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高卓优质的脸庞听到她的话时，猝然一绷，“什么？”
看他的表情原来他还不知道这件事陈情，也是……谁会告诉他这个。叶小秋从雨丝里看着那对父子，看着他们过了马路，又往这边跑来。
“如果生下来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两岁多一点……”
那对父子跑了过来，从他们的身旁跑过，笑嘻嘻的。跑时溅起的泥水溅到了她们的腿上来。席高卓不禁也看了去，看着那孩子的笑脸，心里如针刺。
“不过也好，原本我就很讨厌孩子，我该感谢你。”她又道，讽刺着。后退一步，看他的视线已经收回，她转身。
手腕再次被抓住，很冰。
“小秋。”
耳旁是他低沉又沙哑的声音，把欲言又止参加在其中。她回头……
下雨了，天色很暗，阴沉沉的，没有一点光亮。雨水从伞上滴落下来，几道晶莹的水柱，打在青砖之上，水花四溅，很寒很凉。
“刚刚醒，还有长时间的观察，回去吧。我父亲的生日，你就不用去了，否则我们全家人都会很尴尬，以后也不用再见面了，我玩不起。”转身离开，那一头叶唤已经下来，走至她的身侧，抱起，毕竟腿脚不方便。
看着站在那里的男人，然后道：“席总，告辞。”
抱着她上车，离去。
雨还在下，周围往来人群甚多，熙熙攘攘，总是时不时的朝这边看来。那一身的暗色系穿着，伞从手边移落下来，他俊美如画的脸庞，有雨点打来，在深不见底的鸿谭里的荡起了波浪。
风雨里雕塑的像，唯有低潮。
司机又出来打了伞在他的头上，“少爷……”
男人侧头想问什么，才想起，他是刚刚上任的新司机，什么都不知道。
……
车子穿过泥泞的街头，车窗外雨丝像是开满的花，蜿蜒幽长又杂乱不堪。模糊着双眸，看不到外面的楼与行人，只能看到驶过去的车辆，或红或黑或白……
后座，一人一伞。男人拧眉看着那酒红色的雨伞，上面还有水珠滴下来，滴进车内的地毯里。
‘其实我也是怀过孕的……你知道为什么会保不住么？因为大姨妈时被冻、因为吃多了避孕药所以导致身体元气大伤……’
‘如果那个孩子生下来，也有两岁多了……’
‘以后别再见面了，我玩不起。’
黑眸蓦然一闭！心心紧紧的拢起，颔首，影影焯焯的光线在他的侧脸之上，紧绷的脸部线条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忧。
回到家池景安一家人不在家，想必也去了叶松泉那里。两柜别墅，都是空闹闹的，连小九那两条狗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于是，出去。
从小区里出来要走一条荒芜人烟的车道，要走五分钟才会进入正路，通往市区。的确是很荒芜，一丝人气都没有，街道两旁全是风景树，被雨水冲刷得也弯了头。
开了一个小时的车，到了一个小镇。
这里的雨下得更大，因为是小镇，总是不比市区，车辆更少。坐在这里，死静得依稀能耶路撒冷到自己缓慢跳动的心跳声。画子进入小院子，扣到车声里面的人出来。
连忙打个伞，“卓，你怎么会来？”
席高卓下车，进去，却没有进屋，就只是站在门口。裤腿上都是水。
“怎么不进来？你现在可不能感冒。”席雅道。
“小秋是怎么流的孩子？”
“……”席雅怔住，没有想到他冒雨而来，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
叶松泉过生日，虽说没有什么大场面，可也是热闹得不行。池景安一家人，还有楚柏言夫妻，叶炎也来了，程绿树也在，还有他工作上的好伙伴。
叶小秋的脚受伤，当然就不用招呼客人，就叶唤来招呼，在人群中穿梭，优雅得体。
“小妈咪，干爸爸为什么没有来？”小七一见她，就问了一个大人觉得很尴尬的问题。
王影两眼望天，啃着苹果，无视，当没有听到，反正她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叶小秋：“因为我没有让他来呀。”
王影：“……”够直白，这不愧是叶小秋的风格。
“啊？为啥啊？”
“你个小屁孩子不要问这么多，还有你不要叫他干爸爸，这个称呼不好听，叫叔叔。”
“我是孩子，不是小屁孩子，是我爸爸叫的，我就要叫，我听我爸的。”小七摇晃着脑袋，软萌萌的道。
王影再次翻了一个白眼，池景安教出来的好孩子，真听他的话。、
这让远处走来的池景安听到，情不自禁的就弯起了薄唇，乖女儿。
“小七，你爸听你.妈的。你.妈咪让他往东，他绝对不会往西，懂么？所以你去问问你.妈咪，要不要改口叫席高卓？”
小七朝后面看看池景安，又看看王影，皱着小眉头，郑重其事的，“可是王姐姐听我爸爸的啊，我爸爸让她爬着，王姐姐就立刻爬着。”
叶小秋：“……”我靠！一小小心泄了一个好大的密！
王影的脸刷地一下，红了个透。四处看看，幸好没有人听他们谈什么，这个该死的池景安，都说了让他节制注意吧！正好他来，也听到，居然还在笑。
她爪子伸过去，在他的手臂上掐了一把，“混蛋！你看看！”
池景安任她掐，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低头，凑近她的耳边，暗语：“脸红成这样，别人会误以为我对你做什么，忍着……下回我不让你爬就是了。又加了这么一句。
“……”
不要脸！
这么一说，王影更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脸上很燥热，死命的瞪了他一眼，“我去洗手间！”
“小秋，你跟我一起去……”
“啊？哦哦。”叶小秋连忙答应，起身，拽着王影的胳膊一起去，偷笑，“啧啧……”
“闭嘴，啧什么……”
身后，又是小七软绵绵的声音。
“爸爸，你真坏，你看姐姐的脸又红了吧……”
“在外面不许喊姐姐，叫妈咪！你又忘了？”
王影：“……”这两个人，真是。
叶小秋只能而不语，多幸福的一家人，老公...*...着疼着，又帅又有钱，多少女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女儿可爱聪明。曾经受过的苦难都已经走完，如今只有平稳和快乐。
她羡慕却不向往，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活法，一个人也挺好。
去洗手间，王影把她扶在盥洗台上靠着，“怎么样，不疼吧？”
她来时，鞋子是湿的，脚上的药也重新处理过，现在穿的是酒店的拖鞋。
“挺好，不疼。”
王影禁不住又问：“你没有让席高卓来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我可没有骗过你女儿。”对于小七，她也是视如已出。
“我相信，你干得出来这事儿。”
“哎，你这什么意思？好像我在做一件伤害他的事情一样。”
王影微笑，洗手。
“当着别人的面说你不要来参加我父亲的生日宴，确实有一点伤人。不过我能理解你，不来就不来吧。”洗完，扯纸巾擦，她看叶小秋低头情绪不高的模样，又道：“你是不能原谅他曾经对你做的事情，还是真的不想跟他在一起？”
……
是不能原谅，又或是真的不想跟他在一起，叶小秋自己都说不清楚，都有吧，只能说都有。
所以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又一起出去。
远远的看着叶唤在叶松泉的朋友那一桌，和一两个人在交谈。言谈举止沉稳大方，笑容客套又不会让人觉得很生份。王影拉着她停下，“你说叶唤这种人，你为什么不喜欢呢？多优秀。”
“兄妹，怎么喜欢。”她回。
“嗯，不错。我就是喜欢你不会随便和男人暧.昧的这一个性，席高卓真是缺德。”
叶小秋白了她一眼，“喂……骂人干嘛。”
“我骂他，你还心疼啦？”王影取笑。
“我心疼个屁，要是被你男人知道，你背着他骂他的好友，你看他晚上让你怎么爬！”
“……”
叶小秋笑着走到座位上，席高卓千不好万不好，她也不想听任何人的嘴里听到他的一句坏话。
池景安因为有小七，所以晚上也是滴酒未沾。小祖宗太黏他，爸爸长爸爸短。
饭后，他们都离开。
他们一家人也要走了。叶小秋要出去时，一个留着学生头模样青涩的小女孩儿，跑了过来，“美女姐姐，你有叶唤的电话吗？”
叶小秋看这女孩，很嫩，顶多也就二十出头，及下巴的短发，也是小美人一个。
这是……追求叶唤的？
“你找他做什么？”
“我……”小女孩摸摸自己的头，显然在想着理由，几秒后，忽然指着自己的胸，道：“他刚才给我倒水，猥亵了我的胸，我要找他算帐，姐姐，你是谁啊？你真漂亮，我看你们说话来着，你一定有他的电话。”
猥亵？
这个词用得不对吧，叶唤不是那种人。
不过……这丫头……不知怎么的，依稀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
这一晚上她都没有爸妈有什么交集，他们都忙，所以这小女孩不认识她也正常，可能是叶松泉朋友的女儿。
“你把手机拿出来，我说给你听。”
“哦哦，好好，谢谢姐姐。”她拿着手机，记，最后保存。
最后叶小秋又把叶唤的居住地点给报了，小女孩又记。记完才想起来，“姐姐，你是谁啊？”
“我叫叶小秋，我是他妹妹。”
小女孩抽了一口气，眼晴很亮，“啊，妹妹啊……好好，我送妹妹回家，走走走。”
“……”
她也跟着喊妹妹？这心思，司马昭之心啊。
她背着一个小包包，把叶小秋扶出去时，正好叶唤进来，他已经送走了所有的客人。看到别人在扶叶小秋，于是就很客气的把叶小秋给扶过来。
那女孩儿看到他来，眼晴都没有眨一下，嗖地一下窜过来，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胳膊，“叶哥哥，我跟你一起扶妹妹。”
叶小秋只能偷笑。
叶唤皱眉，瞄着胳膊上的手，心生不满，“你今年多在，你就叫她妹妹？”
“我……我今年27岁，当然是喊妹妹啦。”
叶小秋看起来也就25、6岁的样子，她多报一点。
“手拿开！”叶唤一看她的眼晴就知道她在骗人，不想揭穿，不想多言。
“啊？你这么凶哦？你……你刚才倒水，胳膊肘碰到了我的胸，你没有感觉么？”
“没有。”
“……”她哪有这么小！！
叶小秋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真的没有忍住，挣脱叶唤，“你送她回家，我去坐爸爸的车，好久没有和他们聊聊。”
叶唤的春天来了，她得支持。
叶唤：“……”
“妹妹再见，我姓花，我叫花乐乐。”挥手。
叶唤扫了她一眼，眸眼稍冷，挣脱她。可是她往前一抱，抱着不撒手。
“再说一遍，放开！”
“不放！我看上你了，我爸说要我找男朋友，等他死了遗产都是我的，就你了，以后我的都是你的……”
“白痴！”叶唤打断她，已经不愿意听下去，掰开她的手，往车里走去。至今还没有听过哪个人这么赤果果的说自己的爸死了，遗产就是她的。
花乐乐追上去，小脸娇媚，“你跑啥，我又不会吃了你。你不用送我回家，你回，我跟着你。”
叶唤一句话不吭，懒得理。上车，刚刚上去，她也钻了进来，甜美的脸上笑掩如春，“叶哥哥。”
叶唤没有看她，打响车子，“我对小嫩齿不敢兴趣，尤其是撒谎的小嫩齿。”
“人家哪里是小嫩齿，好吧，我……我今年21岁，刚刚大学毕业，身高165，单身……”
“下车！”叶唤沉声打断！
“……妹……不对，姐姐说要你送我回家。”
“下车！”
“你是复读机吗？”
两分钟后，小女孩气呼呼的下来，气死了气死了！哐地一下把车门甩上，对着车门吼，“不送就不送！了不起啊！！老子有车！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我一棒子打死你！！”
呼……
车子扬长而去，只有一阵风。
小女孩气得直跳脚，脸都胀得通红。握着小拳头，不行了，洪荒之气要爆发，啊啊啊啊啊。
头一次被男人赶下车，而且正眼都没有瞧她一下！
生、气！
……
从酒店里出来就已经没有雨，潮湿的道路，越发的清凉，行人更多。
叶松泉问：“小姑娘，今天开心么？”
没有人回。
元月诧异的看了眼叶小秋，叶小秋这才道：“爸，我还以为你问我妈呢？”
“小姑娘，这是我么？”元月被逗笑，上了年纪的女人，总是喜欢被人说年轻。
“当然，我妈还年轻得很。”
“别贫嘴，你爸问你话吗。”
“开心，可开心了，这么多好朋友。而且，叶……哥的好事要来了。花……好像是叫花乐乐，喜欢他，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扯开话题，这时候一定要扯开，否则他们必然会问席高卓。
“哦？花家？”
叶松泉回：“我知道，他们家女儿刚刚留学回来，之前就在我的面前提过几次，我知道他们的用意。但是唤儿没有见过，我自打了一个马虎眼，搪塞过去。那得唤儿喜欢才行。”
“嗯，明天把他们约到家里来，多相处就好了。唤儿今年都33了，事业也有，该成家了。”
话说到这里，叶小秋的脑子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完了完了……这个话题简直就不该提，失误。
“妈，我脚疼，哎哟……”
元月和叶松泉面面相瞿，心里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爸爸，去医院，我疼……”撒娇什么的最管用了，反正这个脚也该去换个药。
叶松泉叹息，“忍着，咱们去医院。”配合她的演出。
……
一个星期后。
脚已经好得差不多，就是在跑的时候还扯着筋脉有些疼。呆在家里胖了两三斤，那种精气神也跑了出来，神采奕奕。三年的时间总是东奔西跑，去过很多贫民区，去过很多很寺庙，上过很多香，这种模式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那时一心想做善事，很傻的想感动上天，多给他一点福气，让他早日醒来。
现在也想最后再去一次旅行，不为他，不为任何人，也不救济任何人，只想救济自己。
在公司里呆在两天，这个公司有她没她没有任何区别，她不在也是叶唤在打理。她不懂生意经，哪怕学习了管理，也还是不懂，更不懂那些尔虞我诈。
走前和元月聊了一.夜，促膝长谈，说了很多很多。
她也没有去多远，就西臧和云兰，半个月的旅行。坐火车，两天三夜的火车，她也不再嫌慢。看着外面匆匆而过的风景，光华刹那而过，她忽然感伤。
23岁到29岁，六年的时间，喜怒哀乐都是为同一个人。
不爱是一生的遗憾，爱是一生的磨难。
她的热情都给了，没有保留，最后却是这样的……空。空闹闹的感觉啃食着她，于是她也学会了冷漠。面对她的追求者，也会以寒冷对待，不想理的人，一点都不想搭理。
夜里的火车，才最美。万赖俱寂，只有火车的哐哐声，行走在山林里，一片漆黑。车厢内都在睡觉，她躺在被窝里，闭耳聆听。
心里渐渐归于宁静。
睡得迷迷糊糊时，手里机里叮地一声响，有邮箱来。她睁眼，打开，是她捐助的某学校发来的邮件，楼房去年捐的，今年才好，一群孩子们合影，还有两个老师。
眼眶就这样红起来，看到孩子们就感觉到所做的这一切值了。
只是邮件的开头，写的是席先生。
最末也是：感谢席先生对我们做的一切，万分感谢……
是的，这些年做的好事，都是以席高卓的名义，她的邮箱。因为那一句‘大年三十出车祸的人一定是十恶不赦之徒’，就算是信了邪吧，所以她在替他村上赎罪。
到达目的地，是两天后的凌晨，这里要比南城冷得许多。她提着小小的行李箱，跟随着众人一同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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