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着蓝沁回到了她的车里。她向后仰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两只手还在微微发着抖。
我没有着急追问她，只是陪着她静静地坐着。过了好一会，蓝沁终于开口说道：“我是被收养的。”
“嗯。”
“我家里还有个哥哥。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对我真的非常非常好。正是因为有他在，我才觉得那里是个家。”
“然后呢？”
“我上初中的时候，家里附近出了件怪事。有两个人离奇地死在了一家酒店的门口。有人看见，其中一个人用刀子刺死的另一个人。动刀的人在杀人之后，自己也倒在地上死了。但是法医去鉴定之后却发现，这两个人的死亡时间相差了24小时，动刀那个人在前一天就已经死了。”
“尸体杀人？”
“对，尸体杀人。警察在动刀杀人的那个人身上发现了几百张符，那些符几乎把他的身体覆盖得严严实实的，就像埃及木乃伊一样。当时那个人身上的符，就跟这些符一模一样。”蓝沁伸手指着我手里的符纸说道。
我惊讶地低头看了眼那厚厚的一沓符纸，然后又继续问道：“后来呢？”
“当时我哥在公安局做实习法医，我说我能让尸体还魂，可以帮着他抓住凶手，让他立功。然后就缠着他，让他带我去看尸体。他同意了，可我……我把事情搞砸了。”
“是因为问的问题太直接了？”
“不是，我知道赶尸还魂的禁忌，提问的时候也一直控制着尺度，但是问出来的线索根本没人重视。我当时还在上初中，我哥也只是个实习生，有谁会相信我们两个的话？尤其那线索还是从死人嘴里说出来的。”
“你们该不会直接跟警察说线索是还魂问出来的吧？”
“当然不会了！我们又不傻！然而没有人愿意去追查那条线索，因为在他们看来，那个线索根本没有根据，是浪费时间。所以我就决定自己调查，我哥也跟我一起去了。我们查了三天，最后在山里找到了一个小木屋。那木屋里贴满了黑符，到处都是。最后在地板下面一个夹层里，我俩找到了一具尸体。”
“干尸？木乃伊？”
“不知道，我看不到他的脸，他就躺在那，没有呼吸、心跳，身上贴的全是黑符。我以为能让他开口告诉我是谁在杀人，所以就给他还了魂，结果他坐起来之后立刻开始攻击我，就跟那些在常青楼里诈尸的尸体一样，我用尽了各种方法想压制住它，但全都失败了。最后是我哥按住那具尸体，喊着让我快跑。”
“你就这么逃了？”
“没。”蓝沁摇了摇头，眼泪再一次流了出来，“我跑过去撕那个尸体身上的符，我以为这样能阻止他，但那办法根本没用。最后我被那尸体从山上推下去了，等我再爬回去的时候，我哥已经死了……”
我没有再提任何问题，只是默默地坐在她旁边。
之前我一直觉得蓝沁是个冷血、没人味儿的财迷，但听了她刚刚说的那些，我多少能理解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我们就这样一直在车里坐了半个多小时，蓝沁的情绪终于渐渐平静下来了。她擦干了眼泪，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然后望着我说：“我觉得我好像无论说什么你都不会听话的，对吗？这次的事你肯定是要管到底了？”
“那是当然了。”我笑着回答道。
“好吧，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你说说看。”
“别冒险，如果有危险，就找警察来解决，我不想再有任何人因为……”
“我明白，放心吧！”我不等蓝沁把话说完便打断了她道：“只要你觉得有危险，我一定听你的，立刻就撤，绝对不拿自己的性命冒险。这样可以了吗？”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蓝沁不放心地说道。
我冲她一咧嘴，“我就这么没有信誉吗？”
“有没有信誉，试一下就知道了。”
“怎么试？”我问道。
“很简单，现在就下车，然后回家睡觉去！”
“什么？我没听错吧？”我惊讶地望着蓝沁。
“我现在就要去找柳念，你跟着我一点用都没有，所以你现在就回家去。”蓝沁严肃地回答道。
她的语气非常坚决，表情也不再像半个小时之前那样脆弱了，看起来回忆过去的痛苦经历并没有让她彻底陷入悲恸之中，反而让她渐渐恢复了状态。
不过我可不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离开。我冲她摇头道：“没戏！你就当我耍无赖好了，反正今天无论你去哪都得带着我！”
“我去杀人你也跟着？”
“当然！反正你杀人也是有正当理由的。柳念这种人如果不死的话，肯定还会有其他人遭殃。既然警察管不了她，那就只能咱们去收拾她了。”
“咱们？你要帮我？”
“这是肯定的啊！不过，在你杀她之前，我觉得最好能从她嘴里套点信息出来。当年你哥哥的死未必跟柳念有关，但既然是用了相同的黑符，也许可以从她入手，追查那个符的来历，说不定就能一并抓住害死你哥哥的元凶。”
蓝沁低着头考虑了好一会儿，然后再次望向我问：“那……你有什么主意吗？”
“这个嘛……”我挠了挠后脑勺，然后回头看了看不远处已经被砸扁了的成凯名的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能成为咱们的突破口。”
“成凯名？”
“对！就是他！”我冲蓝沁点了点头。
三天之后，成凯名的葬礼在西郊的殡仪馆里举行了，这里也是成凯名的父亲成野办理葬礼的地方。
遗体告别仪式之后，成凯名的尸体也被殡仪馆的员工送往火葬场。但在半路上，两个工人却突然转了个弯，将尸体运到了一个僻静的狭窄过道，那里早早就准备好了一具用来替换成凯名的不知名的尸体。
那两个工人麻利地将两具尸体调了包，接着就把假成凯名送去了火葬场。过了几分钟，两个人又回来了。他俩将成凯名的尸体蜷缩着装进了一个大号的黑色旅行袋里，然后用小推车推着、小心地从后门出了殡仪馆。
在殡仪馆后身的小路上停着一辆棕色的小型丰田客货车，一个性感、苗条的女人正站在车附近，不时地看着手表。
两个运尸的工人带着旅行箱径直走到了那苗条女人身边，耳语了几句话便将箱子抬进了客货车里，那女人也从钱包里拿出一沓现金交给了那两个人。
两个人拿了钱之后便小跑着返回殡仪馆，也正好跟我撞了对脸。
他俩一下子僵住了，愣在原地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我连忙冲他咧嘴一笑，然后朝门口示意着说：“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然后立刻从我身边跑开，回到了殡仪馆，而我则直奔小路那里停着的客货车走过去。
站在车旁的女人正是柳念，她在我从殡仪馆里走出来的时候便已经看到了我。但她并没有开车逃走的打算，而是继续站在车旁冲我微笑着，好像是特意在等我似的。
“好久不见啊，我现在是应该叫你成夫人呢？还是叫你柳小姐啊？”我走过柳念面前问道。
柳念冲我冷冷一笑，然后傲慢地昂着头看着我说：“你想要什么？钱吗？”
“听说你好像拿到保险金了，足足有一千万啊！”我带着无限贪恋的表情说道。
“开个价吧。”柳念似乎懒得跟我废话。
“一百五十万，外加一个人的信息。”我也开出了条件。
“一百五十万？你疯了吧？你觉得成凯名的尸体值这么多钱吗？我完全可以让那两个人把尸体送回去。”
“你误会了，这一百五十万不是我发现你偷尸体的封口费，而是你的买命钱。”
“你想干吗？要杀我吗？”柳念不屑地问道。
“我可没胆子杀人，不过有个人可对你一肚子火气。”我一边说一边朝她身后的客货车指了一下。与此同时，客货车的车门咣当一声撞开了，成凯名的尸体从车里一跃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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