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宋华深叫醒了宋禾。
两人洗漱吃早餐,换好了衣服,开车去临江镇。
宋华深这段时间的确很忙,经常一个接一个不停地和人通电话。
虽然他和人说话时,语气很温和。
可听筒这头,在他人看不见,仅有宋禾注意到的时候,他都是皱着眉的。
似乎东临,有让他烦心且棘手的事。
宋禾想着,等确认了薄儒迟没事,回去江州后,就问问他究竟怎么了,是否能为他分担一点。
清晨的高速路上,车辆并不多。
平时需要四个小时才能到临江镇,今天只需要三个半小时。
可这三个小时,对宋禾来说也算是煎熬了。
车子停在胡同口外,宋禾与宋华深步行朝着胡同里头走,薄家的四合院在最里边。
门口,宋禾在拎包翻钥匙,动作有些急,不小心带出了一支口红。
宋禾正想俯身去捡,宋华深已然在她之前做出了反应。
他本能的弯了腰,修长的食指与拇指捏着那枚包装精致的口红,直接扔进了宋禾拎包里。
宋华深拍了拍宋禾肩膀,语气温和安抚:“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恩。”
他在身边,宋禾也能觉得宽慰许多。
*
进了院子里,入目便是被扫到一处的瓷器碎渣。
宋禾走过去,清楚的看到有一些碎渣上染着的血迹!
心里一慌,宋禾扬了声音喊:“爸,你在吗?”一
边又朝着厅堂跑,宋华深紧紧地跟着宋禾。
厅堂的门是开着的,宋禾冲进去的时候,看到薄儒迟靠在沙发上,半阖着眼睛。
“爸?”
听到声音,薄儒迟倏然睁开双眸。
却在接触到宋禾投注过来的关切眼神时,蓦地从沙发上跳起来!
然后捂着脑袋,本能的想要将自己藏起来。
宋禾将薄儒迟拦住了:“爸!你跑什么!”
薄儒迟的额头上缠着医用纱布,那么厚一圈,瞧着吓人。
“你的头怎么了?”
宋禾想要查看,却被薄儒迟推开了。
其实这伤也没什么大碍,只是护士多缠了两层药布。
“是被她打伤的。”薄儒迟摆了摆手,也不再隐瞒了,索性坐回沙发上说道:“前儿老杨送我的茶具,都被她给砸了!”
他是心疼那套新茶具……
那套茶具,听说是老杨的儿子从外地给他带回来的。
可老杨一把年纪,偏爱喝可乐。
后来下棋时,想起他爱喝茶,索性就送给他了。
可惜了……
“你额头的伤,要紧吗?”
宋禾担心薄儒迟额头的伤,几次想要查看,都被薄儒迟不耐烦的推开。
瞧她那样子,好像他是两岁小孩似得,不就是被砸了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要不是害怕宋禾这担心的模样,他刚才也不会急着想藏起来……
薄儒迟白了宋禾一眼:“要紧还会在这儿站着?”
语气微顿,薄儒迟盯着俩人,转移了话题:“我说你们俩这一大早的,是要做什么?”
宋禾有点生气,生气薄儒迟遇到事情也不告诉她一声!
宋禾那张小脸,拧巴成了一团,气的鼓鼓的,忿忿的哼道:“担心你被我妈打死了,没人收尸!”
一听这话,薄儒迟就炸了!
他豁然起身立在宋禾面前,扬起巴掌作势要打她,口中骂道:“诶我说你个不孝的东西,要不是因为你,我会伤成这样?”
薄儒迟也没真的想打宋禾,和她开个玩笑罢了。
倒是一旁的宋华深,见状眉头一拧,将宋禾护在了怀里。
那副宝贝儿似得模样,活脱脱的一出老鹰捉小鸡。
恩,他就是那个心怀不轨的老鹰!
宋禾这只小鸡仔,有人保护了,也不怕他了。
宋禾扬起小下巴和他叫板:“瞧您中气十足的,也没什么大事。”
薄儒迟细细的一思量,他一把年纪,说不过这两个正值壮年的年轻人。
算了,算了。
何况他还有伤呢!
薄儒迟叹了口气,无奈的坐回了沙发里。
他随口问道:“你们俩什么时候回去?”
“下午。”
屋子里一片狼藉,宋禾肯定需要收拾一下。
薄儒迟闻言,点了头神色满足:“那正好,到午饭点了,去做饭吧。”
说着,赖皮的一摊手:“反正我伤成这样,是不能做饭了。”
宋禾:“……”
*
宋禾做了四个菜,三个人准备吃午饭。
菜一上桌,薄儒迟就皱眉,直问宋禾是不是他亲生的,做的都是什么菜?
宋禾很生气,可念在他是个伤患的份上,算了。
外面大门被人敲响时,薄儒迟正嚷嚷着要宋禾再添一碗饭。
薄儒迟许是早上没吃饭,这会儿真的饿了。
宋华深在一边正襟危坐。
见状,很有眼色的放下碗筷,对薄儒迟说:“我去开门,您吃饭。”
……
宋华深与宋禾回来的时候,薄儒迟担心老杨过来溜达,看到地上那堆茶具碎片,就让他们把门栓扣上了。
宋华深去开门,将门栓立在一旁。
他不算这间院子的常客,宋华深甚至已经想好了应对措辞。
却没想到,打开门的瞬间,他愣住了。
而同样站在门口的女人,也做出了和他一模一样的反应。
宋华深转瞬便收敛了情绪,寡淡的一张脸,更是让人生畏。
“你、你怎么在这儿……”
女人的舌头打了结,声音变了调,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宋华深吓住了。
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女人细白的手指,朝着宋华深的脸颊触碰过来。
宋华深没有让她如愿,后退一步,躲开。
男人眼神深邃,可眸底藏不住的冷淡,却着实让人心尖儿发凉。
他冷冷的:“同样一句话,我也想问你。”
无疑,这是在质问。
女人笑了笑,笑容有几分僵硬。
“我说我走错了,你信吗?”
她高高的抬着下巴,即使到了这个时刻,都要维持着骄傲。
宋华深挑了挑眉,似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你认为呢,简若?”
一个简单的反问句,让简若的脸色瞬间没了血色。
简若的苍白,丝毫没有赢得男人的同情心。
宋华深朝着她走近了一步。那一瞬间,简若暗喜。
可仅仅,只是一瞬间……
因为宋华深伏在她耳际说:“你要记住,每个人都是有底线的。”
这样明晃晃夹着刀子的话语,简若又不是傻子。
“华深,是谁啊?”
厅堂,薄儒迟的声音传来,许是他出来的太久了。
宋华深扬了声音,语气温漠:“走错门的。”
语气微顿,宋华深无视了简若那娇弱神情,下了逐客令:“慢走,不送。”
宋华深多情却也绝情。
他的多情,都投放在了宋禾身上,再不允许别人拿去分毫。
至于绝情,更是丝毫不差的,都留给了她简若。
简若盯着宋华深决绝转身的背影,双手骤然紧握,就连指甲嵌入的掌心,她都不觉得疼。
心,更疼。
无情的男人。
*
宋华深回到厅堂的时候,薄儒迟的第二碗饭已经消灭了一小半。
薄儒迟拿起桌上的白水喝了一口,询问道:“是谁啊,出去了这么久?”
宋华深重新拿起碗筷,垂眸专注的为宋禾夹菜,口中回道:“一个莫名其妙的人,问我老杨家是不是这儿的,我告诉你她不是,让她往前走。”
“哦。”
闻言,薄儒迟这才点了头,表示了然。
………………
………………
吃过午饭,下午一点从临江镇离开赶回江州。
宋华深的手机响了很多次,都被他挂断了。
上了车后才重新接通。
听筒那头,余北急的都要哭了:“宋总,您总算接电话了!”
正是红灯,宋华深一手握着方向盘,一边问余北:“出什么事了?”
余北在那头支吾半晌,最后吐出一句:“这事电话里不方便说,您今天来公司吗?”
宋华深看了眼时间,回复道:“四点半左右,我可以到公司。”
宋禾始终盯着宋华深的脸,可惜了,他那副寡淡的模样,还真看出什么来。
宋禾两只小手抠着安全带边角,小心翼翼的问着:“有什么事吗?”
绿灯亮起,宋华深回她:“没事。”
语气微顿,宋华深复又补了一句:“不过是公司里的小事而已。”
尽管宋华深的语气很轻松,可宋禾却觉得,如果是小事,电话也不会一遍一遍的响了。
宋禾忍不住问:“需要我的帮助吗?”
话音落下,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她能帮助他什么……
如果他解决不了的事,丢在了她身上,大概也很难解决。
宋禾小心翼翼的询问,夹杂着关切和担忧。
宋华深听得心尖儿乍暖,紧蹙着的眉头舒缓开。
他腾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宋禾的头。
像是*溺着一只小*物,温柔爱抚。
“你把自己照顾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宋华深始终目视着前方,可他吐出的话,却似乎可以将人溺毙。
宋禾脸颊微热,任由他抚弄着头发。
低首,继续揪安全带……
…………
…………
四点半,宋华深准时赶回东临。
在这之前,已经将宋禾送回了宋公馆。
余北坐在宋华深办公室的真皮沙发上,看着腕表数时间。
啧啧,忽然发现他家老板真不是一般人,踩点踩得让人佩服。
余北从沙发里起身,转头跟着宋禾的脚步走到大班台前。
“宋总,您终于回来了。”
余北依旧是那副要哭了的表情。
宋华深睨他一眼,态度冷冷的:“废话少说。”
宋华深一派严肃,靠在椅背上点了支烟抽着,听着余北的汇报。
“是这样的,刚得到的消息,盛世那边,也在竞争泉阳林那一片的地皮。”
男人夹着烟的手指微僵。
仅是那么一下,被察言观色锻炼到人精的余北发觉。
余北的语气压低了两分,却也不至于会让宋华深听不到。
“还听说,上面那位领导,和宋老司令关系不错……”
余北一个字一个字,很缓慢的说,一边还要观察着宋华深听到这些时的表情变化。
可几年如一日,余北忽然发觉,他家老板,是个面瘫!
既如此,胆子也稍大了一些。
余北轻嗤了一声:“怪不得这两次吃饭,都不给个实在答复呢。”
彼时,宋华深已经抽完了一支烟。
他动作很缓慢的掸着烟灰,然后将烟头捻灭在烟灰缸中。
余北还在征询着他的意思,问道:“宋总,这事您看怎么办?”
宋华深眯着狭长的桃花眼,一只手臂杵在大班台上,手指轻抚着下巴,在思考。
老爷子早些年从政,再加上祖上的背景,与政界显赫人物交好,的确情理之中。
东临投资影剧院,需要泉阳林那块地皮。
与负责审批的孙局长见过几次面,吃了两次饭。
可这位孙局长,始终在打太极,就是不肯给一句确定的答复。
原来,是因为顾虑着宋天明那头?
这有点难办了。
“这我要好好想……”
宋华深捏着眉心,原来,也有他觉得难办的事情。
手指触碰到一张卡片,忽然响起了音乐。
叮叮当当的响了四五声,闹腾的紧。
宋华深被这音乐声惊到了,视线落在那张卡片上,一时间也忘记了那位孙局长的事。
他看着那张卡片,似乎是请柬。
抬眸看了余北一眼,宋华深问道:“这是什么?”
余北顺着宋华深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把这事给忘了!
余北一拍脑子,骂了句自己。
接着,忙不迭的出声回复了:“宋总,您不提起我差点忘了。今儿一早,容书记的小助理亲自送来的请柬,说是容书记夫人的生日宴。”
请柬不再响音乐了。
宋华深翻开请柬细看,邀请人——容识、容晚。
他一边听着余北在说些八卦:“听那小助理说,容书记可不是什么人都请的,收到请柬的,要么是商界名流,要么是名媛绅士,上层社会的风评都响当当的。”
余北说着,忽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害怕宋华深瞪他,连忙又给憋了回去,口中半是打趣儿的说:“这么看来,宋总您的风评也还不错!”
宋华深却没注意余北都说了什么,他抓住了另一宗重点。
“容书记?”
宋华深挑眉。
容识这名字,耳熟。
余北见宋华深在回忆,便提醒了两句:“就是这两次吃饭,坐在孙局长旁边的那位。”
宋华深眼前闪过一个油滑如狐,面容温雅的青年男人。
原来是他。
…………
…………
宋华深回到宋公馆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宋禾等了宋华深很久,后来就去洗澡了。
她出来时,古董吊钟指向九点四十五。
宋华深恰好推开卧室的房门走进来。
彼时,宋禾手里握着个毛巾,正在擦头发。
刚刚从浴室出来,发尾还在滴着水珠。
宋禾不怎么喜欢吹头发,对发质不好,更多时候都选择用毛巾擦干。
宋华深的脸色似是有两分疲态。
宋禾眉头微蹙,他能表现出两分疲态,就代表着,他现在已经很累了。
“你回来了。”
宋禾走上前去,语气关切。
“恩。”
宋华深点头,神色淡淡。
男性大掌轻抚着宋禾半干的发丝,还有洗发水的清香在鼻息间萦绕着。
他明知故问:“刚洗了澡?”
宋禾想着,他大概是累到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吧。
宋禾想了想,关心道:“你要洗澡吗?我去帮你放热水。”
宋华深闻言,眸底一闪而逝一抹精芒。
迅即,被他很好的掩藏。
他顿了顿,再次点头:“好。”
*
宋禾又钻进了浴室,随手找了个头绳将半干的头发扎了起来。
宋禾坐在浴缸边上,用手试着水温。
不多时,水温调好。
宋禾知道,宋华深不喜欢在浴缸里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便只是温水。
“热水放好了!”
宋禾对着浴室外扬声。
不多时,宋华深已经脱了外套和衬衫,裸着上半身走进来。
视线接触到男人矫健紧实的月匈肌,宋禾小脸一热。
“我出去了。”
宋禾本能的低了头,害羞的想要逃掉。
经过男人身侧时,却被他忽然扣住了手腕。
若是此刻有一面镜子,宋禾就会清楚,自己脸上的颜色,究竟可不可以用来画红辣椒。
宋华深捉住宋禾软软的柔荑。
他半是恳求半是商量的语气,征询着她的意见:“我今天很累,你帮我按摩好吗?”
宋禾:“……”
宋禾抬眸看他。
男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宋禾紧抿着嘴唇,顿时就不忍心拒绝了。
何况,她帮他放热水泡澡的本意,也是希望他可以清除疲惫,舒服一点。
*
宋华深半靠在浴缸里。
宋禾搬着个小板凳坐在他头上方,两只小手按在男人肩上。
“疼吗?”
宋禾很少为别人按摩,不清楚力道,担心下手太重弄疼了他。
宋华深半阖着眼睛,瞧着倒是很舒服似得。
他‘恩’了一声,懒洋洋的指挥:“可以再用力一点。”
“嘶……”
话音才落不到一秒,肩膀上的酸疼,让宋华深不得不张开眼睛。
宋禾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险些从小凳子上蹦起来。
宋华深回首,莫名其妙的盯了宋禾一眼。
然后丢出一句不知道让宋禾如何回应的话。
他说:“老婆,你这是在谋杀亲夫!”
宋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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