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被带到农家乐之后,就没有再见过带她来的那个人。
她是在早上七点,天大亮,走廊里有人走动说话的时候才从房间里离开的。
到了一楼,她来到结账台。
在结账台后面站着的是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许言认出来,他是昨晚上她被那个人带来这个农家乐之后带她去房间的男人。
看到她下来,男人说:“许小姐,你的账已经有人结过了,当然如果你继续住的话,就需要另外收费了。”
男人的声音不紧不慢的,甚至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直视她,很随意地在低头拨弄着手机屏幕。
许言看了眼他的手机,是一款游戏,不过这游戏她知道,许诺虽然不怎么玩游戏,但是身为男生,上学的时候他也玩过,那时候还带她一起玩过。
这个游戏很老了,她都已经好多年没有玩过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人玩。
许言不免多看了两眼,男人抬眸扫了她一眼,低下头继续看着手机屏幕,又说:“住宿一天是880,管一顿早餐,许小姐还要续费吗?”
然后他的手指就在屏幕上飞快地动着,大概是在跟游戏里的人说什么。
之后许言就看到了一句话:马上离开这里,留意周边的人,你被人跟踪了,他现在很危险。
许言心头一凛,但好在她的心理素质还算过硬,并没有表现出来。
暗暗吸了口气,她若无其事地说:“请问你知道昨晚上带我来的那个人是谁吗?他现在在哪儿?”
“不清楚,房间登记的信息是许小姐,其余的我一概不知。”
“你是这里的老板吗?”
“老板?”男人笑了一下,收了手机抬起头,一脸的讽刺,“老板会在这里吗?”
“那我如果找你们老板,是不是就能够找到昨晚上带我来的人。”
“老板在环游世界,要不要我给你他的号码?”
许言的面色尴尬了一下,“不用了,谢谢。”
说完转身就要走,却听身后那人叫住她,“需要包车去市里吗?一趟一百五,可以给你打个折,一百二。”
许言头也没回,有些生气的样子,“不用!”
“我跟你说,这里出租车很难拦到的,一百,一百把你送到市里。”
许言抬起一只手,“五十,多一分我都不给你。”
“五十不行,来回的油费都不够。”
“那就算了。”许言说完,再次抬步。
男人似是在犹豫,最后眼瞅着她就出去了,他似乎是很想挣这个外快,“那这样吧,你等我到中午,中午厨师要去市里买东西,我让你搭厨师的车,五十就五十,先把钱给我。”
许言冷笑,转过身,“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我现在把钱给你,我一会儿找谁去坐车?”
男人的嘴角抽了抽,“行行行,你的钱我不挣了行吧?你自己去拦出租车!”
许言撇撇嘴,“最多八十,你现在送我回市里。”
“一百,少一分都不行。”
正在两人讨价还价的时候,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门外走进来,盯着许言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米米地说:“哟,这是怎么回事?美女搭顺风车啊?正好,我也去市里,免费的,坐不?”
说着,西装男还指了指门外停车场里自己的那辆骚包的红色包车,“喏,我的车,红色的保时捷,怎么样?要不要搭车?”
许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其实她还没看清楚那红色的保时捷在哪儿呢,就听到刚才跟她讨价还价的男人说:“五十就五十,有点总比没有强。”说着就叫来一个女孩守在结账台,他则拿着一把车钥匙朝门口走去。
见许言还愣在那儿没动,他皱了皱眉,“小姐,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
许言被他这么一提醒,一副警惕十足的小刺猬模样,抱紧自己朝后退了两步,“那你呢,你会不会在路上……”
男人笑了,笑得极其的讽刺。
他抬眼在许言的身上上下扫了一通,“我说小姐,就你这姿色,我过去的女朋友最次的那个也比你长得漂亮好不好?我对丑的不感兴趣,更何况,我只是想挣个外快,不过,你如果真想坐这位先生的车,那我也无所谓,反正这五十块钱也就够我买包烟而已。”
西装男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我说先生,你这不好好工作你挣外快,不怕我告诉你们老板吗?”
男人极不耐烦地来了句,“老板不在家,现在这里交给我打理。”
转而又去看许言,“你到底走不走?”
许言点头,“走。”
等到了院子的停车场,许言这才发现,所谓的包车,包的是什么车了。
你说面包车就算了,还那么破的面包车,车座上还有青菜叶。
很明显就是那会儿他口中的中午厨师要去市里买东西的车子,真他么太坑了!
不过,将就一下吧。
“掏钱!”许言刚一坐上车,男人就摊开了手掌。
许言从钱包里掏出五十块钱,谁料男人却坐地加价,“不够!”
许言一副没听清楚他说什么的表情,“你说什么?”
男人抽出一支烟点着,抽了一口,缓缓吐出来,顷刻间,车厢内就一股难闻的烟味。
他斜睨了许言一眼,靠在车座上,不紧不慢地说:“我说钱不够,一百,少一分都不行!如果你不坐也可以,刚才那人是谁你知道吗?云城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如果你觉得这一百块钱比得过你被人睡一次,那你就下车吧。”
许言咬着牙,气得一张脸通红,然后还是忍气吞声地又从钱包里掏出来一张一百的,将一百拍在仪表盘上,然后将男人手里的五十夺了回来,“开车!”
她将钱胡乱塞进钱包里,然后掏出来手机,对着男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片,之后飞速地将照片发给了谭静,然后一个电话就给谭静打了过去,“静静,我现在在郊外原生态农家乐,我刚给你发的照片,我包了这个人的车送我回市里,如果一个小时后我没有给你打电话说我安全到了市里,那就是我出事了,你要立马报警。”
男人嘴里叼着烟,压根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人拍了照片,发了照片,然后还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
好大一会儿,直到许言挂了电话,见他还没有发动车子,她拍了拍车子的仪表盘,“开车了大哥,我可是付了你一百块钱的!”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隔着车窗,将嘴里的烟吐了出去。
然后扭头看了许言一眼,“我说你这个女人,真是脑子有病!”
“现在这年头,坏人太多了,不得不防!”
男人没再说什么,发动车子,离开农家乐。
一路上,许言都在被震耳欲聋的摇滚乐摧残着耳朵,她觉得自己都快要被震聋了,脑袋也快要炸掉了。
她愤怒地瞪了眼开车的人,真是想不明白,这么破的烂面包车,居然还有这么好的音响,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她伸出手将音乐给关了,可谁知下一秒男人却又给打开。
她再关,他再打开。
她火了,他也火了。
将车停在路边,冲着她吼,“你再给我关一次试试,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许言脖子一梗,“那我就报警,告你非礼!我看谁吃不完兜着走!”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让。
足足僵持了十分钟,男人最后妥协,从车座后面的一个袋子里摸出了一个戴头的耳机,看起来像初中时候英语听力用的耳机。
“不想听你就戴耳机,我开车不放音乐难受!”
许言最后也妥协,戴上了耳机。
然后男人将音乐声又开到了最大,重新启动车子。
车子走了没多远,有声音却从耳机里传了出来。
这个声音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温暖。
虽然车内是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可是这个声音依然穿破了所有的声音,不受任何干扰地钻入了许言的耳朵,一瞬间,仿若电流,划过全身,许言浑身紧绷。
“阿言,对不起,我食言了,遇到了一些事情,可能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回去,对不起。
答应我,照顾好自己,好好的生活,不可以再哭,更不可以一个人蹲在大街上很没形象地哭,那样很丑,我的女人才不能那么丑呢。
阿言,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所以你不要担心我,我虽然不能出现在你面前,但我每天都能看到你,所以你要开开心心的,还有啊,跟郭鹏也可以好好的相处,我不在的时候,至少有个人照顾你,我也可以放心。
本想着下周六跟你见面,可看来不行了,时间我再另外安排,到时候我再告诉你,等我确定了时间,我会去找你,所以你记住,以后任何人说是我让他去接你的都是骗你的,你不要相信,也不要离开,但是要学会保护自己。
阿言,我很想你,每天看着你还想,那你看不到我肯定更想对不对?不过不要担心,我很好,吃的好,住的好。
还有,阿言,你的手机被人监控了,不要再给那个号码打电话,也不要试图再去联系我,等我安排好了,我会去联系你。
回家后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更不要胡思乱想,每天好好吃饭,睡觉,如果我们见面,你还是这么瘦,我就不要你了,抱着睡觉太硌得慌,我要找个有肉的女人。
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爸妈,阿言……我爱你。”
听着许诺这些话的时候,许言一直闭着眼睛在车座上靠着,从她在农家乐的房间里开始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被人跟踪了,然后身边开车的这个人又用游戏的方式告诉她,所以不用想此时车里也有监控。
所以不能有任何的异样表现出来,她唯有装作自己是睡着了,可是心里是既欢喜甜蜜,又苦涩难受。
甜蜜的是终于听到了许诺的声音,知道他目前平安无事。
可难受的却是,他们居然无法相见,他真的是出事了。
她想再听一听他的声音,装作耳机戴着不舒服,她将耳机摘掉,捣鼓起来,谁料却被男人一把夺过来扔在了仪表盘上,耳机撞在挡风玻璃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你抠什么抠呢?抠坏了你赔吗?”
“你这音乐声太大了,我看看这耳机能不能开个音乐什么的。”
男人白了她一眼,“这又不是音乐耳机!”不过还是将车载音乐的声音放低了不少。
许言大概也猜到了可能是不能够重播了,于是就在心里叹了口气,真的好想再听听的。
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市区,男人在最近的一个公交站将许言赶下了车。
“喂!我这是包车!”
“一百块钱你还想让我送你到家?想的可真美!”男人瞪了她一眼,一脚油门,车子轰地一声,冒着黑烟离去。
气得许言直跺脚,正好环城公交来了,她匆匆忙就上了公车。
坐上车后,她刻意坐在了靠窗的位置,然后就留意到了一辆黑色的车子一直在跟着公交车。
看来,真的有人在跟踪她。
不过,她就按许诺说的,规规矩矩的每天上班下班,周末没事的时候就出去逛逛街,或者回家陪父母。
不过她突然就想起来一件事,她要把公寓里的锁给换了!
下了公交车,又倒了一趟公交,路过一家全国连锁的锁店,许言下车。
她买了一把安全系数最高的防盗锁,预约了今天就要上门换锁,特意还加了五十块钱的加急费。
换了锁之后,许言将屋子里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可疑人,她这才松了口气。
觉得不保险,然后又联系学校计算机系的一个师兄,让他给她家里的门口里外都又安装了摄像头,接到了她的手机上,这样她每天将监控打开,只要有人朝门口靠近,她就能够第一时间知道。
由于她住的是十楼,所以她不用担心有人会从窗户外爬进来。
并且她让师兄给她也检查了一下,她的住处是否被人安装了监控或者窃听器什么的。
师兄是个很专业的人,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后,确定没什么事,许言这才放心。
支付钱,师兄不要,她就说那改天请他吃饭,师兄答应了。
送走师兄,已经是傍晚了,一天没吃东西,许言饿得饥肠辘辘。
冰箱里还有些东西,她就给自己简单地下了一份面,炒了一份菜。
吃完后,她去洗了个澡,然后就窝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
其实电视倒是没看进去,脑子里一直都在想许诺,想许诺在耳机里跟她说的话。
她觉得她也不能够完全按照许诺交代的那样做,因为那样会让人怀疑。
既然有人监视她,那么她还要在外人面前装的跟以前一样才不会让人怀疑她跟许诺已经联系上了。
她觉得自己这样做是正确的,许诺那样只是不想让她难过,但是欠考虑。
晚上睡觉,许言照旧开着卧室的灯,其实她早早就爬到*上睡着了。
一直到凌晨四点,她醒来,才把灯关了,在外人看来,她是刚睡,然后她就继续睡了。
这*,睡得很好。
早上六点半,许言醒来,洗脸刷牙,给自己做了一份早点,吃过后出门才七点四十。
今天周一,她会很忙。
……
这样平静等待的日子,一转眼就又过去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许言听了许诺的话,每天好好吃饭,睡觉,郭鹏约她出去吃饭,或者出去玩的时候她也去,不忙的时候,她会回家陪父母,或吃顿饭,或住一晚。
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春节。
许母和许父一直唠叨着许诺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许言其实真的不知道。
但只能骗他们,说许诺可能春节回不来了,公司太忙,他还在国外。
许父和许母虽然很失望很难过,但也没办法,儿子工作重要。
这已经是距离上次见到许诺,差不多五个月了。
许言说不担忧,不着急那是假的。
因为这也已经是距离上一次她听到许诺的声音又过了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里她每一天都在盼着能有许诺的消息,可是每一天都希望落空。
再有不到一个月就春节了,她跟许诺十多年都没有一起过春节了,她甚至都已经快要忘了跟许诺一起过春节的情形了。
十多年啊,确切说是十二年,许诺自从辍学工作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春节,似乎一直都很忙很忙,忙得没有任何的假期,忙得连给家里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从父母家里离开后,许言去了一家精品屋,给自己提前买了二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因为春节的第二天就是她的生日。
许诺总是说她是个馋猫,出生在春节,不就是为了吃好吃的吗?
一开始她不承认,但是后来她承认了。
因为过春节,家里会有很多很多好吃的,这么多年她的每一个生日都很丰盛。
礼物是一个像熊又像狗的毛绒玩具,虽然跟当年许诺送她的那个不一样,可是看着还是喜欢,因为这么多年她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毛绒玩具,甚至她一度怀疑当年的那个是许诺亲手给她做的,所以今天遇到了,纵然是不太像,纵然是两百多,她还是咬咬牙,买了。
这两个月可能是年底,她接的私活很多,而且报酬也很好,现在学校也放假了,她也能专心的兼职。
这两个月她兼职都挣了足足三万块,她给了父母一万,剩下的和工资一起,又朝许诺给她的卡里存了三万,而且还留了一些自己的零花钱。
估计等过了春节,她的卡里都能有三十万了,想想都很开心。
到时候许诺回来,他们买房子就能够有首付的钱了。
抱着自己给自己买的礼物回到公寓里,许言将礼物打算先洗一下,然后晒干放在*上。
可当她拉开拉链,打算将里面的填充物掏出来的时候,从一堆丝绵里面,掉出来一个东西。
她蹙了蹙眉头,不是说里面都是很好的丝棉填充的吗?怎么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
等她低头定睛去看地板上的东西是,心头一喜,整个人瞬间愣住。
这是一张纸条,虽然还没看清楚上面写了什么,可她的心却已经嗵嗵嗵地剧烈跳了起来。
她心想这是许诺给她的纸条吗?
她迫不及待地丢下手里的东西,弯腰将纸条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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