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甜甜一笑,拉着定山坐下,语气诚恳婉转:“你们天天在外头忙碌,只当我们在家中安逸,实则日子久了就闷得慌,如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安定了,就连二娘也没事做了。”
定山含笑不语,已是猜出几分。
千叶挽着他的胳膊问:“楚歌一早说,这几日不叫我们出门,这又是出什么事了,我们怎么又不能出门了?”
定山忙道:“当日邀请众兄弟到京城一聚,并非人人都来了,没有来的一些人现在却在京外聚集,不知他们要做什么,我今天想去见他们,可他们躲了起来不见我。明日我和楚歌卓羲,还要继续找他们,所以才不想你们出去,怕遇到什么麻烦。”
千叶听得这话,便知轻重,本想求定山的事,一时就说不出口了。反是定山问她:“想出门吗,你们带上十来个山寨里的兄弟,我也就放心了。”
“你不懂,他们跟着终究不自在的。”千叶没敢说是惠梨的意思,而她的本意,是想请定山派那种不见踪迹但如影随形的高手跟着她和惠梨,这样惠梨不仅能玩得尽兴,定山他们也可以放心。但山寨里的兄弟们跟着定山卓羲,每天都有好多正经事要做,怎么能为了她们的私心大动干戈,这话终究是咽下了。
“那要怎么样才好?”定山问。
“等你们忙完了,亲自带我和惠梨出门可好。”千叶一面说一面叹,“就是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消停,不过现在比刚开始好多了,总有一天他们不会再来纠缠你。”
定山亦道:“比起刚入京那段日子,现在当真轻松多了,反是朝廷的事越来越重,皇帝的心思难捉摸。”他想起昨夜宫里的闹剧,问千叶:“你怎么不问问昨晚发生了什么?”
千叶真是没惦记着,说:“他们不和我相干,我何必在乎他们,你说起来我便听一听,你们都不提的话,我也不好奇。不过今早楚歌说我心太大,细想想,我好像真的安于现状,因为有你们在,已经不知道这世上还有风风雨雨。”
定山笑道:“那不正是我的功劳?你这样子,我才高兴。”
千叶满面的幸福,而提起早晨的事,免不了想起祥泰,她老老实实地告诉定山,今天一早祥泰闯来的事,定山登时眉头紧蹙,狠下心道:“待有一日,我去和四皇子说明白,再不济还有温先生和卓羲。”
毕竟是定山的妹妹,千叶不敢插嘴,祥泰若是她的亲弟弟,她或许还能帮着想法子,可祥泰到底是皇帝的儿子,皇帝和芳贵妃那儿对祥泰满怀期待,千叶实在没立场去插一手。
“委屈你们一阵子,这些天最好别出门,实在闷了带上家里的人才是。”定山再三叮嘱,更说要去告诫妹妹,但被千叶拦下,生怕惠梨委屈,说她会代为转达。
而定山又告诉千叶:“听宫里的消息说,皇后昨夜对三公主大发雷霆,今日又将韩府二小姐留下了。自然这与我们没关系,但昨晚撤离御园时,我看到韩家小姐摔倒在了地上,她也看到了我,但当时我顾着护你和惠梨,见已经有侍卫跑来,也就顾不上她了。”
千叶正从柜子里为定山取出干净的衣裳,听见这话忙跑到定山跟前,几乎不担心自己会被认作小气之人,正色道:“就是往后她倒在你怀里,你也给我把手松开,不许碰她不许管她,她有爹有娘有哥哥兄长,要你做什么?”
定山笑着:“只是这么一说,醋味就这么浓了,是不是往后我看到任何女子落难受困,都不能出手。”
千叶霸道地捧着丈夫的脸颊说:“只是她们不可以,季瑾珠韩越柔这一类人,那些高门贵府的小姐们都不可以,便是死在你面前了,也不许多看一眼。至于陌生的路人遇到困难,不论老弱妇孺,当然不能袖手旁观,我知道你也不会。”
定山苦笑:“你这前半段话,不怕别人听了会觉得你心胸狭窄。”
千叶问:“那你也这么想?”
定山摇头,千叶便笑:“那不就好了,只要你不误会,我何必在乎外人怎么看我。我知道这世上有许许多多以德报怨的了不起的人,可我做不到。我要用所有的心意来报答待我好的人,只怕还报答不过来,我憎恨的人,永远消失才好。这样的话说多了,你也会听着不舒服,咱们往后不提就是了,他们若大富大贵,我不会嫉妒不满,他们要是落难受苦,我也不会幸灾乐祸,不相干便是任何事都不愿管,我说的对不对?”
“只要你高兴,没什么不可以的。”定山对千叶的纵容宠溺,是知道她心里对一切都有明确的分寸,她不会伤害无辜的人,也绝不会对伤害过她的人多半分心慈手软,那么定山就大可以放心,至少千叶不会因为善良而受到伤害。
深宫里,韩越柔伺候了皇后安寝后,就被允许来看一眼瑾珠。瑾珠昨晚摔倒撞伤了头,厚厚的纱布缠在脑袋上,嘴角还有掌印留下的红肿,前阵子才刚被千叶拳打脚踢的人,这会儿木呆呆的,不知灵魂飘去了什么地方。
“表姐,她们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切了点西瓜,把子都去了,你吃两口可好?”韩越柔坐在床边,瑾珠漠然扫了她一眼,问道,“你留下了?”
韩越柔道:“姑姑留我住几日。”
瑾珠冷笑,推开了她手里的果盘:“母后必然是当我死了,真正把你当女儿来养。”
韩越柔不知该说什么好,瑾珠则道:“祥泰的事别怪我,我若不说实话,母后不会放过我,她能看透我的心,我在她面前什么也装不了。”
“表姐,我对不起你。”韩越柔心里突突直跳,竟当着瑾珠屈膝下跪,这是很少见的事,瑾珠一直知道韩越柔是心骨极傲的人,她冷笑:“这是唱的哪一出,昨晚的事本来也不怪你,少一个人卷进去不是更好吗?”
“不是的,表姐,我对不起你。”韩越柔和皇后约定的事,她就真的要实实在在地去做到,可凭她一人之力无法实现,且要瑾珠从旁协助,所以瑾珠必须知道真相,知道她把一颗心系在了梁定山的身上。
从当初的英雄救美,到后来的情深难忘,韩越柔把该说的都说了,瑾珠听得直尖声笑:“我们姐妹真是没出息,怎么都看上了梁定山。可你比我厉害比我有胆量,我见不可能就放弃了,早知母后是真心愿意成全,那会儿我怕什么呢?不过我若是求母后促成,也就轮不到你了,但是不要紧,不论是你还是我,只要能看到季千叶伤心欲绝,我就满足了。越柔你看看我们现在成什么样了,怎么和季千叶颠倒了,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表姐,这事儿要慢慢来,姑姑说了,她会成全你和卓公子的,咱们慢慢的把心愿达成,到时候不就一切都好了?”韩越柔已是痴迷了心,根本不在乎抢一个有妇之夫是多么不现实的事,思想和身体多年来被禁锢到了极限,一旦崩溃,必入歧途。
千叶尚不知自己的幸福被人仇视到了这般田地,对于过去憎恨的人,也仅仅是远离,在定山点头之前,她不会再提起报仇两个字。她会安心在定山的身边等待证据浮出水面的那天,到时候再快意恩仇不留一点遗憾,现在她要听楚歌的话听定山的话,把自己从仇恨里解脱,先放过自己。
夜里和定山静静地躺着,听他说过去的见闻,千叶憧憬地问:“会不会有一天,我们隐入山林,再不叫世人找到我们想起我们,抛开这里的一切,去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定山,朝廷的事,你放得下吗?”
定山笑道:“怎么放不下,我不做的事自然有旁人去做,可是我不在你和家人身边,就没有人可代替。我也想过,待有一日所有的麻烦都解决,这世间真正把神鼎寨淡忘,不论如何都与皇帝做个了结时,就离开京城,不再让任何人拘束我们。”
千叶伏在他胸前问:“真的可以吗,那样的日子,还要等多久?三年,五年,还是十年?”
定山摇头道:“也许不用那么久。”
千叶好奇:“你和皇叔,究竟要了结什么?”
“千叶,我若是放弃神鼎寨所有的一切,包括土地、生意,还有藏在山里的很多东西,你认为皇帝还会继续纠缠吗?”
千叶一脸迷茫:“我怎么会知道,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傻话,我自己都不明白的事,怎么来强求你。”定山将她搂在怀里,说话的气息很沉重,“皇帝若要杀我,轻而易举,便是我有通天的本领,也难敌大军围困,他又何必将我困在这里?”
屋子里静了许久,千叶小声道:“是不是他们都不在了,也就没人会纠缠你了。”
定山一时紧张,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胡思乱想。”
可千叶凝重地说:“他们若有一日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呢?我并不想看到那一天,为什么非要等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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