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峰镇有两家有名的医馆,济仁堂和济世堂。
济仁堂是翠峰镇最大的医馆,里面坐馆的大夫,也是最有名望的。
但是,诊金贵,药材也贵,不是普通百姓看得起病的地方。
于是乎,济仁堂面对的服务对象,都是一些翠峰镇的大户人家。
而济世堂,一字之差,药价便宜许多,但是坐馆的大夫,医术不如济仁堂的。
因此,去济世堂看病抓药的,大多都是贫苦百姓。
因为是要卖药材,不是看病,石头就带着哑妹直接去了济仁堂。
济仁堂的伙计一看石头的和哑妹的穿戴,立刻就面露讥讽的道:“去!去!这里可不是你们看得起病的地方!”
“我们是来卖草药的,不是来看病的。”石头大声道。
他当然听出了伙计口里的不屑,而且,伙计脸上蔑视的样子,让石头脸色铁青。
他被人看不起惯了,倒是没有什么,但是他妹妹被人看不起,这让石头心里烧起了一把火。
“卖草药?你个穷小子还认识草药?”伙计不屑的道:“不会是拿了把野草来冒充吧?!”
石头一听急了,“才不是野草,就是草药!”
“是草药我们也不收!你以为谁卖的草药,都能进我们济仁堂的大门吗?”伙计趾高气昂的道。
他们这里收的许多草药,可是他家亲戚供应的,万不能让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插一杠子。
石头听了伙计的话,刚要张嘴,哑妹拉了他一把,一脸淡漠的转身就往外走。
此时,这个伙计万万不会料到,就因为他的一番胡言乱语,将来会给济仁堂带来了怎样的灭顶之灾。
当然,这是后话。
石头一见哑妹往外走,只得跟了上去,但是嘴里却恨恨的嘟囔了一句。
“狗眼看人低!”
石头这种朴实忠厚的老实孩子,若非是牵涉到了自家妹妹,是万万不会这样说的。
石头自己可能还没有发现,他已经在向护妹狂魔的道路上前进了。
两人走到门口,正碰上一个身穿咖色衣袍的老者,老者的衣服讲究,须发花白,背有些驼,苍老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忧虑。
“哎哟,刘总管,您来了,快请进!”伙计一见老者,立刻满脸堆笑的迎了过来。
和对待石头兄妹的态度,截然相反,一副巴结讨好的样子。
石头愈发的气闷了。
还是他没本事,让自己的妹妹被人瞧不起。
反倒是哑妹,一副漠然的样子。
以貌取人这种事儿,没什么好稀奇的,即便是在现代社会,也是常见的。
“妹妹,我们去那边的。”石头指了指不远处的济世堂。
哑妹点了点头。
她早就看到了那家医馆,而且也注意到了,那家医馆里进出的人,穿着一般,一看就是普通的百姓。
而这家医馆——
哑妹回头看了看医馆的牌匾,虽然名字叫做“济仁堂”,可是已经配不上这个名字了。
不过,这些,与她何干?
济世堂里,伙计是一听石头说是来卖草药的,不由的多看了石头两眼。
毕竟,这个年代,许多穷人还是不认识草药的。
不过,伙计还是立刻从后堂叫了一个老者出来。
老者一身褐色衣服,看到石头放在桌子上的几种草药,点了点头,说道:“这些草药倒是好的,不过,也是些寻常的草药……”
老者说到这儿,眼睛一亮,伸手拿起了桌子一角上放着的两株红色叶子的草药。
“这是……”
老者仔细的端详着那两株草药,脸上渐渐露出了惊喜。
哑妹知道,那两株草药是烈焰花,相比于其他的几种草药,是罕见了些,但也不是多么的珍稀。
她让石头采的草药,都是她认为比较寻常的,毕竟,石头又不是专门去采药的,采药只是顺带。
哑妹不知道,她这些年在山里,见惯了珍稀的药材,所以,绝大部分药材在她的眼睛里,那都是寻常的。
可是,山外的人不同,许多在哑妹眼睛里寻常的草药,在外面是不多见的。
毕竟,敢进深山采药的又有几人?
更何况,也没有多少人认识草药。
于是,老者一见到烈焰花,就脸露惊喜。
“小兄弟,这种草药还有没有?”老者拿着手里的烈焰花,满脸期盼的问道。
石头摸了摸脑袋,摇了摇头,“没有了。”
他也看出来了,这种草药肯定值钱,不仅有些遗憾。
果然,老者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
随后沉吟了片刻,说道:“这样吧,小兄弟,这两株五两银子,其他的就按斤称重,五十文钱一斤,你看怎么样?”
石头当听到五两银子时,整个人就傻了,以至于愣愣的没有反应。
老者见石头不说话,以为石头是嫌少,脸上不仅有些歉然。
“小兄弟,你也知道,来我们济世堂看病的大都是贫苦百姓,我们老东家也是本着悬壶济世的善心,药都是半卖半送的,所以医馆也不赚什么钱,这若是收的药材价格太贵了,医馆反倒会赔钱,所以……”
老者说到这儿,脸上现出了为难之色。
他知道自己给的价格,绝对比济仁堂便宜许多,但是没办法,他们这里卖的也便宜。
石头这时终于反应了过来,对着老者连连摆手,“老伯,我不是……”
石头说到这儿,连忙住嘴,他没好意思说,他不是嫌少,他是被这么高的价格吓到了。
不过,石头没有忘记,这些草药是自己妹妹的,卖不卖都要听妹妹的意思,所以低头看向了哑妹。
在石头的心里,这些草药虽然是他采来的,但他是给哑妹采的,那么这些草药就是哑妹的。
哑妹的头上一直都戴着斗笠,斗笠的帽檐往下垂着,快遮到哑妹的下巴了。
“妹妹,你看呢?”石头询问的道。
哑妹虽然不知道这里药材的价格,但是听老者话里的意思,也知道是给的便宜了,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石头立刻一脸阳光灿烂的看向了老者,“老伯,就这样了,以后我采了药材,还能来你这儿卖吗?”
老者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当然可以,你送多少来我都收下。”
说完,目带疑惑的扫了哑妹一眼。
当然,他只看到了那个大斗笠。
“多谢老伯!”石头高兴的连连点头。
这以后他采药的收入,不但可以给妹妹买衣服,还可以给妹妹做私房钱了。
一想到这儿,石头就浑身激动。
很快,有伙计就抱着桌子上的药材去称重。
哑妹这时候抬起了斗笠的帽檐,清冷的目光向柜台后面看了过去。
柜台后面都是标着各种草药名称的小药柜,并没有她要买的银针。
好在她有准备,从叶大婶那里拿了一根儿普通的绣花针来。
既然口不能言,只能用实物来比划了。
从怀里拿出绣花针,哑妹轻轻敲了敲桌子,引起老者的注意,然后把绣花针放到了老者面前。
老者此时才看清了哑妹的模样,心里不仅有些吃惊。
因为他发现,面前这个姑娘脸上的那些纹路,竟然像是活的一样,仿佛在缓缓的游动。
不过,当被那双清冷的眸子注视着的时候,老者又下意识的收起了心里的诧异。
“姑娘,你的意思是……”老者看向面前的绣花针,有些不解。
哑妹眉头微皱,看来不会说话,的确有些麻烦。
拿起绣花针,做了一个针灸时捻针的动作。
“姑娘是要买银针?”老者脑中灵光一闪,连忙问道。
哑妹点了点头。
“姑娘会医术?”老者一脸的惊奇。
普通人可是不会买银针的,而且,医术但凡不是相当高明的,也不敢随便用银针给人看病。
哑妹听了老者的问话,没有回答,目光仍是清冷的看着老者。
老者心里有了一丝恍然,怪不得少年认识草药,还能采来不常见的烈焰花,原来是这位姑娘会医术。
可是,看这个姑娘的年纪,不可能医术高明呀。
老者又看了看兄妹两人的衣物,心里又有了一丝怀疑。
穿这种破旧衣服的,肯定是家境很贫苦的,不像是学得起医术的人家。
其实,若非是刚才的两株烈焰花,老者不认为石头兄妹能买得起银针。
这样想着,老者从柜台下面拿出了几个小盒子,每个盒子里装着的都是不同价格的银针。
有一两银子的,有五两银子的,有十两银子的。
哑妹听了价格后,眼眸微眯,伸手取了那套五两银子的。
这里面有大小不一的六十八只银针,足够她用了。
这时候,伙计也称好了草药,共十二斤四两。
于是,原本该卖五两银子,六百二十文钱的草药,最后没见到那五两银子,只得到了六百二十文铜钱。
尽管如此,石头脸上也笑开了花,根本没有想到,他妹妹败家的花了五两银子,买了一套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银针。
兄妹二人正要出门,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哭闹声。
“爹呀,您死的好冤呀……”
随着哭声,两个大汉,抬着一个破门板,从医馆外面冲了进来。
后面还跟着几个哭嚷着的妇人,以及一大群看热闹的。
而破门板上,躺着一个脸色青灰的老头。
两个大汉进了医馆就把门板放到了地上,其中一个上前一把拽住了老者的衣服。
“你们这是什么破医馆,我爹喝了你们的药不到一刻钟就死了,你们今天要是不给个说法,咱们就进衙门说去!”
医馆的伙计一见,连忙上前护着老者,满脸气愤的大声道:“你们不要含血喷人!你们自家死了人,关我们医馆什么事儿?”
“怎么不关你们医馆的事儿?我爹就是在你们这儿看的病,抓的药!”另一个大汉大声叫道。
“老头子呀,你死的好惨呀……”一个老妇人扑到门板上,放声大哭。
另外好有两个中年妇人,也假模假样的抹着眼泪哭喊。
医馆里一时间乱成了一团。
石头连忙把哑妹护到了身后,生怕被人撞到。
哑妹手里拿着那包银针,推开石头,向着破门板走去。
虽然她刚才只扫了一眼,但是她也知道,门板上的老头,或许不是真的死了。
石头不知道自己的妹妹要干什么,但还是忠心跟了过去。
哑妹在破门板前蹲了下来,看了一眼伤心欲绝的老妇人,手指轻轻的搭在了老头的腕脉之上。
果然,有极轻微的跳动。
石头一脸吃惊的看着自己的妹妹,他原本怕屋子里多了个死人,自己的妹妹会害怕的,结果妹妹竟然把手搭到了死人的手腕上。
不仅如此,哑妹下面的动作,让石头愈发的吃惊。
哑妹收回手后,打开手里的盒子,拿出插着银针的白布袋,取出银针开始往老头的脑袋上扎。
“你干什么?”
这时候,一个个假模假样装哭的女人,看到了哑妹的行为,立刻大叫。
那个女人一叫,真正伤心哭泣的老妇人,这才发现了自家老头子的脑袋上,已经扎上了几根儿银针。
众人的视线,原本都在那两个大汉和医馆伙计的吵嚷中的,毕竟,谁也不会嫌着没事看个死人。
可是如今被女人一叫,都移到了哑妹的身上。
那两个大汉更是松开了医馆的人,冲过来想要拉扯哑妹。
医馆的老者,被人拽着脖领子,本来焦头烂额的,此时终于大喘了一口气,同时心中一动,眼中露出了一丝惊喜。
这个姑娘,难道有办法救活死者?
石头当然不会让别人碰到自己的妹妹,不过,没等他伸手拦着,哑妹摘了头上放斗笠,目光冷冷的看向了大汉。
吸气声立刻响了起来。
那双冰冷的眸子,再加上脸上那些隐隐游动的纹路,让四周的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
就连那两个大汉,也讪讪的缩回了手,不敢去碰触哑妹。
此时,在人群的最外围,赵骋一身黑色箭袖长袍,手持玉骨折扇,目光炯炯的看着中间的哑妹。
哑妹脸上那些纹路,也终于落到了赵骋的眼睛里。
眸光一眯,赵骋的心里,闪过一丝怀疑。
黑豹和白鹰站在赵骋的身后,两人近距离的看到哑妹脸上的纹路,不由的对视了一眼,又都看向了自家玉树临风的年轻帝王的后脑勺。
大逆不道的思忖着,自家皇上的脑袋,是不是进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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