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枫,”悦昕看了眼义愤填膺的如枫,而后将手冷冷地抽回,“他还小,我希望他能学会和其他小伙伴和谐相处,而不是像这样,不管因为什么,我不想他这么小,就开始在心里种下仇恨。”
“浩儿才不要和他们玩,他们又幼稚又小气,还说娘的坏话!”浩然满脸通红地将头撇去一边,气愤道。
悦昕的眉头紧紧地蹙起,“浩儿,娘和你说过,就算不喜欢对方,你也不能动手打人。”
“可是…”元浩然低下头,委屈地嘟起嘴来,“可是他们说娘的坏话,他们怎么说浩儿,浩儿都无所谓,但是他们不该说娘的坏话!”
悦昕看着他发顶,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她知道村里有些人,背着她都说些什么,但是总归这几年,他们对她也有诸多帮助,所以一般的时候,她并不与他们计较,但是…
她看着他痛苦得皱巴巴的小脸,心里微拧,孩子的世界不一样,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单纯,所以若只是一味地让他退让,躲避,也不是办法。
想了想,悦昕招手唤他到自己面前,将他小小软软的身体拥入怀中,“浩儿,这个世界并非一定公平的,你有理,却也不能左右别人对你的想法,但是若是一遇让你不顺心,不如意的事,便只能使用武力,在这样的地方,吃亏的反而是我们自己你明白吗?”
“娘,你…”浩然震惊地看着她,却见她只是看着前方,柔和的侧脸一晃而过的阴恻,心里一惊,“娘的意思是…”
对方朝他眨眨眼,“你只要能想办法让他们不敢向家里人告状,娘便不管你,如何?你知道,娘的私塾,在这里,还是颇有名气的,但是娘最希望的,还是你们能好好相处,有时候,如果能达到目标,一点小小的手段也是必须的,知道吗?”
浩然恍然大悟,他用力地点点头,而后低垂了头颅,嘴角忍不住高高扬起。
半辈子的经历,让悦昕明白,很多时候,过分的忍让只能让别人对你越加得寸进尺,越加地肆无忌惮,所以她不希望他的孩子,在这么小便只能委屈自己去忍耐别人,她希望他能在明白事理的基础上,懂得适时地反击。
但是…看着他虽然仍旧稚嫩,却每每强装坚强的小脸,一个想法在她脑中流窜。
这里太小了,而她当初怀着浩然,还带着受重伤,几乎奄奄一息的如枫来到这里,在所有人心目中,她是不详的,是被夫家赶出来的,所以对她便一直有所轻视,她对他们也不在意,而且很少和人有来往。
这种情况在浩儿出生,如枫渐渐伤愈之后有所好转,但是难听的流言一直不曾真正地中断过。
后来思虑再三之后,她决定在镇上办一所私塾,教这里的小孩子念书识字。
一方面,这镇上识字的人不多,小孩子即使长大了也只能是如前一辈的人,做些苦力活,一代代地周而复始下去,是个恶性循环。
无论村里人对她说过什么,但是能在那样的情况下,默许她在这里扎根,她对他们,总归是感恩大过苛责。
另一方面,她就是想改变这种状况,否则,她怕在孩子幼小的心灵留下阴影。
这镇名叫如意镇,是座离京城不远,但是却深处在大山之内的小镇,出镇需要经过大半日的时间,而且只能沿着一条偏僻,人迹罕至的路徒步进镇,算是世外桃源的一处存在了。
当初会选择来这里,也是因为在宫里规划逃跑路线时觉得,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而且这里离京城近,她能随时知道他的消息。
只是后来一系列的变故,将她的计划彻底打乱,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来这里了,但是谁知,世事难料,她最后,还是来了,只是身边多了一个,肚子里也多了一个。
她苦涩一笑,叹世事无常。
“娘,”怀中的小人儿见她唉声叹气,不解地抬头,“娘你怎么了?是不是浩儿又让你难过了?”
悦昕看着他粉嫩嫩的小脸蛋,觉得甚是可爱,便伸手捏了捏,没好气道,“你每次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装得比较乖,但是一转头,就把娘的话给忘在耳后了。”
“就是,这小子,太滑溜了。”如枫在一旁,点头如捣蒜。
悦昕和浩然见她如此,动作十分一致地瞪了她一眼,对方眼神微闪,慢慢地往外退去,“那啥…昕儿,我已经好久没去看楚宣了,我去瞅瞅,然后给你带消息回来。”
她说完一溜烟,人便消失在门口处,正好撞上匆匆进门的男子,她唤了一声阿勇哥,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这么多年,悦昕始终放心不下楚宣,偶尔会让她去远远看上一眼,只要他们都好,她就不会再出现在他们的世界时,她希望他们能去过自己的生活,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她相信,他们所有人都能重新站起来,包括她,包括楚宣,也包括轩辕澈。
浩然瞪着眼看着如枫健步如飞,无语地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枫姨这家伙太不够意思了,每次一见风向不对就跑路。
他一脸嫌弃地再看了几眼门口的方向,眉毛老高地蹙起,像个小大人一般,悦昕觉得有趣,抬指点了点他的头,无奈地轻笑。
“昕儿,”男子进门后,便看见她柔和的侧脸,笑得温婉美好,心里便仿佛灌了蜜一般甜,这个女人,很快便会是他的妻子。
“阿勇哥,”悦昕见他进来,便抬头唤了一声。
男子粗犷黝黑的脸色,一抹深红色,他轻回了她一声,便看向她怀里的浩然,“我听说浩儿又和人打架了?这孩子,怎么老爱和人打架。”
“无妨,”她抬手将他嘴角留下的糖屑蘸掉,宠溺地笑笑,“小孩子吵吵闹闹总是有的。”
阿勇见她一副袒护不在意的样子,眼里一抹暗黑闪烁,只是很快便又消失不见,快得让人以为,那只是自己眼花。
他伸手摸了摸浩然的头,又朝她笑笑,“昕儿,过几日我要离家,半个月左右,京城的掌柜说有份临工需要人,让我去试试。”
阿勇作为他和他娘两人中唯一的男丁,除了顾着家里那几亩田地外,还要过一段时间就去京城找些零工做,一来为贴补家用,二来可以将他在山里打的猎物做成的皮毛工具等拿到城里卖,以此来兑换一些必须品。
悦昕点点头,“我知道了,阿勇哥路上担心一些。”
“嗯,你在家也是,娘就劳你费心了。”阿勇说着便朝外走去,离开前,他还有些活儿要做。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悦昕渐渐陷入沉思。
当初在望断崖上,她一心求死,但是却在即将纵身的瞬间,想起自己似乎葵水许久未来,随后在宫里那放纵的一晚,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在脑中浮现,她震惊地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有可能吗?就一晚而已…
但是想到那个有可能的可能性,她再也做不到无视,她只能从崖上下来,在最近的小镇上找了一家医馆,得到的消息却让她久久无法动弹。
她将手覆于其上,心里却是既惊且喜。
她没有想到,这里真的有他和她的一个结合,但是又是那么地高兴,她和他,有了一个孩子,这个好像是她偷来的,她一个人的孩子。
但是之前因为受到了一些冲击,胎儿有些不稳,大夫给她开了些安胎之物,让她注意最近不宜有大动。
从医馆出来,悦昕的嘴角一直挂着浅笑,她想,这肯定是上天给她的礼物,来拯救她的。
当她在镇上的钱庄取出自己这些年攒下的银子之后,她便开始思考后路。
幸好因为前一世的经历,她有存钱的习惯,在轩辕最大的钱庄有一笔为数不小的存款,所以即使如现在这般,她也不至于因为经济而陷入万难的境地。
更重要的是,存钱一事,她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所以她想,他们应不至于能查到。
在她出镇后,途经一条小道时,遇见了当时正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如枫,她身旁有一些路人经过,可是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而眼看着慢慢地,她的出气比进气少,她身体里的侠女本性又跃跃欲试。
她挣扎了许久,毕竟刚刚经历过采儿的事,她的心尚在千疮百孔的时候,而且自己现在的身体,并不适合再去照顾一个重伤的人,她很想如其他人一般一走了之,但是…
转过身,她驻足的脚步停留了半响,之后往前走了几步,却又猛然间停住,最后一咬牙,豁然转身!
如果这次再被骗,那她也认了!她做不到昧着良心,看见了当做没看见!
之后悦昕带着她到处求医,但是似乎如枫之前在镇上的风评不好,许多大夫都不愿医治她,有些人为了赚她的银子,给她草草包扎完就算了事,却坚决不让她在医馆里休息。
悦昕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很明显,她这种状态在这里,可能活不了多久,就算她给再多钱,也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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