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放叹口气,点点头:“应该是吧,虽然也自己问心无愧,可每每看到嫂子过的不如意,总是--算了,不说了,爷只要你明白事情来龙去脉就好。不管谁误会,爷不希望你有一丝误会……”
“其实刚才我是有疑惑的,但我倒没有多想,如今你解释清楚了,我也解了惑了,”萧玉朵善解人意地看着他,笑笑,又道,“我是觉得孩子很可怜,林嫂子之前是妻,孩子是嫡出,而如今成了妾氏,孩子出来就成了庶子,这差别有些大。而且沐云广摆明是不认了,不知道她会如何面对这个局面。”
沐云放自然也不能随便发表意见,只是深眸望着萧玉朵,低声道:“朵儿,刚才我有些担心,担心你会多想……还好你信我……”
萧玉朵心里一虚,其实自己刚才吃醋了好不好?不过没表现出来罢了,毕竟自己还没有搞清楚--冷静是一个好习惯。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没谱的男人,”她为自己刚才的疑惑感到赧颜,主动抱住沐云放的腰,低声道,“你放心,我信你。”
沐云放深感欣慰,用手刮了刮萧玉朵的鼻子,眼底尽是缱绻,他很想与萧玉朵堵在在待一会儿,不过前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处理。所以他轻声道,“你去安慰一下嫂子,她现在的情绪只怕不稳定。”
萧玉朵点头应了下来。
两人并肩回到松鹤院时,周氏和柳絮儿还有梅水烟也出现了,此时正在林氏身边安慰着。
萧玉朵进来,看见几个不对路的女人出现了,也倒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出于礼节朝周氏颔首。
自从她主动离开沐家,离开京城,在这里遇见赵氏以及梅水烟,发现对方的态度比之前温和了不少,估计知道自己不在是沐云放的绊脚石--毕竟自己带着果儿离开,就意味着不再是沐家人。
这次来平阳,完全是出于感情与道义。
周氏本来对萧玉朵的不满与看不惯因为对方的主动离开而降低了一些,不过看见她这几日依然和沐云放接触频繁,她的心里又有了不快。
所以,看萧玉朵进来,便道:“你出来,我有话说。”
周氏说完,前行一步到了西间,看萧玉朵进来,便直接道:“箫氏,既然要离开了就离开的彻底一些吧。放儿已经答应了太子,与娇兰郡主成婚后不会和你见面了,给你名号完全是为了果儿着想,你千万不要有什么别的念头,以后还会回到王府去。实话告诉你,放儿已经与娇兰郡主开始过礼了,在他来的这几日,我已经问过名了,他们两人八字相谐,是少见的天作之合……”
“沐夫人如果还有记性的话,应该知道我为何会出现在松鹤院吧?”萧玉朵冷冷一笑,打断了周氏的话,“因为我还是沐家的儿媳,您的儿子还承认我是平阳王妃,叫人去告诉我祖母病重,应该回来尽孝。所以这段时间,我希望您能给我尊重,不要动不动拿王爷与郡主的婚姻事情来挤兑我,毕竟我这里未来每日守灵,哭灵,还要熬夜,还要替您和嫂子守灵,哭灵,您说对不对?若是您现在叫娇兰郡主来替您守灵哭灵,我萧玉朵立刻离开平阳,回我的信阳,如何?”
周氏被萧玉朵噎得一时无话可说,顿了顿,梗着脖子道:“我不过是担心你难忘旧情,弄得放儿左右为难,这样你也不好,他也不好。”
“您放心,沐夫人,我一定叫我好他也好,成不成?我一定会在他成亲之前给果儿找个爹……”
“你不当名义上的左妃了?你要嫁人?”周氏从萧玉朵的话里听出了这个信息,立刻确定“你要带着果儿嫁人?”
萧玉朵面不改色,淡淡一笑:“是啊,果儿是个女儿,您也不稀罕,我也不可能一辈子当个光杆司令,我自然要找人嫁了,而且还会找个好夫君的,毕竟这天下也不是只有您的儿子一个人是男人……”
她心里很生气,所以在周氏面前非常正理直气壮,侃侃而谈,就打算在内容上碾压对方。
忽然,她感觉周氏的目光有异,看向了自己身后。出于条件反射,她回头一看--沐云放不知何时,双手负后,黑着脸正看过来。
他都听到了?萧玉朵发觉到了自己的口无遮拦,心不由就虚了一下。不过随即想想,自己也没有说什么太过分的话,只是实话实说--不过是将来发生的事情现在说出来而已。所以她又释然起来。
周氏看自己的儿子表情,就知道他听到了萧玉朵的话,于是抓住机会道:“既然她不想做左妃,放儿不如就成全了箫氏,让她带着果儿去另嫁别人也好。不然,将来你们不见面,却还要维持夫妻这个名分,实在有些艰难……”
沐云放没有回答周氏的话,只淡淡道:“从今日,母亲再不要与太子府进行六礼之事。祖母过世,我要守一年孝。一切都等孝期出了再说。莫要再私自进行仪式,让沐家成为大梁的笑柄。”
周氏脸色有些讪讪,回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之前不过只问名,合了合八字而已。”
沐云放看了一眼萧玉朵,没有说话,只道:“管家要支银子,你去吧。”
萧玉朵自从回来,掌管了王府的银子,所以一听沐云放这话,忙出来去了库房忙了一阵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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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过后,萧玉朵在帐房与管家核对了之后几日需要的东西,以及应该需要的银子等事情,刚想歇一歇,沐云放进来了。
“爷,可吃过了?”萧玉朵看沐云放的脸色不好看,便主动轻声问道。
沐云放看着她,深眸微微荡了一下,缓身坐下,靠在椅背上,缓缓道:“累了么?”
“还好,爷这几日瘦了……”萧玉朵知道沐云放忙碌,加上伤心悲痛,连日休息不好,所以俊脸显出憔悴之色,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沐云放露出沉思的神色,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又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已经要准备给果儿找新爹了?……”
萧玉朵一愣,将手中的账本放下,笑了笑,回道:“这个,是迟早的问题--不过暂时还没有,这不我们还没有分开呢么?……”
“你给果儿找新爹,那我是什么?”沐云放病没有因为萧玉朵说暂时没有,而放开这个话题,而是进一步追问了一句,眸光也看着萧玉朵,等她回答。
“你是她旧爹--我听说孩子的成长,父母不能缺失,若是我一个人拉扯果儿,她从小没有父爱,不利于她成长,所以这个爷不要纠结了,好么?”
萧玉朵其实那会儿不过是对周氏的话感到气恼,所以拿话去堵了周氏的嘴,没有想到沐云放不知何时恰好听到了。
沐云放依然一脸阴沉,淡淡道:“听说你也要开始找男人了--也对,毕竟天下美男多的是,的确不是只有我沐云放一个男人……你的选择很多……”
萧玉朵俏脸一窘,对方明显是拿自己的话来责怪的,于是她讪讪一笑,道:“爷的记性很好,我都忘了自己当时说什么了呢……”
“朵儿,你听着,一年的时间会发生很多事情,我守孝这一年,大梁很可能会有变动的--你不要着急给自己找下家好么?未来一点时间,我们肯定见面不会很频繁,长时间不见面,你若早早有了这个想法,我只怕睡觉也不安心了……果儿是我的女儿,是我的骨肉,怎么可能去叫别人爹爹?……”
沐云放的语气没有一贯的坚决,不容置疑,反而带了淡淡的忧伤,还有商量与恳求的意味。
萧玉朵看他将自己与周氏的对话很当真,便叹口气,道:“我哪有那么着急?那会儿不过是很生气随口说的--令堂说你与娇兰郡主八字是天作之合,要我说什么?难道祝福你们?我只好说我也会找男人了。你放心,我这一年会好好照顾果儿,不会去想新的婚姻什么的,毕竟谁也需要一个过渡。等你们婚期一定,也就是我们和离之时,到那时我才会认真考虑我的后半生。你答应我婚期一定,就放我自由,那我也答应你,你婚期不定,我不会考虑别人,这样总行了吧?”
“还要答应我,不要叫果儿去随便接触别的男人--万一她将那个人当成是爹爹怎么办?她不会认我了……”沐云放煞有其事地交代着,生怕萧玉朵考虑不到,让果儿将他忘了。
看着沐云放如此幼稚又如此认真地嘱咐,萧玉朵不忍心打击他,只好点点头,道:“她哪有机会去接触别的男人?你放心好了,等我有机会去接触别的男人,她就有机会接触了……”
沐云放哀怨地看了萧玉朵一眼,轻叹一声,又将目光看向屋顶,幽幽道:“我真的不知道母亲又去问名了,她若再违背我的心意,爷立刻搬到庙里去住。”
萧玉朵闻言,不由乐了,接过话道:“好啊,等我抱着果儿去庙里,对她说‘看,那个光头的正在念经的和尚就是你爹’,果儿只怕真的不会认你了……”
“呵呵……”沐云放忍不住笑了起来,眼底的阴霾瞬间淡了不少,渐渐溢满了*溺,望着萧玉朵,柔柔道,“爷才不会便宜了别人,睡我的女人,当我孩子的爹,爷倒看看谁有这个胆子……”
萧玉朵看他还纠结自己与果儿,暗暗笑了笑,低头看了看账本,她忽然抬眸问道:“林氏现在如何了?”
“她已经决定自请回家了,刚给林家送了信,估计不久林家就会来人将她接回去了。”沐云放轻敛了笑容,眼底飘过一片叹惋,顿了顿,道,“等她走的时候,你从库房拿些银子给她,就当是沐家补偿给她和孩子的。”
“嗯。”萧玉朵点头表示知道,有开始低头看账本。
沐云放也不说话,只安静地看着萧玉朵--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隔阂也没有,还如从前一般的和美。
好一会儿,他低声道:“朵儿……我等你一起回明光院……”
“嗯?”萧玉朵没有转移视线,只淡淡应了一声。
“我想你,也想果儿……”
萧玉朵不由抬眸。
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眸里都毫不掩饰地出现了难言的不舍。
正在这时,外面有脚步声响起,很快,柳絮儿含笑出现了,她看见沐云放,先是一顿,然后笑笑:“爷,您也在这里啊?母亲叫我过来给王妃传个话。”
萧玉朵停下手中的伙计,表示洗耳恭听。
柳絮儿看了看沐云放,似乎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低声道:“母亲希望王妃去椒兰院歇息,不要再去明光院。此时祖母仙逝,王爷要守孝,不能被人打扰,方显至孝。”
“哦,我明白了,怕我扰乱王爷心志。你回去转告一下,我萧玉朵也不是那随便之人,既然带着果儿离开了,自然会将王爷留给后来人,更会成全王爷的孝心。”萧玉朵简直对周氏彻底无语。
自从她回来,虽然与沐云放在明光院,但彼此都有默契,根本没有那男女之心思。现在最可恶的是,她和沐云放还没有真的分开呢,周氏就像防贼一样放着她。
沐云放火了,他黑眸直接瞪着柳絮儿道:“回去告诉母亲,凡事我有分寸,朵儿是我的王妃,自然要与我住在明光院,椒兰院是待客的地方,她不是客,所以不能去。”
“这个……”柳絮儿有些为难,顿了顿,道,“娇兰郡主担心王爷因为祖母之事与王妃再多牵扯,所以母亲答应了她,一定不会有牵扯,所以……”
“柳絮儿,你的话太多了。”沐云放冷冷打断了对方的话,随即又吐出两个字,“出去!”
柳絮儿自然不敢多说什么低着头匆匆退了出去。
“看来令堂对娇兰君主满意至极,不然也不会惟命是从--也是,将来的公主呢,足够光耀沐家的门楣……”萧玉朵凉凉一笑,将账本放好,整理完毕,然后对沐云放道,“我还是去椒兰院吧,不然,我担心令堂睡不好觉。”
萧玉朵从再次见到沐云放后,就将之前口中的“母亲”换成了“令堂”,她也不管沐云放心里怎么想的,反正周氏的所作所为,她半点也看不惯。
但沐云放有他的坚持,根本不叫萧玉朵去椒兰院,看萧玉朵不答应,直接将她扛起来回到了明光院。
“今晚你休息,爷去守夜,这样我们也不用让别人担心,你也不用担心了。”沐云放甩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萧玉朵看得出,对方的脸色黑的赛锅底。她摇摇头,简单梳洗了一下,看了一会儿书,又不放心沐云放在灵堂里,不知道他是否穿得够厚实。
所以她披上狐皮斗篷,拿上鹤氅,去令堂找沐云放。
此时松鹤院有些安静,也有人来人往,但说话都很小声。
沐云放独自一个人独坐在灵柩旁边,挨着一个火盆,沉默地想着心事。沐西等四人安静地立在不远的地方陪着。
看见萧玉朵进来,沐云放抬眸淡淡笑笑:“来,与祖母坐一会儿吧。”
萧玉朵看沐云放披了一件鹤氅,放下心来,坐在沐云放对面,低声道:“不管如何,祖母在离开之前知道所有的事情,也不算是最坏的结果。若我是她,宁可要真相,也不要虚假的表面。”
“你的性子便是如此,直率真诚,朵儿,爷一直喜欢你这一点。”沐云放转了目光,看向火盆,微微伸出双手,靠近了一些,搓着取暖,他的眼眸里似乎都跳跃着明亮的光芒,“我们都在一起两年半了,也有了果儿……爷真的很满意……”
他顿住不说了,只看着那火盆的火苗欢快地跳跃。
萧玉朵也没有接话,只安静地听着。
“祖母从来都没有骂过我,虽说我不是她的亲生孙儿。她将属于大房的,都给了大房,并没有因为二房是她的儿子就不管大房,这一点上我感激她老人家……”好一会儿,沐云放换了话题,开始追忆常氏生前的点点滴滴。
萧玉朵心里很清楚,常氏对大房其实一直不冷不热,心里是偏袒二房的,不过大方向没有变,所以沐云放感谢她这一点。不过,她很少插话,只听着沐云放倾诉着。
夜,渐渐深了。
萧玉朵看着有些消瘦的沐云放,低声道:“爷,你去休息一会儿,我来替你守着吧。”
沐云放摇摇头,淡淡笑笑:“后半夜云健会过来替的,爷有时间休息,你不要操心,快回去睡吧,明日会更忙碌。爷不希望你太累了。”
萧玉朵也不推辞,起身又嘱咐道:“不能不休息,累坏了果儿的爹,果儿会心疼的……”
“不会累着他的,叫果儿和果儿她娘放心……”沐云放满眼深情,看着萧玉朵,顿了顿,起身亲自送她回了明光院,他又返回松鹤院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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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吊这一日,松鹤院人来人往,宾客如云。
萧玉朵与沐云放双双跪在常氏的灵柩前,迎接前来吊丧的宾客。几乎整整一上午,萧玉朵的腿都几乎没有知觉了。
本来应该有周氏的份,但周氏跪了一会儿就觉得身子受不了了,被人搀到后面休息,儿媳的任务就落在了萧玉朵和柳絮儿身上。
柳絮儿是侧妃,自然是次要作用,所以她在后面跪着可以稍稍偷懒,但萧玉朵不行,她就在沐云放身边,咬牙坚持。
这个都还好说,关键有几场哭丧是最难的。随说常氏去世的确让她的确有些伤感,但还没有到随时可以嚎啕大哭诉说情感的地步。
所以第一场哭丧她哭到中途感觉自己的眼泪都已经没有了,但时间不够长,她只好硬起头皮,努力想着自己的伤心事--从自己与沐云放之间,想到之前现代时候,有谁欺负了自己,吃亏没有及时收拾对方的,想到自己的父亲,母亲,自己的初恋,自己的男神,自己喜欢吃的美味等等。
这些倒也真的惹起了伤心,萧玉朵哭得稀里哗啦。沐云放在一旁不远处看的直心疼--他很少见萧玉朵这样哭过,所以怜惜不已。
好不容易,时间差不多了,沐云放忙示意丫鬟们上前去搀扶,又拥着她进屋里去休息。
等坐在榻上那一瞬间,萧玉朵暗暗叹口气,艾玛,终于完事了,真是不容易啊。她擦着眼泪,刚靠在靠枕上休息,忽然一道男声在跟前响起来:“节哀顺变,莫要太难过了……”
她抬眸一看,竟然是穆天英,跟在他后面进来的是穆天佐。
“是穆公子,我没事……”萧玉朵不得不起身周旋几句,客套一下,请二位坐下,又叫丫鬟们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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