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我眼前的,不是嚣张毒舌的罗婉仪,而是一个疼爱儿子的妈妈。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帮唐秋萍教训张欣,身上那股狠劲让我感到后怕;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她为了程思雅不惜用恶毒的语言攻击我、伤害我,那份偏执让我印象深刻。
至于事情水落石出以后,她的态度却又软了下来,默认了我和詹佑成的关系,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可是,现在的罗婉仪对于我来说是陌生的。她的脸上写满了纠结、痛苦和担心,让我情不自禁浮起一丝愧疚。
“阿姨,我……”我欲言又止,说话卡在喉咙处无法吐出。
罗婉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轻声劝说:“我知道一路走来你也不容易,我也知道佑成很喜欢你。可是建立在伤害上的爱情,对于他来说太残酷了。我知道无论说什么佑成都不会改变主意,所以我才来找你,希望你能主动离开他。”
离开?为什么身边所有人都劝我离开詹佑成?难道就不能找到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非要让我们分开吗?
“詹佑成被调查的事还没有结果,我希望你能冷静一点。”我一味地劝罗婉仪冷静,可是眼下无法冷静的人是我才对。
“明博的想法我很清楚,即使你是程家的女儿,可是有过不光彩的过去。以詹家的情况,并不会让你进门。”罗婉仪看着我,心平气和地说。“得不到父母祝福的婚姻,你觉得会幸福吗?我只有佑成这个儿子,不希望他因为一个女人,与自己的亲生父亲作对。”
曾经,婚姻对于我来说触手可及;可是此刻,却又变得那么的遥远。
我可以勇敢面对詹明博的威胁,可是面对罗婉仪的纠结,却感到心碎难受。
“让我好好考虑一下,行吗?”我无力地垂下双眸,感觉每吐出的一个字都极尽艰难。
罗婉仪看着我不断叹息,心疼又难受。虽然她曾经对我有过偏见,可是对詹佑成的关心和爱护,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匆匆赶到伟文律师事务所的时候,秦海已经在何律师的办公室里等候多时。看我走进来,他站了起来,介绍说:“这位就是何绍伟何律师,他已经跟检察所那边沟通过。”
坐在棕色实木办公桌后的,是身穿白色衬衣的中年男人。大概是职业的缘故,他虽然长得眉目清秀,却给人一股说不清的威严感。
“不只是回去协助调查吗?为什么詹佑成还没回来?”我在秦海的身旁坐下来,急切地问道:“我只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何绍伟翻开桌面上的文件,粗略看了几眼然后向我解释说:“上级部门对这次的行贿案比较重视,特意成立了专项小组调查。任何涉案的人员,均不能保释外出。”
我的心一沉,追问说:“你的意思是,詹佑成不知道什么才能放出来吗?已经一个晚上了,他在里面的情况如何,过得好不好,难道没有办法了解到吗?”
秦海转过身,安慰说:“你冷静一点,这次的情况有点特殊。”
“冷静,秦海你让我如何冷静下来?”我看着秦海,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你平安无事坐在这里,可是詹佑成却被抓进去了。他身上还有伤,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你教我如何冷静?”
我知道,整件事的关键并非秦海。然而如果不是他当日提出这种做法,詹佑成会被詹明博抓到把柄吗?
“我已经交待过关押的人员,他们不会亏待佑成。”秦海满脸歉意地看着我,轻叹了一口气说:“小梦,其实我更希望被抓的人是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受到这种折磨,你以为我的心好受吗?”
说真的,一点也不好受。
就像我此刻的心情,即使知道詹佑成宁愿与詹明博对抗,也不愿意离开我。可是心头上的负罪感,仍然无法散去。
“何律师,我想求你向检察所那边打听一下,能不能让我见詹佑成一面。”我苦苦哀求说,哪怕只是见一面,看看詹佑成到底好不好,也能消除我心头上的忧虑。
何绍伟靠在椅子上,沉思片刻然后应答:“好,我会想办法。秦海,今天讨论的时间到此结束,我还有事与林小姐商量,麻烦你先回去。”
秦海缓缓站起来,朝何绍伟微微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宽阔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何绍伟,他起身从书柜里翻出一叠厚厚的文件夹,礼貌地解释说:“林小姐,如果詹总曾向你交待过的话,大概也会清楚我单独把你留下来的原因。”
我想起了保险柜里的房产转让协议,以及那份高额保单,心底就会情不自禁地颤抖。
“其实詹总早在上个月的月底,已经在这里起草了一份协议,是关于他手头上的资产分配问题。”何绍伟翻开文件夹,看着第一页上的清单,开始列数。“詹总的大部分资产都套在股票和基金上,当然还有不动产,以及流动现金。保单是从昨天开始生效的,受益人是林小姐。”
看着何绍伟公式化地介绍詹佑成的资产,我的心里就会浮起莫名的而恐惧感。
“何律师,你不用告诉我这些。”我伸手把文件夹合上,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接受这些资产,除非詹佑成平安无事出来,还坚持这么做。”
何绍伟抬头看着我,唇角微微上扬:“其实我们计划做最好的准备,最坏的打算。我知道你很担心詹总,可是每单案子都会走特定的流程。我今天作为代表律师,已经与詹总见过面。他的精神状况很好。”
“你已经与詹佑成见过面了?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去看他?”我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我会与检察所那边再次沟通,请你耐心等待。”何绍伟顿了顿,提醒说:“詹总还让我给你带话。”
我的心微微一颤,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轻声问道:“什么话?”
“詹总让我转告你,什么也别想,好好在家里等他回来。”何绍伟公式化地说,然后把手中的文件夹塞回抽屉里,提醒说:“如果林小姐不愿意接受詹总的资产,可以先放一放。”
沉默半响,我才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问道:“何律师,请坦白告诉我,詹佑成被判刑的几率有多大?”
何绍伟想了想,直言不讳地说:“以目前的调查情况看来,被判刑的几率大约是百分之七十。相信你也清楚,相关部门盯着这单案子不放,无罪释放的可能性比较低。”
至于为什么会特意盯着詹佑成的这单案子不放,想必也是詹明博在背后搞的鬼。
“詹佑成有向你提及关于他的父亲,詹明博的事吗?”我突然感到很无助,众多的矛盾所在直指向詹明博,难道已经没有其它回旋的余地了吗?
“对不起林小姐,我不方便透露太多关于案件的事。”何绍伟为难地说。
我愣在椅子上很久,才心不在焉地说:“我能理解……如果能允许探望詹佑成,请第一时间通知我。”
说完,我从手袋里掏出名片,给何绍伟递了过去,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离开伟文律师事务所以后,我浑浑噩噩来到地下停车场,准备离去。秦海的车子停靠在我的车子旁边,他正靠在驾驶座的车门上抽烟,整张脸隐藏在烟雾当中,看不清表情。
“聊完了?”秦海看我走过来,连忙把烟蒂扔掉,使劲踩了踩然后问我:“方便聊几句吗?”
我掏出钥匙解开了车子的防盗锁,钻进驾驶座的位置说:“有什么事,到车子里再说吧。”
虽然秦海是詹佑成的合作伙伴,关系甚密,但我们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聊天。
“徐成亮也知道这件事吗?”我冷不防问了一句。
“嗯。”秦海的语气淡淡的,解释说:“其实有一件事,佑成还没知道。但是我觉得,现在很有必要告诉你。”
我疑惑地望向秦海,压低声音问道:“什么事?”
“其实相关人员被爆出贪污的事,已经差不多一周了。刚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公开佑成的名字,因为当初的那笔钱是直接从瑞士银行的户口汇出的,跨国的汇款很难查到汇款方。”秦海陷入了沉思,许久才继续解释说:“可是被关押的第四天,那人突然改口供。”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犯下这种罪的人应该极力否认才对。因为揽上身的越多,惩罚也就会越重。他为何会临时改口供?难道是有人在背后威胁?
“你怀疑是詹明博让他改口供的?”我的心顿感寒意,詹明博的这步棋子也下得太狠了吧?
“我已经让小七去查清楚这件事,如果是因为有把柄被詹明博抓在手里,因而改口供的话,我们完全可以反击。”秦海的双眼散发着精光,透出一股狠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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