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恒曾经带着惠梨策马奔往城郊,要带她去看冰川绝景,当时飞驰的马是惠梨做过最稳当的马,此刻她再次坐在容恒的马鞍上,被他护在怀里策马奔腾,依旧是那么稳当。
可惠梨却记起他才身负重伤,不安地查看着自己能看到的地方,却被容恒呵斥:“再乱动,可要掉下去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
“小事一桩。”
惠梨想了想,问:“容将军,收到我的信了?”
“什么信?”容恒似乎没收到。
惠梨一愣,可算算日子,倘若容恒在西北收到飞鸽传书,信鸽一天能飞上千里,人和马可跑不了那么远,他不可能这么快就从西北赶来,也就是说,容恒很早就出发了?那之前那些书信,是怎么回事?
“那我的信,你可收到了?”容恒能闻见惠梨身上的香气,而他只有一身的汗水和尘土,他大声笑着,“妹妹,这么着急等着我来娶你?谁让你跑出来的,定山也不管着你?”
惠梨说不出话,原来容恒不是为她而来的,那些信鸽一路飞去西北,没能遇上他。
“我不是你妹妹……”惠梨嗫嚅了一声,事到如今,谁要做他的妹妹。
“呵!若你真是我妹妹,这会儿就该先狠揍你一顿屁股。”容恒一脸严肃,声音那么霸道,“你跑出来若是遇上坏人,哪个来救你,添乱!”
惠梨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容恒在她耳边低声呵斥:“你再乱动,我就把你横过来放在马背上。”
“你……”
“你什么?”容恒说道,“你若出了事,我就没女人了,堂堂定西大将军要打一辈子光棍,你要我容家断子绝孙吗?”
这话说的,天下那么多女人,他容恒难道就……想到这里,惠梨已经通红了双颊,天下女人何其多,但梁惠梨只有一个,天下无数英雄,容恒也只有一个。
“坐稳了!”容恒大声命令,而后双腿一夹,骏马狂奔,皇城越来越近,铁骑踏过京城的街巷,直把那整齐的石板路也要震得稀碎,整座京城在震颤,躲在家中的百姓都以为天要塌了。
而皇城之中,韩国舅等人押着祥泰和老将军及女眷,刚刚回到皇城,才要进门,就遇上了前来偷袭的定山。
老将军虽上了年纪,身上还有工夫,祥泰也是自幼习武,虽然比不得武林高手,在没有威胁也有援手的情况下,保护自己完全没问题。定山会出现在这里,也就意味着妻子母亲和皇姐都安全了,祥泰终于能放手一搏。
几番缠斗,加上北门传来消息说西北大军已冲破城门直逼皇城而来,韩国舅为自保,不得再恋战,带着武林高手退入皇城,可惜让梁定山把祥泰等人抢走了。
那时候,他们还满心以为宫里有千叶莲妃等一众人质,退到听政殿时才发现,她们连带着芳贵妃已经全部被带走。如今宫里只剩下帝后和一众妃嫔,再有宫女太监躲的躲藏的藏,整个皇宫只剩下魏王府麾下的御林军,区区两千人,方才为了对抗武家大军,大部分人都在南门。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这与韩国舅算计的完全不同,他算到千叶会派人来刺杀他时,以为自己已经赢了满盘棋,可是他不知道,这一步,也在定山的算计里。
在此之前,千叶就屡次提起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国舅,那些话定山不是没放在心上,可是这一切需要最周祥的计划,他在见过温先生,与先生几番商议后,从年上容恒退回西北对抗外敌起,就一直计算到了这一步。虽然江南的暴动是意外,但定山并不需要亲自带兵去镇压,包括千叶在内,他们太看重神鼎寨对于定山的背负,却不知父亲当初为了成全他而解散神鼎寨的意义。
韩国舅的棋没算错,可惜定山和先生比他棋高一着,成败只是一瞬之间,国舅最大的败因,终究还是没有强壮的兵马,自然这也是定山最自信的地方。而正如千叶所言,杀韩国舅不难,可是韩国舅带坏了太多太多的人,培植的势力在朝堂中盘根错节,必须用蹄铁踩碎那多如蚂蚁无处不在的异心和野心。千叶要杀国舅不是错,可杀着一个人,远远不够。
韩国舅闯入凤仪宫,强行把奄奄一息的皇帝带到了听政殿,皇后和韩越柔都被惊吓到了,可在弄清楚前头的局势后,皇后突然吩咐侄女:“柔儿,去拿我的凤袍和凤冠来,我要穿戴整齐。”
韩越柔一怔,答应了姑姑的请求,在为姑姑梳头的时候她问:“我们是不是输了?”
皇后看着镜中已经憔悴的,再也看不出昔日容颜的自己,摇头道:“没有输,我永远也不会输。”
韩越柔轻声问:“姑姑,我可以去前面看看吗?”
听政殿外,御林军乌泱泱地挡在玉阶之下,皇帝的龙椅被搬了出来,奄奄一息的人被塞在宝座上,韩国舅用玉玺盖下了圣旨,准备做最后一搏。
皇城外,剩下的御林军依旧在与定山等人对峙,而远处黑压压而来的大军,让他们惊慌失措,这些养在京城的将士,虽然也不疏于练兵习武,可是西北大军浴血而生,每一个将士都是在战场上从刀枪下捡回性命的,那汹涌而来的不是扬起的烟尘,而是杀气。
容恒终于和定山汇合了,他和祥泰看到容恒策马而来时怀里有一个女人,自己的妹妹当然远远望一眼就能认出来,而祥泰看到惠梨坐在容恒怀里时,心内狠狠地震颤了一下,果然,要这天神一般威武霸气的男人,才配得上惠梨,他从来都配不上。
“你怎么在这里?”定山果然也很生气,毫无疑问,妹妹是自己跑出来的。
“你看!”容恒得意地在惠梨身边哼笑,但稳稳地把她放了下来,一边说着,“别怕他,往后你是我的女人,你哥就管不着你了。”
惠梨脸上涨得通红,又不敢跟哥哥顶嘴,而见祥泰也在一旁,她更不得不避开目光。
“惠梨,你和夫人们一起回家去。”定山毫不犹豫地下令,喊上自家的兄弟,立刻将从韩国舅手中夺来的武家女眷和惠梨一起带走。
容恒无所谓地一笑,把马鞭扔给了自己的手下,对惠梨道:“回家去,我很快就来接你。”
可眼下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定山走上前,对挡在皇城门下将士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四皇子在此,你们是打算继续犯上作乱,还是让开道路?顺者既往不咎,逆着……”他的长剑在空中划过凌厉的光芒,唬得那些将士手中的长矛都晃动了起来。
定山气势恢宏,容恒身形高猛,两人并肩走在了最前面,每一步都逼得御林军后退,御林军没敢上前,也没有散开,就这样对峙着,一直走到了听政殿前。而韩国舅已经在此等候,可他手里,只剩下已经不能言语的皇帝。
“父皇!”祥泰看到父亲被按在龙椅上,心痛如绞,无论如何,那都是他的父亲。
“祥泰,皇上圣旨在此,你身为皇子储君,竟然与逆臣贼子犯上作乱,罪该处斩!”韩国舅撑着最后一分魄力,将明黄色的圣旨扔下玉阶,“呵斥道,立刻伏法投降,违者杀无赦。”
听政殿最边上的梁柱后面,韩越柔一袭白衣正站在那里,虽然御林军密密匝匝地挡在前面,可光是容恒和梁定山两个人,气势就压倒了一切,而父亲站在那里,简直就像个跳梁小丑,让人想笑也笑不出来。
这可笑的话语,显然无法震慑容恒和定山,韩国舅只能用最阴险也是最后的招数,抓来宫女太监,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撤下了虚伪的面具,露出狰狞的面目:“你们往前一步,就杀一人。”
他话音才落时,就有一个西北大军的将士没收住脚步,只是这一步,韩国舅就立刻命令杀人,登时血溅四方,其余的太监宫女都哭声高喊:“殿下救救我们,殿下……”
而韩国舅抽过身旁人的长剑,把剑放在了皇帝的脖子上。
皇帝睁开双眼,看到了眼前的景象,八年前他第一次站在这里时,曾想过要励精图治做个不输给兄长的好皇帝,可好景不长,韩国舅对他的压迫越来越紧,他曾培养的眼线亲信,都陆续被韩国舅挖出杀尽,皇帝每一次挣扎,都会害死更多人的性命。后来这个叫梁定山的年轻人来了,把千叶从双亲身上继承的所有智慧和勇气都激发了出来,可皇帝却又容不下他们,却又不愿自己再一次活在兄长的阴影下……
国舅是他的舅兄,是他妻子的哥哥,说到底,他是个连自己的家人都管不好的无用之人,他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有什么资格成为要挟底下这些真正可以给国家皇族带来希望的年轻人的人质。
他们不该顾惜自己,不该。
“祥泰?”底下,定山见祥泰转身,便问他要做什么。
只见祥泰从身后将士的手里拿过弓箭,迅速张弓搭箭,拉满了弓弦,台阶上的人迅速护着韩国舅,可是嗖的一声响,箭矢飞跃而出,正中了皇帝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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