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们今天晚上一晚上思考的时间,明天早上给我答复。”
萧腾离开前留下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客厅里就陷入了一阵无边的沉寂之中。
云开垂着头,手放在膝盖上,她很紧张。
萧寒一直注视着她,其实他也很紧张。
她担心的是他会同意,让她给萧腾一颗卵子。
而他也是同样的担心,他看得出来她已经动摇了,他其实很想自私地说不可以,但是萧腾的话却让他如鲠在喉,说不出口。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思尔从外面跑进来。
“爸爸,妈妈,门口来了一位叔叔,你们去看看。”
云开和萧寒这才回过神,同时站起身,视线相撞,又都迅速的移开。
这会儿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各怀心事。
来的人是高源,看着两个孩子跟云开和萧寒的孩子玩得很好,他也很开心。
云开和萧寒请他来屋里坐坐,他拒绝了,说改天登门拜访,今天很晚了,就不打扰他们休息。
他来给几个孩子带了不少礼物,而且一看都是精心挑选的。
云开由此可以判断,这个人很心细。
跟高源父子三人告别之后,萧腾派人过来接走了卓恩,家里只剩下云开和萧寒,嘉懿和思尔。
云开去给嘉懿洗澡,萧寒给思尔洗澡。
给两个孩子都洗完澡,讲了故事,等他们睡下,夫妻俩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忙碌起来也就暂且忘了萧腾说的事情,可是一到闲下来,等到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气氛就又变得尴尬起来。
“你去洗澡吧,我给你找衣服。”云开说着,人就朝更衣室走去。
萧寒看着她的背影,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朝着浴室走去。
更衣室里,云开站在衣柜前发呆了一会儿,这才挑了一件黑色的睡袍和一条黑色的*,拿在手里朝浴室走去。
浴室里,水声哗啦啦的作响,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心理的作用,她觉得这水声听起来怎么乱糟糟的,一如她此时乱糟糟的心。
站在浴室的门口,她没有推门进去。
在心里,她此时是排斥跟萧寒见面的,她生怕他会跟她说,云云,虽然这件事我很嫉妒,可是我更希望萧腾能够过得好一些,你就给他一颗卵子吧。
如果萧寒真的这样说了,她不知道她该怎么办。
在心里,她的确对萧腾抱有一丝愧疚,但是这愧疚,并不足以让她有勇气给他一个孩子。
她无法想象,孪生兄弟二人都有她的孩子,会是怎样的一种画面,或者说是怎样的一种情景。
但她知道,一定很讽刺。
她有她的道德底线,纵然是没有身体的*,精神上也算恪守妇道,但她也做不出那样的事情。
如果他们兄弟俩都这样逼她,她会再次离开,而这一次,永远都不会再让他们找到。
至于三个孩子,就留给他们的父亲吧,她一个人离开。
想到这里,云开深吸了一口气,敲了一下浴室的房门,然后推门进去。
萧寒正在淋浴下站着,看到她进来,对她勾了勾嘴唇。
云开也笑了下,晃了晃手里的衣服,然后放在门口的沙发上。
正要出去,水声骤然停止,她转过身,就见萧寒站在花洒的下面,看着她。
隔着并不远的距离,她的视线撞进他深邃的眼底,令她有着一丝的慌乱。
“怎么了?”她故作镇定地问他,心再一次开始砰砰砰直跳。
很紧张,真的很害怕有些话说出口。
萧寒将手里的搓澡巾朝云开晃了一下,“你给我搓背吧。”
云开微微一愣,随即暗自松了一口气,勾唇笑笑点头,“好。”
萧寒将靠椅翻过来,自己趴在靠背上,然后被对着云开。
云开将搓澡巾套在手上,俯下身给他细细地擦着,安静的浴室,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一开始很轻,很浅,可是渐渐地,云开有些累了,呼吸声就变得有些粗重,以至于气氛有些*。
她抬起手晃了晃胳膊,然后换了一只手。
萧寒似乎是睡着了,趴在椅子的靠背上闭着眼睛也没什么反应。
云开给他搓完之后,打开淋浴,试了下水温,然后给他的后背冲了冲。
之后,她又拿起沐浴球,挤了一些沐浴乳在上边,揉出泡泡,然后在萧寒的身上一点一点的涂抹。
萧寒大概是被惊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正好看到云开蹲在他面前正往他的身上涂沐浴乳,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起来,他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我自己来就好了,你去洗洗,累了一天了。”
云开摇摇头,“没事,马上就摸完了。”
萧寒看着她,也没有再执意,松开手站在她面前,如同君王一般,被侍奉着沐浴,还别说,这种感觉还真的能够让一个男人的大男子主义心爆棚。
“云云,那个地方还流血吗?”
云开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个地方,“不流了,但还是有些疼,今天一天忙也没去医院,明天如果还疼你陪我去医院一趟,好不好?”
萧寒点头,满眼自责,“都是我不好。”
云开笑笑,将最后一处涂抹上沐浴乳,“好了,冲一下吧,我去洗个脸,一会儿睡觉,时间不早了。”
“嗯。”
……
是夜,月如钩,银色的月光透过如纱的窗帘洒在室内,一室静谧。
两人躺在*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云开照旧窝在萧寒的怀里,她抱着他,他也抱着她,像个连体的婴儿一般,抱得很紧,很紧。
云开一开始是闭了眼睛,可是怎么睡都睡不着,就悄悄抬起头去看萧寒。
*头的台灯还在亮着,她一抬眼,撞进了萧寒的一双黑眸里。
“你怎么还没睡?”她动了动,朝上挪了挪,跟他面对着面。
萧寒低头在她的鼻尖上轻轻吻了吻,“你不也没睡着?”
云开弯了弯嘴唇,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撞击着她的耳膜,她的心。
“睡不着,今天接收到的信息量太大,感觉大脑里就像是被塞了一个大气球,不断地膨胀,放佛下一秒都要爆炸了。”
萧寒听闻后,低低的笑了起来,抬起手,轻轻地给她揉着太阳穴。
语气调侃地说:“那可别给爆炸了,万一脑浆喷我一脸怎么办?”
“你——”
云开气得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喷你一脸直接喷死你算了,反正我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一起死好了。”
“才不要一起死。”萧寒深吸一口气,将她抱在胸口,“你比我年轻,肯定比我能多活很多年,可是云云,其实我更想走在你后面。”
我怕我走后,留下你一个人,你又会躲在被窝里哭鼻子,到时候儿女们都长大了,都有了自己的家,又不能时时刻刻的陪着你,你一个人怎么过?
所以还是我走在你后面,等将你的事都安排好了,我就去追你,我们一起走。
这个话题,太过于压抑和沉重,以至于两人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室内很安静,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地响着。
云开眨了眨眼睛,抬头去看萧寒,他敛着眼眸,但是看得出来,并没有睡着。
“萧腾说的事情,我不会答应,你也别劝我,好吗?”
这些话,他不说,但她要说。
将卓恩过继给萧腾,这是她的底线了,不可能再有更进一步。
人都是贪婪的,她很清楚。
得到一点,便想要更多更多。
也许萧腾不会,但是未来,谁又能够说得清楚呢。
所以,她不会给萧腾这颗糖,坚决不会。
不管是出于道德的顾忌,还是别的什么考虑,她都不会那样做。
她告诉萧寒,是希望他能够明白,她爱的人是他,她甘心情愿给他生孩子,但也只有他一个人。
萧寒凝视着怀里的女人,目光一点点变得深邃和炙热起来,他深情地望着这个他爱到骨髓里的女人,这一秒,恨不得是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里,因为只有这样,别的人,不管是谁,都无法再觊觎她。
他以为,她会动摇。
他以为,在她的心里也有萧腾的位置。
所以他害怕她说出来,很害怕,甚至还想过了要逃避。
可是,真的令他欣喜又激动,她没有动摇。
她跟他说,萧腾说的事情,我不会答应,你也别劝我,好吗?
她的意思,其实她是担心他会站在萧腾的立场去劝说她吗?
这个傻女人,他怎么会呢。
虽然萧腾说的那些话让他很有感触,但是感情这种事,从来都没有公平可言。
倘若人人都这样,那么郑君杰也是爱着云云的,如果他也打感情牌,也要云云给他一颗卵子,他要一个孩子,那这会变成什么样?
这不是道德的问题,而是一个人,一对夫妻的底线。
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女人,萧寒用力地点了点头,“嗯,都听你的。”
云开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
她忽然就觉得困意袭来,眼皮都沉重得要太不起来,索性也就闭上了。
没两分钟,萧寒就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从胸口传来,他轻声唤,“云云?”
云开没有应他,他无声地笑了,这么快就睡着了,这个傻女人,原来一直睡不着是因为想要跟他说这些呀。
他低头在她的发顶亲了亲,说:“晚安,老婆。”
云开大概是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哼咛了一声,脸颊在他的胸口蹭了蹭,柔软的小脸蹭着他的胸口,像是有猫咪的尾巴扫过萧寒的胸膛,酥酥的,麻麻的,全身如同过了电流一般,他的身体悄然就腾起了一股燥热。
无奈地笑,他无声叹息,至少也要忍两天才可以再碰她,今天都流血了。
……
第二天,天气晴朗,由于昨天下过大雨的缘故,今天的天特别的蓝,几朵闲云在空中闲散地飘荡,蓝天,白云,偶尔有鸟儿在空中飞过,一副绝美的画面。
云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八点了,萧寒不在身边。
她从*上下去,来到落地窗前,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玩,不知道萧寒从哪儿给他们弄了一堆沙子,正在沙堆上盖房子,玩得不亦乐乎。
阳光不似下雨前的毒辣,很温柔,照在脸上,令人很舒服。
云开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吸入肺腑的是楼下院子里的沁人花香,不远处树丫上还有鸟儿在叽叽喳喳地叫着,这样一个上午,令人沉醉。
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云开扭回头。
萧寒穿了身居家服,朝他走过来。
“起来了?还以为你还要再睡一会儿,饿了吧?我熬了些小米粥,买了几个包子,还有两个咸菜。”
虽然这个男人不会做饭,熬个小米粥都有可能熬糊了,包子也是从外面买的,咸菜也一样是买的,虽然她也总是嫌弃他不会做饭,笨手笨脚的一点都不像个居家好男人,可她却就是爱着这个男人,爱着他所有的优点和所有的缺点。
“什么馅儿的包子?什么咸菜?”
“酱肉的,藕丁的,豆腐的,豆沙的,胡萝卜的,香菇包菜的,韭菜鸡蛋的,还有一个雪菜的,咸菜一个是萝卜丁,一个是小黄瓜。”萧寒回答。
云开抿着嘴笑,“看来你是将所有的包子都买来了,一样买了几个?”
萧寒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他是想做的,可是一想到自己做出来的那些东西,他自己都觉得可怕,所以还是不毒害人了。
“一样也没多买,就买了五个。”
云开,“……”
一样也没多买,就买了五个?
word天!她怎么就嫁了个这么奇葩的男人呢?
让她算算,他买了多少个包子……四十个!
他居然一顿早餐买了四十个包子!还说一样也没多买,那么在他的概念里,多买是多少个?
真是个败家的爷们儿!
萧寒大概是猜到了云开这反应是什么意思,更加的尴尬了,抬起手挠了下自己的头,一张脸有些微红,“其主要是不知道大家都想吃什么,所以一样都买了一些,这样大家想吃哪个都可以吃了。”
顿了顿,他又说:“其实原本还有茴香的,芹菜的,茄子的,牛肉的,芝麻的,梅菜的,虾仁的,还有羊肉的,可是这几样都卖完了,所以没买成。”
云开,“……”
她真的有种要吐血三万英尺的冲动,是不是如果这些都有,他还要一样再买来五个?
老天爷!这到底是个什么男人?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十分无语地瞅着他,云开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她心里想,这以后,还是不让他做饭了,他自己也挺为难,她吃得也挺为难。
“下次我早点去买,早上起来先去把包子买回来,然后再熬粥。”萧寒补充说。
云开点头,“好,不过以后一样买一个就好了,你买这么多,吃不完了多浪费是不是?”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委婉一些,怎么说这也是他难得的做一次饭,她不能打消他的积极性。
不过,这以后,她决定了,每周的周六和周日,是他拜师学厨艺的时间,她就不信,一年半载的带不出来他,一年不行,那就两年,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着。
她问:“那你跟孩子们都吃过饭了吗?”其实她想问的是,包子还剩下多少个?
萧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孩子们都吃过了,我等着你呢,还没吃,不过豆沙包孩子们都不喜欢吃,我就给你留了一个,其余的四个让卓恩给萧腾送过去了。”
云开抿了抿嘴,“那……还剩下多少个包子?”
萧寒略微想了一下,“嘉懿吃了四个包子,思尔和卓恩各吃了三个半,萧腾那边四个豆沙包,一个酱肉的,一个韭菜鸡蛋的,还有一个豆腐的,剩下的就是二十二个,我估计能吃五个或者六个,剩下的够你吃了吧?”
云开真想一口血喷在他的脸上,真把她当成猪来养啊?十七个包子,她一顿吃十七个,估计饭都能塞到嗓子眼。
不过六七个她倒是能够轻松解决,她最高的记录是吃了九个,而且还不是小笼包的那种,就是市面上常见的一般大小的包子。
那是她还怀着思尔和卓恩的时候,前一天她在家里打扫卫生,有些动了胎气,她吓得躺在*上愣是一下午一晚上都没敢动,饭也没吃,水都没喝。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感觉身体没什么异样了,这才起来去医院。
检查后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她这才放心,紧张的心放下来了,肚子就开始叫了。
从医院回去的路上,她路过一家包子店,买了十块钱的包子,肉的一个一块五,素的一个一块,她要了两个肉的,其余的都是素的,一共九个,她还买了一杯现磨的无糖豆浆,一杯豆浆,九个包子,她一鼓作气全部吃了下去,吃完后居然还没有觉得特别的撑,但也没有再吃了,因为她把自己给吓住了。
其实她本来饭量也就不小,可就是光吃不长肉,为此爸爸总是说她,说她吃肉不长肉,以后干脆别吃肉了,浪费。
“云云,你在想什么?”
萧寒见她傻乎乎地自个笑了起来,有些莫名其妙。
云开看了看他,“没什么,就是想起我爸爸,想起以前我怀孕时候吃包子的事儿了,我没跟你说过吧,我怀着思尔和卓恩的时候,又一次早上吃早饭,我吃了九个包子,喝了一杯豆浆,就这还没吃怎么饱。”
她其实说这些话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这话听在萧寒的耳朵里,却让他的心里变得特别的难受。
人家别的女人怀孕了,都是丈夫伺候着,公公婆婆伺候着,一家子人都伺候着,可她,一个人挺着大肚子,什么都是自己做,自己做饭,洗衣服,产检……一想起这些,他的心里就特别的不好受。
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低头在她的发顶亲了亲。
有些话不必说出来,他要的是去做,好好的疼她爱她,弥补她曾经吃的那些苦。
云开依偎在他的胸膛,眨了眨眼睛,“你怎么啦?”
他怎么突然变得有些心情不好了呢?她能够感觉的出来。
萧寒摇摇头,“没事,就是想抱抱你,抱一会儿就松手,你去洗脸刷牙,然后我们去吃饭。”
“嗯。”
……
上午九点,云开在极力的奋战之后,终于成功地吃掉了八个包子,实在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萧寒也被她逼着吃了整整六个。
可是这才消灭了十四个,还剩下八个,只能中午或者晚上吃了。
其实云开的意思是不想要剩下,天气太热,怕变质了。
可实在是吃不进去了,扔掉了又太浪费,所以只能够放到冰箱里,冷冻起来,等晚上加热了再吃。
“我说萧寒,你说你个大男人,你才吃了六个包子,嘉懿都吃了四个,说你没出息吧,你还不相信。”云开撇撇嘴,站起来收拾餐桌。
萧寒一脸的哭相,六个已经就是他的极限了好不好?再多吃一口,他估计会把今天早上吃的全部吐出来。
而且他估摸着,起码一个月之内,他看到包子都会反胃,吃伤了。
两人一起收拾了餐厅和厨房,活动了半天,感觉没那么撑了。
此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半,跟高源约定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半,该出发了。
今天云开和萧寒跟高源一起去看金子,金子病逝后,埋葬在了云城,跟金子爸爸的墓地是同一块,但是由于害怕被金子的妈妈和哥哥发现,所以距离相对远一些,而且也没有敢直接写上金子的名字,墓碑上只是刻着:爱妻之墓,也没有照片。
其实应该一大早就来的,但是高源要将两个孩子送到跆拳道馆,所以就只能是快中午了。
到墓地的时候,已经临近正午。
高源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衣,一条黑色的西裤,一双黑色的皮鞋,大概是害怕遇到什么人,他从车里下来就一直戴着墨镜,直到来到金子的墓前。
云开站在墓碑前,忍不住眼泪簌簌掉落,一个陪伴了她那么多年的好朋友,好姐姐,说没就没了。
六年前的一别,没想到,居然成为了她们的最后一别,此生再也无法相见。
……
从墓地出来已经是下午一点,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两个多小时了。
Abenr打来电话,问高源什么时候去接他和妹妹,高源这才想起来,他居然忘了两个孩子还在跆拳道馆。
此时已经下午一点了,两个孩子肯定等着急了。
云开问了跆拳道馆的地址,想了想说:“给金子的哥哥打个电话吧,让他去接两个孩子,不管怎样,这件事都应该让他知道,即便是不让金妈妈知道,也要告诉金子的哥哥,不然,他们一直都会觉得金子为了你,抛弃了养育她那么多年的妈妈。”
高源点头,这件事他也是这么想的,一开始不肯告诉他们,是怕他们接受不了,但是如今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件事也不可能一直瞒着。
跆拳道馆离金嘉恒居住的地方和上班的地方都不是很远,他开车过去很方便。
云开给金嘉恒打电话的时候,他刚吃过饭准备回单位上班。
云开说有个朋友的孩子,在XX跆拳道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看他有没有时间帮忙接一下,他们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够回到市区。
然后云开发了Abenr的照片到金嘉恒的手机上,又给了他Abenr的手机号。
金嘉恒很热心的答应了去接孩子,不过他由于下午有会议,所以只能把孩子们带到他的单位,等他们回市区后,来单位接孩子。
“云开,谢谢你。”高源说。
云开笑笑,“我跟金子之间从来都不需要这三个字,你是她爱的男人,她的丈夫,我想以后,我们也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高源含笑着点头,依然还是又说了一遍,谢谢。
因为除了谢谢这两个字,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
金嘉恒开车去跆拳道馆,远远的就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个孩子,男孩很高,看起来像个混血儿,女孩背对着他,所以没有能够看清楚长什么样子。
但由于他的手机上有云开发来的照片,所以他知道就是这两个孩子了。
车子停在跆拳道馆门前的停车场,金嘉恒推开车门下去,走向两个孩子。
微笑着询问,“你们好,是Abenr和Gold的吗?我是金嘉恒,是你们云阿姨的朋友,她让我来接你们。”
Abenr抬头看向金嘉恒,Gold也转过身。
在看到Gold的那一刻,金嘉恒猛然一怔,瞪着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这个孩子,半天都没有回过神。
Abenr和Gold的面面相觑,然后是Gold开的口,“叔叔,你怎么了?”
听到Gold的声音,金嘉恒这才回过神,弯腰蹲在Gold的跟前,强力地压着心头的激动,手抬起来原本想扶着Gold,想了想又放下,他怕吓坏了这个孩子。
太像了!跟金子真的太像太像了!
名字又叫Gold,翻译成汉语就是金子的意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萦绕在金嘉恒脑海里的有无数个疑问,最终汇集成了一个,
他深吸了一口气问:“Gold,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Gold看了看他,然后扭头去看Abenr。
Abenr皱着眉头,盯着金嘉恒,下意识的就将Gold搂在自己的怀里,一脸警惕地看着金嘉恒。
一着急,Abenr根本就不会说汉语了,直接用英语问道:“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是谁?”
金嘉恒一愣,心里想,可能是孩子听不懂中文,于是他用英语又问了一遍:“Gold的妈妈是谁?我姓金,我叫金嘉恒。”
这时候,Gold却皱了皱小眉头,“你跟我妈妈一个姓吗?你是哪个金?”
金嘉恒的心突突直跳,她的妈妈也姓金,一定是金子对不对?一定是的,一定是!
他做了两下吞咽,声音颤抖地说:“是金子的金,金嘉恒,Gold,你妈妈是不是叫金子?”
Gold的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一脸的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妈妈叫金子?你跟我妈妈是什么关系?”
金嘉恒顾不上回答孩子的两个问题,而是紧紧地将这个孩子抱在了怀里。
五年前,金子为了高源离开家,这几年他一直都在想,以金子的性格,她不可能离家之后就连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不给家里发,一定是她遇到了什么事情。
他曾试图去联系高源,可是他所知道仅仅只是个名字,他没有见过高源,甚至连照片都没有,更不知道高源在哪儿住,唯一知道的就是欧洲,甚至具体哪个国家都不知道,所以想要在世界上寻找一个叫高源的人,如同大海捞针,几乎都不可能找到。
这几年,母亲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他甚至连在母亲的面前提金子都不敢,因为一提起,母亲就勃然大怒。
前些日子,云开来找过他,问她金子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其实他当时心里有一个猜测,那就是,金子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但是他情愿自己的猜测是错误,也不愿意相信,真的会如他所想。
Gold被他抱得有些透不过气,而且还很害怕,吓得哭了起来。
一旁Abenr,也是急得不行,他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根本就拉不开这个男人,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给爸爸打电话。
电话打给高源,Abenr简单地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爸爸居然说,这个姓金的男人不会伤害Gold,爸爸还说,这个人是Gold的舅舅,是金妈妈的哥哥。
哥哥是个什么概念,Abenr很清楚,就像他是Gold的哥哥一样。
原来是这样!
Abenr挂了电话,看着急得掉眼泪的Gold,他轻声安慰,“Gold,你别害怕,这个人是……舅舅,是金妈妈的哥哥,就像我是你的哥哥一样。”
Gold听完后,渐渐地止住了眼泪,看着Abenr,问了一声,“妈妈的哥哥?”
Abenr点头。
“舅舅?”
“嗯!”
Abenr看向抱着她,把她抱得有些难受的这个男人,大眼睛眨了几下,然后抬起手拍了拍金嘉恒的肩膀,“你是我妈妈的哥哥,我的舅舅吗?”
好一会儿,金嘉恒才直起身,看着怀里的女孩,用力地点了点头,“是,我是你的舅舅,你妈妈的哥哥。”
下一秒,Gold咧开小嘴巴开心地笑了起来,欣喜爬上了眼角和眉梢,“那……舅舅,你肯定知道天堂在哪里对不对?爸爸说妈妈在天堂,云阿姨说可以带我去找妈妈,可是她到现在也没有带我去找妈妈。”
金嘉恒浑身一僵,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极其狼狈地愣在了那里。
天……天堂?
金子她……她……她到底怎么了?
眼泪像奔涌的猛兽,一瞬间就冲出了金嘉恒的眼眶,怎么控制都控制不住。
视线很快就模糊起来,他看不清跟前孩子的脸,但是眼前金子的那张脸却越来越清晰。
……
一个小时后,一家人菜馆。
在来的路上,云开和高源聊了很多,他们也做好了准备,该如何面对金嘉恒。
可是当见了面,有些事情还是无法提前预知的。
金嘉恒见到高源的一瞬间,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由分说就对高源一通狠揍。
高源没有还手,云开和萧寒也没有劝架,倒是旁边的两个孩子被吓得大哭,云开和萧寒在一旁安慰他们。
有些事情,尤其是男人跟男人之间的事情,武力是最快速的解决办法。
高源被金嘉恒狠狠地揍了一顿,打得鼻青脸肿的,十分狼狈,身上的衬衣都被扯破了。
而金嘉恒,也有些狼狈,一只手在打高源的时候打空了,打在了旁边的的餐桌上,鲜血直流。
后来,两人终于不打了,云开去了附近的药店买了碘酒和棉纱,给金嘉恒的手做了简单的处理。
之后,四个大人,两个孩子,围坐在一张餐桌上。
“现在什么都不谈,只吃饭,OK?”云开扫了一圈,两个孩子一直念叨着要等爸爸一起来才吃饭,金嘉恒也没办法,只能陪着他们等,他倒是不饿,因为他吃过午饭了,可看着Gold饿得看着别人吃饭她只舔嘴唇也不愿意先吃饭,他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饭菜上来之后,两个孩子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Abenr虽然从小在伦敦长大,但是由于高源一直不喜欢西餐,所以在家里,一般都是他做饭,Abenr对中餐也是情有独钟。
高源没什么胃口,就吃了两口菜,放下筷子,说想出去抽支烟,就离开了。
他离开之后,金嘉恒也跟了出去。
两个男人站在餐馆外的大树下,一人点了一支烟,神色凝重地抽了起来。
一阵沉默之后,金嘉恒问道:“金子什么时候走的?因为什么?”
高源抬头深吸了一口气,“距离现在四年零八个月,Gold出生后一个月,胃癌去世,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中晚期。”
金嘉恒夹着烟的手猛地抖了起来,最后抽了半截的烟还是掉在了地上。
他的脸已经褪得没有了任何的颜色,就连嘴唇,也煞白如纸。
他站在那里,浑身都开始颤抖,整个人像是得了什么病,颤抖得异常的厉害。
高源侧脸看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大概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又合上了嘴,唯有沉默相对。
金嘉恒缓缓蹲在地上,双手掩面,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跟金子年龄差了不少,父亲当年去世的早,金子于他是妹妹,也像女儿。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没有找女朋友,最大的顾虑就是因为金子,他怕自己有了妻子,再有了孩子,到时候疏远了金子,会让她心里难受,所以他一直到现在都还是单身。
可是他一直守候的妹妹,就这样跟他天人永隔了,而且还是在四年多以前。
四年零八个月……她离开将近六年,那么在她离开前的那一年多,她为什么都不肯跟他说实话,不肯跟他告别,让他陪着她走过最后的岁月。
他是她的兄长,她情愿跟着一个外人,也不愿意让他陪着。
这五年多里,他每天早晨醒来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去她的房间,看她是否在房间里,然后再去打开门,看她有没有在门外。
他无数次从梦中惊醒,放佛听到门铃声,听到她在叫他。
可是一次又一次,他的激动化为泡沫,等待等成了绝望。
可是如今,她选择的那个男人,却告诉他,她已经不在了,四年前就不在了。
为什么?为什么?!
“金子离家之后,一直跟我就住在云城,在你们家旁边的一个小区里,我跟她住着的地方,跟你们家那栋楼隔着一个院墙,她每天站在阳台上用望远镜去看你和妈妈,后来她怀孕四个月,不得不住进医院,她让我拍了很多你和妈妈的照片给她,她每天看着那些照片流眼泪。”
“既然发现的时候是中晚期,为什么不治疗?”
“她之前自己是知道的,但她没有告诉我,后来等我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了,医生建议打掉孩子做手术,她不同意,她死活不愿意打掉孩子,她拒绝治疗,甚至以死相逼,我没有办法,我怎么求她,她都不同意……后来孩子出生,满月的当天,她离开的。”
高源吸了吸鼻子,猛抽了一口烟,继续说:“那天她应该是知道自己要走了,让我带着她和Gold来到你们家的小区楼下,坐在车里,她看到了你和妈妈,你们那天应该是去菜市场买菜了,买了很多,你扶着妈妈上楼,有个袋子破了,里面的紫色茄子还掉了出来,滚到了车边上,你跑过来捡,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你盯着车窗看了一会儿,然后捡起茄子就走了。”
金嘉恒心头一凛,陷入了回忆。
四年前,四年零八个月前,是什么日子?
那个月是母亲过生日,那天应该是母亲的生日,他那天没有上班,陪着母亲去菜市场买菜。
茄子掉了的这件事,他想起来了。
他弯腰去捡茄子的时候,在那个黑色的车窗上似乎看到了金子,像是在他身后站着,他不敢眨眼睛,甚至动一下都不敢。
他怕是自己产生了幻觉,看错了,所以就一瞬不瞬地盯着玻璃上的人。
可是,很快金子不见了,他眨了眨眼睛,还是看不到。
他知道,一定又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可是这个幻觉却比过去的一年多任何一个时候都要真实,真实得他以为金子回来了。
可是当他转过身,看着身后空空的,没有一个人,只有母亲站在台阶边在问他看什么,他才知道,是幻觉。
他不敢跟母亲说他刚才看花眼看到了金子,所以就匆忙捡了茄子上了楼。
是不是如果那天,他坚持一会儿,再或者从楼上再返回来,是不是就能够见到金子最后一面?
眼泪再一次如雨而落。
金嘉恒哭得几乎上不来气,他后悔那天他没有坚持,不然就能够见到金子最后一面了。
“那金子现在在哪儿?”
“厚山墓地。”
“你说什么?”金嘉恒一脸震惊地看着高源,高源点了下头,“这是金子生前选好的地方,跟爸爸在一个墓地,但是离得有些远,而且……墓碑上没有照片,没有名字……金子说,如果可以,一辈子都不要让你和妈妈知道她已经离开这件事,尤其是妈妈。”
金嘉恒许久都没有再说话,其实从他听高源说金子是得了病去世开始,他就已经明白了金子为什么要离家出走,甚至不惜跟家里决裂也要跟高源私奔,她是不想让他和母亲难过,母亲身体不好,经受不起这样沉重的打击。
可是,他是她的哥哥呀,他也不能够知道吗?
……
下午,高源再一次返回墓地,这一次,带来的还有Gold和Abenr。
午饭后,高源跟女儿来了一次促膝长谈,他不能够确定孩子是否听得懂,但他告诉了孩子,天堂是个什么地方。
在金子的墓碑前,金嘉恒再一次泣不成声。
Gold年纪还太小,不太明白死亡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只是看着金嘉恒哭,她的眼泪也跟着流,心里很难过,因为妈妈去的那个地方,她去不了,她见不到妈妈。
暮色四合之际,悲痛和压抑笼罩着整个墓地,令人窒息难受。
一行人离开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本来好好的,可路上,Gold莫名地发起了高烧,而且来势汹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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