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一点可以看得出这新阎君并不傻笨,在古羲再次遣他离开时没有像对我一样的态度而是立即听话地走了,只是走的那方向我记得并不是往阎王殿去的......也无心去管他了,因为在他离开后古羲就走上了那座奈何桥。
原本蜷缩在旁的孟婆终于站直了身,盯着那背影的目光浮动,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念咒语一般。突的古羲低冷声音传来:“老婆子,如果还想继续干这份活就停了你嘴里的咕噜,要不然我也不介意再替你们地府除个老巫婆。”此话一出孟婆立即闭嘴了,惊惶地瞪着那渐渐走过桥的身影。
此后视界一直都只能保持在他身后看见那背影,从他下桥后周边景致来判断应该这边才是桥头,孟婆那边才是桥尾。如果传说是有引据的,那现在他走的这条道应该是黄泉路,所以......前面就是黄泉眼了?
刚念转到此,突的半空中闪过一道白光,然后出现一个模糊的身穿盔甲的人,浑沉的声音喝问:“就是你擅改天命?”结果古羲就跟没听到一般继续走他的路。
等走出去十多丈远时,这浮在上方的盔甲人就怒了:“大胆!受本君第一道天雷!”声落时只见一道白光朝着古羲的头顶直劈而下,我的眼睛条件反射地眨了一下,倏而心惊地看到那白光将人完全包裹,然后这时才有一声闷响传来。
顿然明白过来这是闪电!
在过了数十秒的时间后白光就隐灭了,盔甲人本以为经过闪电灼烧后必能将身下这人化为灰烬,却没料他连身上的衣片都还是完整的,顿时大惊失色地喊:“怎么可能?”
这时古羲才抬起头正视他,不无讽凉而问:“这就算是第一道天谴了?”
三道天谴!我终于明白他身上留存的最后两分生魂为何会消失殆尽了,原来他真的因为擅自改命格而生受了三道天谴!这个盔甲人恐怕就是掌管天雷的雷神。
“还有两下就一块来吧,免得浪费我时间。”
这句话显然激怒了盔甲人,怒喝出声:“那就再受本君的两下烈焰天火!”
我只看到第二下闪电再劈在他身上时身体已经晃了下,并且他的身上燃起了火光,很明显这一次的所谓烈焰天火比之前面那一道电要强上百倍,而他也有些吃不住了。
就在这时,盔甲人又抬起了手,我下意识地喊:“不要!”但是...怎能有用,他们在镜湖里面的过去,而我坐在镜湖外面的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第三道闪电再次直劈而下。
当那道身影消失在视平线时,我的眼睛蓦然刺痛酸涩。原本挺直的背影如今倒在了地上,只能看到那团白炽火光在闪耀。时间彷如停止,掌心的指甲已然深陷但却不觉得疼,心中涩涩地想这疼怎么都比不过他被烈火焚烧之痛吧。
终于火光熄灭了,地面匍匐着的身影让我目痛如被针扎。
盔甲人显得很惊愕,满脸都是不相信:“你为什么还没有化为灰烬?不可能,怎么会有人在生受三道天谴还能完好的?”
更不可能的是下一瞬那匍匐地上的人慢慢爬了起来,丢下一句:“你可以滚了。”就不再管他继续朝前走,只是那步履却变得蹒跚而沉重。
不知是镜湖定格还是我的目光最终沉定于此刻,再也转不动。熟悉的面孔,每一丝表情变化,或牵唇勾笑,或跋扈张扬,或霸道温柔,终究在这灰蒙的冥界地狱里变成了灰色的布景,像及了那犹如被相机定格的魂;我的视线里最后只剩下那个萧条而寂寥的背影,在一步一步远离我,一不留神眨眼再睁开时,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时空真的很可笑,明明你触手可及它却永远让你捉摸不定,回过头再看,只能将它像烂纸片一般撕掉揉成一团,但却怎么都无法填满心中的防空洞了。
我蓦然垂眸,泪滚而下,滴落在腿上再落至身下的生死石。
阎君的惊呼声响在头顶:“你快起来,生死石有变化!”同时也不顾之前对我的惧意直接将我从石头上给拽了起来,那块原本坐在我身下的石头突然间又像镜湖中所呈现的一般发着亮光了,阎君又惊又喜地道:“它终于被启动了,在你来之前我已经研究很久了,可它一直都没有反应。原来被他封印之后开启它的钥匙在你身上!”
他的意思是生死石被古羲封印后就再没被打开过?“那这镜湖里发生的一切你之前可有看过?”在我提问出来后,阎君轻瞥了我一眼后道:“我哪有那道行,今儿是占了你的光,也算让我明白了前因后果。你先等等啊,我试试看这生死石的功能,要知道咱这地下现在没有判官了,我就只能靠书本知识摸索了。”
说着他就弯腰在那捣腾起来,不过看他手法还不算生疏。
默了片刻后提出要求:“我能看吗?”他理所当然地答:“这还用问?你都是它的启动人了当然是想看谁就看谁了,报名字,我给你查。”
“古羲。”
他的手顿了顿,不过很快就翻找起来,但过了一会后他抬头:“好像......锁住了。”
我看过去的生死石上确实一片空白,连名字都不显示,“那常愿呢?”
数秒之后他朝我摊摊手,“还是一样。”
所以当时古羲是把两个人的名字都给封印了起来,沉念之后再提要求:“让我试试。”阎君果断让开位置,就在我手触及生死石时那空白的一片竟渐渐出现了文字,而且还不是那种我不认识的字体。
福寿天齐四字写得很大,但在底下还有一行小字:过去、现在、将来,与羲同生。
我直接笑哭了,这个人哪怕是不顾天命擅改命格也要绑定我的过去、现在与将来吗?又去寻找他的那一页,可等阎君为我翻找到后不由愣住,不是应该破格之命的文字转移到他名字底下了吗?可是为何他的名字下方还是一片空白?
“难道他没有将两人命格交换?”
阎君否定了我:“不可能,他受了三道天谴必然是违背了天命。唯一的可能是......他的命格改不掉,即便当时将破格之命移到他的下面随后也会消去。看来连老天爷都被欺了一局,天谴奈何不了,破格之命也消失了。”
只有我知道真相不是这样的......
古羲已经应了破格的劫了,但因为他的生命只存在于现在,所以当应劫之后命格就成为了过去,对于他而言就消失了,于是重新变成空白。
突的阎君说话:“你该回去了。”
我愣了愣,这语调好似变了,敛转眸便见他正凝看着我。不是错觉,是整个气息都改变了,心中一动:“你是类猿人?”原来他在阎君的身体里也是能够出现的,但见他那双眼眸里渐渐浮出悲悯,我心里头的某处感觉涩涩的很难过。
是因为他身上有着古羲的生魂气息,所以难道这刻会有他的思维?
却听他沉暗了声说:“主人,你已经来了无数次了,一次次地进来这个梦里寻找他的这段过去,一次次地悲痛不绝沉睡,你该回到属于你的世界去了。”
心中一震,不敢相信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这不是你第一次来冥界地狱了,每一次都走相同的路,看相同的事,然后悲伤沉眠;下一次你再继续回来这里,好似一切重头开始。我是愿意这样一直守着你,这是他对我下的指令,但是你的梦越来越沉,如果再不回去可能就再也醒不了了。忘掉这一段过去吧,也忘掉他吧,他的命格再次空白也意味着将你也抹去了。”
“不!”我大声怒吼,“你说得不是真的,他不可能将我抹去的,我也不会忘掉他,假如醒来就意味着遗忘,那我宁可永远留在这个无边梦境里。”
他敛回目光低下了头,幽然语声飘来:“你听听上面的声音。”
就在他话落间有一声叹息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我的心蓦然抽紧,那是谁的叹息?是......古羲吗?他醒过来了?没想念一随整个人就如飘渺柳絮般疾速抽离,只依稀听到阎君的声音在说:“主人,保重。”
不及念想意识从那时空抽离而出,并思维遁入空白,等到渐渐平复时耳边传来了轻微的动静,好像有人在身旁。
蓦的睁眼,眸光划过,见身旁坐着一个身穿白衣的身影。
他的手上翻着一本陈旧的书,很快察觉我的目光,视线敛转轻垂向我,脸上浮现怔忡表情,转而嘴角轻弯而问:“你醒了?”在我的默然中,他又补充了句:“你睡了两年。”
我怔然看着他,好半响才笑说:我做了一个梦。
他问:是什么梦?
我沉凝良久都没有再说出一个字了,恍惚间认知原来转转身,便两年过去了。
只是,一个梦醒来,一个梦却睡了。
现在的已经过去,过去的却还远远未来,就像我一直想去看海,却去看了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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