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仍旧不知该如何作答。他不擅言词,也不喜欢跟人斗嘴,说道:“太后娘娘有话请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哈哈。”太后冷冷地嗤笑了两声:“我儿都被风将军……那个了,风将军连陪老婆子说两句话都不耐烦么?”
风染:“……”贺月被自己哪个了?貌似太后对贺月被自己“那个了”,显得很痛心疾首?可是,究竟“那个了”是什么意思?风染一头雾水,只好不说话。
风染洗耳恭听,太后却又沉默了,许久才道:“前段时间,我儿七星岗遇伏,生死不明,是风将军挺身而出,替我儿一手稳住了朝堂,使我贺家江山不至四分五裂,哀家甚是感激。待我儿回朝,风将军主动逊位不争,避免了我国内战,保存了实力,哀家代凤国百姓感激风将军。”
“不敢,太后过奖。”风染暗想,太后这是要绕什么圈子,越绕越大?
“风将军这逊帝之称确实当得起。凭这身份,也可无需腰牌出入皇宫。但也仅此而已!风将军再位高权重,也不是我贺家的人,逊位之后,就是臣子。单凭风将军的臣子身份,岂配过继我贺家子孙?更何况还是太子!”
风染:“……”不配过继?他不是已经过继了么?这老太婆究竟想说啥?
“是我儿一再替将军哀求,死活都要过继与将军,又作了诸多让步……足见我儿对将军一番心意,哀家实不忍见我儿为将军请辞帝位……”
风染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响,风染是曾猜想,贺月为了能让他过继太子做出了许多让步,不曾想,贺月甚至不惜请辞帝位!想不到,贺月为了维护他,为了让他活下去,不惜抛却江山!风染只觉得君王恩重情深,自己实无以为报。
太后继续说道:“……哀家是迫不得已才答允我儿,风将军虽然过继了响儿,但响儿并未在贺家除名,他还是我贺家子孙,随时可以认祖归宗。风将军若是对我凤国,对我贺家,对我皇儿,稍有不忠,稍有异心,哀家必定会出面,收回我贺氏子孙!”
有了前面一句的震惊,风染对太后后面这句充满威胁意味的话反倒没有什么感觉了,他喜欢贺月,当然不会生出异心来,太后不会随便把唯一的嫡孙子过继给自己,必定会附带许多条件,必定会留下可以反悔的回旋余地,这些也在情理之中。
“毛皇后是一国之母,我儿之皇后,身份尊贵,同样是顶天立地,哪里比将军差了?她虽有病,好歹也还是响儿的身生母亲,她是不该辱骂将军,骂得也不好听,可她骂的也是实情,将军是抢了她男人,抢了她孩儿,凭什么她就受不起将军一礼,当不起将军一跪?将军不要太过仗势欺人了。”
风染道:“是臣失言了,臣愿以臣礼跪她,以妃礼,却是不能!”
“她心头委屈,有气,将军便不能让让她。”
风染道:“臣说了,臣愿以臣礼跪她,想臣以妃礼跪,绝无可能!”以臣礼跪,是正当的。他不是女子,未入后宫,以妃礼跪,就是对他的羞辱。太后又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还以身份来逼压他,显是一意回护毛皇后。换个气势稍弱一些的,或许就要屈从了。
许是太后也能感觉到风染的强硬,便道:“这是我儿替将军应承的,将军若是执意不允,只怕我儿难做。”
想着贺月叮嘱的,叫自己只推皇帝尚未教导妃礼,显然心是向着自己的,要替自己担下这层干系,风染便觉得暖心,不想过份顶撞太后,便默不作声。
太后又道:“哀家听说了,风将军亲自把毛家数人调回了成化城,放在京畿守军南营中。”
“是陛下的旨意,臣只是照办。”
“风将军可清楚这其中的含意?”
风染有些讶然,调动几个下层将领,能有什么含意?
“将军还是年轻了些,哀家不妨把话挑明了,省得将军以后受了暗算。毛家之人,在兵谏那次,差不多都被贬谪了,朝堂势力盘根错节,错综复杂,很难把某派势力连根拔除,终归还留着许多毛家故旧。大臣们最会看的就是脸色。将军调回成化城的毛家之人军职虽低,却是个信号,毛家之人重返朝堂的信号。等那些个毛家人在成化城站稳了脚跟,他们便会跟以前的故旧勾结,成为毛皇后可以依仗的势力。一般女子想在后宫站住脚,能得宠,年老之后不失宠,都得依靠娘家在朝堂上的势力为后盾。太皇太后和关妃,他们依仗的是关家。相反的,朝堂势力也须依仗后宫巩固,妃嫔若能诞下个皇子,就算不能登上皇位,封个亲王,也能在我朝荣宠不衰。朝堂势力跟后宫妃嫔的命运实则相互依靠,息息相关。宠谁,不宠谁,跟谁生孩子,生几个孩子,皇帝实则要多方考量,并非全然由着自己的喜好来。风将军应该庆幸,我儿治国有方,有意削弱了后宫跟前堂的关系,因此后宫比较清静。除了一个关家,我儿扼制了外戚势力对朝堂和后宫的渗透,连哀家之娘家,亦未培植成气候。”
太后说到这里,看风染仍有些茫然,显然还未领悟她话中的关窍之处,道:“哀家把话再说明白些。我儿自新婚当日临幸过毛皇后之后,直到毛将军兵谏,毛家治罪之前,我儿都未曾与之敦伦,二公主是新婚当日怀上的,好在那是个公主。风将军可明白其中含意?”
风染从未关心过贺月临幸了哪个妃嫔,跟哪个妃嫔有了孩子,他哪知道贺月为什么不跟皇后敦伦。再说,那时候他还是男宠身份,没资格去管这些事。
太后道:“只因那时毛家势力鼎盛,他们不光掌管着威远军,在军中声望远播,一呼百诺,在朝堂上也多有知交,如果毛皇后生出皇子,必要立为太子,毛家就有可能拥太子自重,势力更不可阻挡。一旦某股势力在朝堂上举足轻重,就会对皇帝施政造成掣肘,再进一步发展,就会令皇帝大权旁落。这是每一个皇帝都不能容忍的!”
风染听得有些冒汗,觉得太后给他讲解的是帝王权术,回想他当皇帝那一月,差不多就是靠武力镇压,如果贺月没有及时回来,很难说,他能镇得住多久。
“我儿直到借兵谏把毛家人或谪或贬,解除了毛家在朝堂坐大的危机之后,才与毛皇后敦伦生下响儿。如今我儿答允毛氏回归朝堂,风将军若是顺逐了毛皇后的心意,让她出了这口气,她毛家或许不会为难将军。再者,我儿虽将军权兵权交与将军,我儿调动几个将领总不成问题,为何非要经由将军来调动毛家人?”
风染没想过,只单纯觉得贺月为了能让他过继贺响,对毛皇后作出让步,叫他调动几个毛家人回都城,他照做就是,不须多想。
“是为了让风将军示好于毛氏,是为了缓和风将军跟毛氏的关系。我儿为了能让将军收继响儿,也为了能让将军不与毛氏结怨,尽心尽力,若风将军不遵守过继协定,若恼了毛皇后,日后风将军跟毛氏或许会闹出什么事来,到时,岂不辜负了我儿的一番心思,也叫他从中为难?”
说了半天,还是要叫自己向毛皇后低头,以妃礼相见。风染却是个死硬的执拗脾气,又有贺月事先说了,叫他只推“尚未教导妃礼”的底气,淡淡道:“多谢太后指点。臣以为,万事抵不过礼法,臣不是女子,未入后宫,万没有叫臣子以妃礼觐见皇后的理,此是对臣的羞辱,是非礼,臣绝不答应。毛氏若想不利于臣,只管放马过来,风某绝不含糊。”
“哈哈哈……”太后又发出一阵令风染寒栗的嗤笑:“‘万事抵不过礼法’,风将军说得好!哀家请问,风将军跟我儿本属君臣,如今公然睡一张床上,行那恶心之事,算什么礼法?风将军份属臣下,意图过继我皇室血脉,又算什么礼法?”
只把风染问得哑口无言。
太后才道:“旁人都可以说礼法,独独风将军不配提‘礼法’两字!风将军自行忤逆礼法之事在前,便怨不得旁人以非礼之辱相加。”
风染无力地辩驳道:“臣与陛下,乃是两情相悦,情不自禁,并非要故意忤逆礼法……”
风染还没说完呢,太后就截口道:“发乎情,止乎礼。风将军难不成没有听说过?要都情不自禁起来,这世上哪还有规矩方圆?”太后脸色一肃,道:“这世上之情多种多样,单以男女感情而论,合乎礼法的,叫恋情,不合礼法的,叫奸情。风将军跟我儿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恕哀家直言,风将军跟我儿的所谓感情,能算什么?不要说那些好听的,说穿了,说到底,不过是奸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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