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穆公子,我没事……”萧玉朵不得不起身周旋几句,客套一下,请二位坐下,又叫丫鬟们上茶。
两个穆家子都是一副复杂的表情,穆天佐还好说,穆天英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心疼,低声道:“这几ri你太累了,可休息的好?”
“还好,没办法,做孙媳妇的,自然要尽义务。”萧玉朵感觉自己这次见到穆天英自己的情绪比较正常,也就稍稍放了心,可是之前前身对穆天英还有怨念,所以才会徘徊不走,自从那次发泄之后,可能也找到了自己的答案,完全离开了,自己看见穆天英也不再有那种悲伤的感觉了。
这个身体已经彻底成了自己的,而对方只怕也开始了新的路途。
“今晚是最厉害的,还有哭丧,所以你好好休息,莫要伤了身子。”这时穆天佐也忍不住嘱咐萧玉朵,他看见刚才对方哭得太厉害,担心她晚上受不了。
萧玉朵忙表示感谢,道:“没事,我会注意的。”
没想到自己的表现幅度这么大,自己不过是想起了从前,而不是对常氏有多深的情感。
她转眼想起了周氏、柳絮儿两人,好像都没哭了几分钟,就有丫鬟说不行了,然后柳絮儿与梅水烟都跟着进去了。周氏和自己做对时,羞辱自己的时候,精神劲儿挺足的呀,所以只怕她的力气还需要挖掘一下。还有柳絮儿,竟然趁机溜走--当自己是傻子么?
等送出穆家两公子,她便进了里间去见周氏。
此时对方正靠在靠枕上,喝着茶,与柳絮儿和梅水烟悠闲说话。看萧玉朵进来,眼皮子稍稍抬了抬,懒懒道:“今日辛苦了,今晚你可要努力啊,还有一场比较大的哭丧,明日更要仰仗你了。”
梅水烟此时坐在一边,也似笑非笑,打量着萧玉朵道:“王妃哭得情真意切,连我都要感动了呢,这今晚就更要显身手了……”
“是啊,哭得时间如此长,可见对祖母感情颇深,也替母亲尽了孝。”柳絮儿话语里尽是幸灾乐祸。
“我不敢说辛苦,只是有些抱歉,”萧玉朵很抱歉地笑了一下,坐在周氏对面,道,“我原本在灵前痛哭不过是表达自己的心意,也想着替您敬敬孝心,谁知竟然牵扯到了您老人家,真是不应该。”
“牵扯到我?什么意思?”周氏有些疑惑,她一时不明白萧玉朵要说什么,立马竖起耳朵听下文。
“两位妹妹自不必说,一直都偏向您的都说我抢了您的风头,外面的人议论就更口无遮拦了,竟然说您哭了那么几声,就躲进屋里,分明就是假孝顺。祖母活着的时候,您装的一副柔弱和顺,而祖母去了之后,您竟然连哭都不肯哭,可见嘴脸与二房赵氏所差不多,连世人眼都遮不过去,说您……连我一只脚也不如……”萧玉朵神色不变,对周氏叹轻声说道。
周氏直接怒了,蹭地坐起来,瞪着萧玉朵道:“是谁说的?我哪里不孝顺了?!我再不好也不可能与二房赵氏一样,这些瞎了狗眼的,竟然如此瞧不起人!”
萧玉朵额头划过几条黑线,立刻接过话道:“您自然与赵氏不能相提并论,她是什么东西,不守灵,不哭丧,已经没脸没皮,与市井泼妇无异。您可是老平阳王妃,现在平阳王的母亲,更是晚辈的表率--您的表现今日人看的少,知道的是您身子不爽,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为老不尊,不懂得给后辈里榜样,所以--梅姑娘就不用说了,义妹义女的还没有举行仪式,大老远跑来不过是看热闹的,柳氏可是正经的媳妇,也是受过祖母教诲的,却也只哭了几声,就与您跑进来了,让外人看了笑话,还以为咱们平阳王府缺乏教养到了如此地步……”
柳絮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她的确是哭了一小会儿,趁着扶周氏就进来了,谁知着萧玉朵在这里等着呢。
周氏被萧玉朵这番说辞弄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最后气呼呼看着萧玉朵道:“我那会儿的确是身子不舒服,进来谢谢而已。晚上自会再去,怎么说也不能叫别人那我与赵氏相提并论!”
“我也原本想着,老王爷感谢祖母,老王妃也应该如此,如今老王爷已经仙逝,您再怎么说也应该多多表现,替他尽尽孝心。”萧玉朵说到这里,看着梅水烟,道,“梅姑娘是来做什么的?按说在王府也呆了一段时间,难道就是来看戏的,我好像还没有见你哭呢。若是哭不出来,最后先回京城去等着比较好,不知道你绝不的尴尬,我都替你尴尬,如此悲伤的氛围,你还是那样的若无其事,有些不和谐……”
梅水烟被萧玉朵这样一说,俏脸不由也红了,辩解道:“我也哭了,王妃没有看见么?老夫人都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不哭?”
“那好,其实咱们这些人里,老夫人对我最不好--我这个最不好的人尚且能哭到让人动容的程度,想必你们会比我表现更好,一会儿很多人会来观看,你们要准备好……改变你们名誉的时候来了……”萧玉朵说完,很有礼貌地冲三位点点头,跨步出去。
柳絮儿看萧玉朵走了,忙对周氏道:“母亲,萧玉朵是不是故意的?”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晚膳之后便是哭丧之时,肯定要看的,我们需要准备一下--怎么也不能叫别人说我与赵氏一样!你也要好好准备,给我比过萧玉朵去!”
周氏也给柳絮儿下了命令。
下午萧玉朵找到穆天佐,嘱咐他几句话,对方笑着点头,说:“好办,你看着吧。人绝对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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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晚膳后,开始哭丧时,萧玉朵还没有开始,周氏与柳絮儿便开始了悲痛欲绝的哭泣。
萧玉朵心里暗暗笑了笑,开始哭了几声,身子便慢慢软了下去。
不远处的沐云放一看,立刻冲过来将她抱回屋去。引得众人议论不已。
“平阳王妃今日哭得太厉害了,所以没有力气了,一个好孙媳……”
“是啊,今日真是哭得痛彻心扉,我都不忍多看呢……”
“这老王妃上午可没怎么见着啊,是不是没有夫君管着,就想那二房横行了,完全不将老夫人放在眼里啊?……不是还是世家之女了么?”
“是啊,我们看看他能哭丧到何时,别还不如孙媳妇呢,当年可是老夫人做主娶了她,不然她还当不上王妃呢……”
不知道是不是说者有意,反正周氏在这个间隙完全听到了这些评价,立刻赌着气,扯着嗓子哭起来。
沐云放挡住别人示意叫萧玉朵休息一会儿,所以屋里再没有别人,
萧玉朵假意醒来,挣扎下*说:“他们都在那里哭,我也不能退后啊……我还能走的……”
沐云放态度坚决,坚持不叫萧玉朵去哭,“今日上午你用了太多力,这几日也休息不好,不能再哭了,不然明日出殡爷怕你起也起不来了……”
萧玉朵暗暗给沐云放点了个赞,不过脸上却露出遗憾的神色,然后怏怏靠在他的肩头,道:“嗯,听爷的……”
此时屋里没有丫鬟,只有他们两人。外面周氏与柳絮儿的哭声,伴着鼓吹,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好一会儿,沐云放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对萧玉朵道:“你先歇着,我去叫人扶母亲去。”
萧玉朵点点头,看沐云放出去,愉悦地闭上眼睛一面休息,一面听着外面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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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云放出来,示意云嬷嬷去搀扶周氏。
云嬷嬷叫一个丫鬟与自己上前一面劝着周氏,一面准备搀扶。一般情况下,有人来搀扶,哭丧者在示意一下对死者的留恋,哭上几声,就可以谢幕了。
结果,周氏奋力挣脱,坐在地上哭得云鬓都散了,眼泪横流,连鼻涕也出来了。
“你们莫要拦我,今日我要好好与母亲说说话--我的那个婆母哎,你含辛茹苦将我夫君拉扯大……”她开始了哭唱,声音哀婉动人,一下成了院中主角。
看的人有的竟然也产生了共振,跟着抹着眼泪,
别人还还说,沐云放一下愣住了。记忆中,他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还会有这样的举动,大庭广众,披头散发,完全不顾体面,和之前矜持高贵的优雅形象简直是云泥差别。
最后他不得不上前亲自去搀扶母亲,结果还是失败了。
一旁的柳絮儿看周氏完全投入进去,自然不敢懈怠,也努力扯着嗓子号着--她自然没有人管她,毕竟周氏还在那里哭着呢,她怎么也得陪着。
直到半个时辰后,沐云放看周氏嗓子都已经哑的厉害,才下定决心命人将周氏抬回院落去。
屋里的萧玉朵听的清楚,不由淡淡一笑:“这一场你也算将上午的偷懒补回来了……”
哭丧完毕,男人们很多又开始去街上巡回,萧玉朵也搞不清楚做什么,反正是为明天出殡不可少的仪式。
院中人尽散去,萧玉朵在雨珍的搀扶下回到明光院休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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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是出殡,天还没有亮,萧玉朵就被沐云放叫起来准备了。
这几日沐云放有了胡子青茬,似乎成熟了一些,如今又是一身麻衣,更显出尘脱俗--帅的人,就是披麻戴孝,也掩饰不住绝世的风姿。
两人去了松鹤院,萧玉朵的事情少一些,一会儿就负责哭就好了,所以她开始想着伤心事。
早膳之后,出殡便开始了。
萧玉朵与周氏一众女眷在棺椁后面,沐云放则在前面扶灵。
哀乐,鞭炮开始了,棺椁慢慢被抬起来,随着瓦盆一碎,出殡正式拉开了帷幕。
萧玉朵一看周氏开始闭上眼睛哭,她也开始想着伤心事,不顾形象地哭起来。透过朦胧的泪眼,她隐隐看见沐云放半边身子,看那样子,他也在哭--虽然常氏对他一般,但他骨子里是个孝顺的人,表面虽冷,心里一直尊敬对方。
所以,他的伤心是真的伤心--或许,这满院哭泣的人中,最最伤心的也是他。
出城的路,很长,没走一小段,全部的人都要停下,向棺椁磕头,然后再前进;然后再停下,磕头,再起来。
漫天的纸钱飞洒,灵幡飘动,透着无边的哀伤,街道两边的人非常多,都在观看着。
将近一个半时辰,出殡队伍才终于出了城。按照风俗,女眷要被甩下,只有男子随着棺椁去祖坟。
所以被人一拦,萧玉朵等也就主动停下了,目送着棺椁离开一截,便在众人搀扶下,坐上马车,回了王府。
这一趟很累人,路长,还有一路哭着,就是水做的人也没有那么多泪,别说自己了。所以回到明光院后,萧玉朵直接躺倒在榻上闭目休息。
很快她便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道多久,耳边听的雨珍在唤自己。
萧玉朵慢慢睁开眼睛,雨珍严肃的脸放大在眼前。
“怎么了?”她揉揉眼睛,问道。
雨珍一字一句回答:“王爷命人去将二房赶出王府了。”
萧玉朵蹭得坐起来,确定道:“已经去了?”
没有想到沐云放军人作风,雷厉风行,说叫二房滚出去,果然就要让他们滚出去。
不过,对于这个举动萧玉朵举双手赞成,连常氏的葬礼也不参加的,只顾搜刮沐府钱财的,应该算不上是自家人了,何况之前也解除了关系,这回将对方清除出去,理所当然。
“走,看看去。”她向来喜欢看八卦之事,尽管是自家的--谁叫古代娱乐活动少呢?
雨珍跟在后面,补充道:“那赵氏正在门口骂呢,寻死觅活的要和我们对抗。”
“叫她死去,吓唬谁呢?她比谁都惜命。”萧玉朵对赵氏半点好感也没有,所以对对方的威胁嗤之以鼻。
等主仆两人到了府门口一看,赵氏正唾沫星子横飞骂得起劲呢。
“……这王府还有我夫君一般功劳呢,凭什么你们独占?!我告诉你们,别以为准备攀龙附凤,就不把别人看在眼里,说到底,你不过是比那些面首多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名分而已!……”
本来赵氏骂什么,沐云放并不说话,但赵氏说到比“面首多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名分而已”时,他的眼底立刻刮起了风暴,他盯着赵氏,缓缓问道:“本王给你们脸面你不要,如今还要来无理取闹,辱骂本王,我岂能容你?……”
“怎么,我哪里说错了?”赵氏冷笑一声,“说什么只喜欢萧玉朵一个人,别人都是摆设,原来是没有遇上郡主,遇上了郡主,萧玉朵不也得靠边站么?孩子也不要了,一心就削尖脑袋往上钻!”
萧玉朵看沐云放气得俊脸煞白,眼底隐隐闪着杀气,便走到他身边,示意他莫要生气,然后转身看着赵氏,道:“这好似我们之间的事,你管得着么?你算老几?我看你还是好好问问自己的心,你如何对得起老夫人吧!你们不讲老夫人放在眼里,只惦记着她的嫁妆,如此我们的缘分是真的尽了,没有关系的人,为何要允许你们住在王府?”
“赵氏,本王限你明日辰时搬离王府,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沐云放说完,转身进了王府,不再理会赵氏。
走了一步,见萧玉朵没有动,立刻回身拉住萧玉朵进了王府。
然后,王府大门关上,将气急败坏的赵氏拦在门外。
一路上,沐云放没有一丝笑容,直到进了明光院,他忽然转身望着萧玉朵,缓缓道:“爷没有攀龙附凤,更不会见异思迁,你信不信爷?”
“爷,我们的事我清楚,我是自动退出的,爷不必感觉抱歉。”萧玉朵很大度的笑了笑,她知道沐云放是被赵氏的话刺激到了,所以想要证明些什么。
沐云放似乎有很多话,却不知道要怎么说,只看着萧玉朵,久久无言,最后才叹口气,转身独自进了书房。
萧玉朵不敢去打扰,便回到了内院不说。
*,沐云放也没有在内院出现,雨珍带消息进来说,对方一个人书房,不回来休息。
“爷在做什么?”萧玉朵问了一句,她知道沐云放心情不好,但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有时候安静比安慰重要。
“发呆,看书,其余什么也没做。”雨珍说着话,摇摇头,道,“那赵氏今日说的话太难听了,王爷高兴才怪。仗着身份,知道王爷不会把她怎么样,一个劲地羞辱王爷,实在可恶。”
萧玉朵握握拳头:“她要再敢骂爷,我去揍她。这样的女人就需要这样对待,你讲道理根本不通。”
“嗯,如今能对付她的只有王妃您。”雨珍支持萧玉朵去收拾周氏,“要给王爷找回面子。”
萧玉朵这样说,也打算这样做。沐云放的为人她清楚,即使对赵氏厌恶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他也不会去动她一根指头,毕竟他是男人,也是晚辈,所以他不会动。
但自己信奉的与他不一样,值得自己敬重的人自己才会去敬重,不值得敬重的自己就不会敬重。
她今日很累,所以早早洗了洗,便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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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直到夜半,沐云放依然毫无睡意,他呆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问道:“王妃休息了?”
雨双道:“是,雨珍说王妃已经安歇了。”
沐云放目光看着桌前的蜡烛,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你说,王妃心里会不会觉得我也有攀龙附凤的心呢?……”
“不会,王妃也知道您是逼不得已……”雨双忙解释道。
沐云朵摇摇头,苦笑着靠在椅子上,双眸闪着难言的哀伤,道:“我这样不就是攀龙附凤么?逼着妻子和孩儿离开王府,去了信阳,还无耻地想着要她等我--我有什么资格要朵儿等?若我没有办法扭转,怎么有脸见朵儿?……”
雨双看着沐云放从来没有这样的无助,这样哀伤,忍不住劝道:“王爷,事在人为。”
“好了,你也休息吧,爷在这里好好想想。”沐云放叫雨双出去,他独自在书房呆着,想着,最后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沐西悄悄进来,给他盖上狐裘,命人烧好地龙,让书房更暖一些,然后出来与沐东进了偏房候着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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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赵氏到了沐云放规定的时间依然丝毫不动。
沐云放直接下令,派几十个家丁过去,将对方的一些物品搬到府门外,并且将赵氏、李氏、沐云广等人拉了出去,关上府门,将他们拒之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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