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雨不置可否，警告尹青遥：“小心你谎报军情，万一外公信以为真，以后传出……总之，舅舅的情况不乐观的话，恐怕他老人家会更受不了，就算报喜不报忧，你也别给人太大的希望啊。”
“外公还没有老糊涂呢，其实他已经有最坏的打算了。至少，舅舅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好。”尹青遥解释。
“怎么会？”殷雨不理解。
医生都说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萧锦鸿会成为植物人，难道这个结果还算好吗？
“至少他能活着，不是吗？所以，即使舅舅最终成为植物人，外公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只要活着，我们就有希望。”尹青遥的心情，果然比飞行途中好多了。
看来，他之前最沉重的负担，就是在于萧锦鸿生死未卜。
或许，作为亲人，他们只是卑微地希望，亲人能够活着。
“我觉得……”殷雨还想表达自己的强烈意愿，可是想到医生说的百分之七十的可能，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不要把脸皱成一张包子了，不好看。”尹青遥捏了捏她的脸颊。
她的脸再皱，也皱不成包子吧？
殷雨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过听到他又开起了玩笑，一颗心总算稍稍松动了一些。
“我给你分析一下，为什么说比我们预期的结果好。”尹青遥直接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把殷雨也一把拉住，坐在自己的身旁。
“好，我洗耳恭听。”
“其一，我跟医生交流过了，至少舅舅不会有生命危险，大不了就是成为植物人，只要有呼吸，那他就还是活着的。”
“对！”殷雨同意这一点。
好死不如赖活，哪怕只是靠输送营养液维生，至少对亲人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安慰。在医学和法学上，至少他们是活着的。
“其二，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七十，也就是说，还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舅舅是能够苏醒的。”
殷雨想告诉他，概率不到一半。不过，张了张嘴，这么残忍的话，还是不忍心说出来。
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冷静，是不是因为冷血？虽然萧锦鸿跟她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和尹青遥有啊！
“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性，相对于有些手术患者来说，已经是很高了。”尹青遥猜到了她没有说出口的话。
“嗯，好吧，很高了。”殷雨这句话，纯属安慰性质。
“其三，医学和科学上对人体的研究并不彻底，人的大脑有着最复杂的构造。所以，医生现在给我们的判断，只是基于医学仪器的检测结果。但事实上，谁能够真正断定，舅舅的大脑到底受到了多大的损害，他能不能自我修复呢？”
这句话，殷雨举双手赞成。
“最后一点。”尹青遥说了四个字以后，却长时间地停顿。
“是什么？”殷雨不得不动问。
这男人怎么爱卖关子呢？关键时刻，爽快一点行不行？
尹青遥仰头看向天花板，轻轻地说：“奇迹。这个世界，每天都会有奇迹发生，哪怕被医生判处了死刑，也有成功康复的案例。”
殷雨虔诚地双手合什，把她所知道的神佛都拜托了一遍：“希望你们都显灵，帮助舅舅度过难关，苏醒过来。”
“别得陇望蜀了，舅舅能够活着，我想外公什么都能接受，至少事态没有朝最坏的方向发展，我庆幸老天还没有太薄待我。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去外面吃点东西了。”尹青遥站了起来。
“还是先去宾馆休息一下吧，舅舅这里要不要轮流守着啊？要不你先去休息，我在这儿看着点儿？”殷雨站起来，却没有迈步，目光忧虑地看向急救室。
哪怕尹青遥非常理智地分析了一二三四，但是她还是不相信，尹青遥能够平静地接受萧锦鸿永远昏迷下去的事实。
百分之三十的可能，这个概率是多大？
“你先去休息，我看你在飞机上基本上没有睡着。”尹青遥提出反对意见。
“证明你也没睡着，要不然你怎么会知道我没睡着呢？”殷雨立刻反驳。
“我是男人，平常本来就不用睡多少觉的。”尹青遥不以为然，“走吧，我们吃完东西再来讨论一会儿谁轮值的问题，现在这里有这么多人，根本用不着我们。”
殷雨看了看急救室外几乎排列成两组的人员，有他们在，就算有恐怖分子袭击都已经足够应付了。
而且，这时候肚子已经开始大唱空城计，再饿下去，大概胃又要开始疼痛。
或许尹青遥就是因为这一点，才要硬拉她去吃东西吧？
晚上的加德满都霓虹闪耀，人头涌动。虽然在去年遭受过特大地震，但并不妨碍今天的尼泊尔人继续享受他们的慢节奏生活。
“想吃什么菜？”尹青遥拒绝了司机自告奋勇地接送服务，而是与殷雨安步当车走出医院。
他们也没有心思去当地最好的酒店用餐，只要口味能马马虎虎过得去，干净卫生就可以了。
坐了近八个小时的飞机，殷雨到这时候一下子精神松懈下来，才觉得腰酸背痛。
“就吃尼泊尔当地的特色菜吧！”殷雨对吃没那么讲究，不过倒是很想品尝一下异国的风味。
尹青遥只是笑，却不答话。
“怎么了？”
“怕你吃不惯。”尹青遥说，“一般人对尼泊尔的咖喱都吃不惯，虽然在当地备受推崇。而且尼泊尔人喜欢吃甜的和香味的东西，像从糖浆里捞出来似的，估计这种甜度你受不了。明天再带你去品尝地道的尼泊尔菜，就去泰米尔区，那里餐馆林立。今天就算了，饥肠漉漉，还是吃中菜或者法餐吧。”
殷雨不满地咕哝：“明明你已经有了决定，还假惺惺地问我意见？”
“给你选择了啊，中菜或法餐？”
这个选择的范围真够窄的，考试的时候做单项选择题，好歹还给四个备选项呢！
“中餐吧！”殷雨最终决定选择中国菜比较保险。
虽然法国大餐在世界上有名，但并不代表适合每一个人。
至少殷雨就觉得尹青遥带自己去品尝的据说还算正宗的法餐，远不如街头随便找个小餐馆弄出来的中餐好吃。
再说了，跑到尼泊尔吃法餐？估计跟国内的水准半斤八两吧。
“一会儿不要点牛肉，尼泊尔有很大一部分人信奉印度教，他们认为牛是湿婆神的使者，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尹青遥在进入餐饮的时候，及时告诫。
“我以为尼泊尔是信佛教的，正打算吃素呢！”殷雨诧异。
“事实上，尼泊尔信奉佛教的仅占百分之八都不到，而信奉印度教的占总人口的百分之八十六点五。尼泊尔还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以印度教为国教的国家，所以黄牛在这里是禁止食用的，水牛就通融一下，可以吃，但当地人一般也不吃。”
好吧，殷雨不再丢脸地告诉他，她一直以为印度教应该是印度的国教呢！
即使标榜正宗的中餐馆，其实也远不如国内正宗。不过好歹口味还算能够接受，殷雨也确实饿了，大快朵颐之下，竟吸引了另外两拨客人入店就座。
“你也不要对尼泊尔菜抱以太大的期望，虽然有旅游者认为加德满都是吃货们的天堂，但仅仅是指加德满都的餐馆风味比较齐全而已。在这里，你可以吃到世界各地，包括中国西藏的美食。真正的尼泊尔菜，好像并没有自己的烹饪风格，尼瓦利料理勉强算一个吧，不过一般餐馆里也不提供。大部分所谓的尼泊尔菜，其实只是印度菜的变化，再加以西藏地区的饮食调和而来罢了。”
“我就是想尝一下而已。”殷雨悻悻。
“知道，以后会有机会的。”尹青遥的语调，简直像在哄小孩子。
殷雨无语。
或许可以考虑将来生个女儿让他哄吧？
这个念头，让她的脸烧了一下。抬眸悄眼看向尹青遥，却看到他似乎看着窗外若有所思，才悄悄松了口气。
她顺着尹青遥的目光看出去，不过是加德满都的夜景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她再看向尹青遥的时候，才发现他的目光只是毫无焦距地看出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殷雨伸出手，握住了他放在餐桌上的右手。
尹青遥回过头来：“没事，我刚刚在想舅舅的这次事故，是人为还是天然的。”
“人为？”殷雨吓了一跳。
虽然她很关心萧锦鸿的生死存亡，但从来没有往“人为”这条线上去想。
“雪崩……应该是自然灾害吧？”殷雨提醒。
会不会最近遇到了太多的事，所以尹青遥把事情往复杂里想？她想不出谁能人为地制造一场雪崩，那这人的手笔也未免太大吧？
“我想不通的是，舅舅并不是专业的登山队员，他出发之前，应该会对该地区的天气和地貌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尹青遥似乎自己也觉得困惑，“或许真是我想多了。”
可是，尹青遥是一个毫无根据就乱说话的人吗？殷雨浑身的汗毛立刻就竖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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