今日是经过一番好好的打扮的,人不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何况她本来底子就不差,而且可以算做是那种纤细窈窕的美人。
每次她出去办事,那几个二门的小厮可是看她都看直了眼。
可到了三少爷这里,他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福雁气的暗暗咬唇,用力攥了攥手心。
贺常棣见她还杵在旁边,愈发的没了耐心。
“还在这干什么,滚出去!”
福雁哪里想到他会发火,吓的浑身一颤,直接就跪了下去。
但是就这样直接离开,她怎么会甘心,这可是好不容易寻到的机会。
有人专门通知她,三少爷与三奶奶生了嫌隙,如果在这个时候她不添上一把火,日后想找到这么好的机会可就难了。
趁着贺常棣还没有亲手将她撵出去,她突然趴伏在地上,哀声道:“奴……奴婢有重要的事要禀告三少爷。”
福雁没有听到贺常棣的声音,自然也没看到贺常棣方才俊脸上闪过的那一抹讥讽的表情。
这次福雁丝毫也不敢耽搁,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膝行两步,双手举到贺常棣的面前。
“三少爷,请您看看这封信。便知奴婢有多衷心了。”
贺常棣没有拒绝,他从福雁手中拿过信,信上的字迹很熟悉,萧无竟的。
只是他没有打开,他盯着旁边的丫鬟,薄唇微微抿着,并未说话。
福雁没听到信封被拆开的声音,一时间有些慌了,她大着胆子抬头看向贺常棣。
深吸了口气,大声道:“三少爷,这是萧公子给三***信!三……三奶奶她对您不贞!”
福雁咬着牙说出了这番话,随后抬头紧紧盯着贺常棣脸上的表情。
暴怒、震惊、懊悔……这些负面情绪通通没有……
贺三郎的脸色根本就没变过,还是那张冷酷的俊颜,这些在旁人眼里能立即掀起惊涛骇浪的证据,落到了他手中连个水花儿都没打出来一个。
福雁眼睛越瞪越大,一双几乎要蹦出眼眶的眼珠里写满了惊恐。
“三……三少爷,你难道不在乎三***清白?她……她与萧公子有私情,她不守妇道!”
贺常棣忽然俯身凑近了福雁,他修长的手指狠狠捏住福雁微尖的下巴。
福雁下巴一阵剧痛,她忍不住哀叫起来,随后就听到贺常棣那冰寒森冷的要钻进骨头缝儿的声线,“就算是这样,这些又关你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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