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少擎拿起茶杯送到嘴边,一口热茶烫得他皱起眉头,他突然把杯子一摔,沉声喊道:“来人。”
不久,有佣人慌慌张张的进来了:“先生。”
“把家里所有跟夫人有关的东西统统收起来丢掉。”冷少擎拂掉了桌子上那瓶刚刚打开的花茶:“什么东西都不要留。”
佣人战战兢兢的:“是。”
冷少擎大步往外走,脸上的表情仿佛僵硬的石头,吓得佣人大气不敢喘。
他下楼开了车,毫无目的的冲出了冷家别墅。
开着车窗,外面的冷风透了进来,冷少擎只穿着衬衫,很快就被风吹透了,可他似乎没有感觉,把车开得更快。
“叶蕊,我不可能爱你,我爱的不是你。”冷少擎喃喃自语:“一日夫妻百日恩,所以我才会难过,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会过去,纪臣一定是说错了,我爱的是纪烟,他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冷少擎直接将车开进了海边的沙滩,风驰电掣的车速,直到前面的车身已经撞上了海水,他才踩下了油门。
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和海浪声,像是有很多人在交头接耳,十分嘈杂。
可是这在这么多声音当中,他听得最清楚的是那道熟悉的低语,笑起来像银铃,认真起来又是软侬低语。
她说:“少擎,这次考试,我考了全班第一呢,你怎么奖励我?”
她说:“少擎,我送你的生日礼物是一盆兰花,我给它取名叫冷月。”
她说:“少擎,我真的很爱你。”
她说:“冷少擎,我恨你,一辈子不会原谅你。”
这些声音如同循环的复读机,不断在他的脑中响起,在他的耳朵里充斥。
时而欢笑,时而哭泣,时而悲伤,时而控诉,而那海上悬挂的明月,中间都已经变成了她的脸,他看她最后一眼时,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
冷少擎突然用力按响了车喇叭,试图用这尖锐的声音驱赶脑中那些让他几乎疯狂的魔音。
“叶蕊,你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
他从车上跳下去,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海水,刺骨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涌来。
脑海里突然出现了纪臣出事当天的画面,被染红的海水,断掉的氧气管,以及纪臣用手势对他说的那句话:照顾好烟烟。
从那以后,这五个字成了他的魔咒,他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了兑现这五个字,哪怕纪烟从来没有爱过他,他仍然像只无头苍蝇一样的想要照顾她关心她以她为重,他从来就没有想过,纪烟是否真的需要他的这种接近变太的照料。
突然的,海水中又出现了叶蕊的脸,水纹波动,她的脸也在不断的变形。
他在想,自己当初找上叶蕊,是因为她的特殊血型。可是后来,他对她纵容,宠溺,满足她一切小女生的喜好,他对她充满了耐心,他会陪她去做平时根本不屑于去做的事,他冷少擎不缺女人,却可以和她一起大半夜跑到山上看鬼火,去包下整个摩天轮升到最高点,在上面拍照、大叫,拥吻,去听那些吵闹的演唱会,和她一起举着荧光棒跳得像个疯子……
他关心她的身体,因为她不能出现任何的问题,这样会影响到以后肾脏的使用,可是在她发烧的时候,他整夜不睡的守在床边,不停的用温水给她擦身,甚至是她扭了脚,他都会紧张的背着她往医院跑,当着许多人的面亲自替她揉着脚丫……
难道扭了脚也跟肾脏有关吗?
冷少擎的脑子被冷冷的海水用力的拍打,过去的许多点点滴滴却逐渐的明朗了起来,从他主动追求她,从他们确定关系后的朝夕相处和形影不离,这一切,是他演的戏,还是他早就已经假戏真做?
他一直用纪烟的幌子在蒙蔽自己,却不知不觉已入万丈沟壑。
冷少擎从海水里抬起头,身上的衣服和头发全部被打湿了,甚至还带着水里的沙粒和水草。
他向后退了一步,扑通一声坐在了海水里。
拥有的时候感觉跟空气一样很平常,只有失去了才会觉得窒息,很多时候,人都把爱当成了习惯,而这样的习惯,以为已经不再是爱!
然而,失去后,才恍然觉悟,爱已不在!
~
第二天天亮后,一轮朝阳从海平面上冉冉升起,桔黄色的光辉将大海染成了炫丽的金色。
海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新的一天从头开始。
“妈妈,你看那里有个人,他是不是要自杀啊?”不远处,一个小男孩大声喊了起来,“水里还有一辆跑车。”
孩子的妈妈立刻拿起电话报了警。
警察赶到时,冷少擎的车已经被淹了大半,而他依然坐在车上,下巴上生出了黑色的胡茬,眼底布满了血丝,好像是从巴基斯坦逃难过来的难民。
一向以桀骜轻狂的形象示人的冷少擎,此时一身落魄的被人围观却毫无所觉。
“喂,先生,你没事吧?”警察有些痛惜这么好的跑车被浸在了海水中。
冷少擎沉默不语,像是根本没有听见。
警察又喊了他几声,他仍然缄默。
“不会是精神方面有问题吧?”其中一个警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向另外几个人使了个眼色。
一个年长有经验的警察看到车座上放着一部手机,于是试探的问这个石头一样的男人:“不介意我看下你的手机吧?”
正说着,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一动不动的冷少擎终于有了动静,他一把夺过警察手中的电话接了起来。
“叶蕊。”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一出口,竟像是经历了万年的呼唤,他的嗓子已经完全的哑了。
那边愣了一下,“少擎,我是纪臣。”
冷少擎热烈的目光在恍惚了下后逐渐变得黯淡。
纪臣:“我昨天跟烟烟做了肾移植手术,手术非常顺利,她已经醒了,医生说,住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
“是吗?”冷少擎扬了下嘴角:“那真是太好了。”
这一瞬间,他的肩膀突然向下一耷,好像压在上面的千金重担终于卸了下来。
纪烟手术成功,这意味着她已经平安无事,这不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可是听到这个消息,他首先想到的是手术台上那具冰冷的没有知觉的身体。
是他亲手将她送上了手术台,是他的一脚杀死了她和他们的孩子。
纪烟活了,可她却死了,到最后,他也没有用到她的肾,可她还是走了,这一切难道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
冷少擎将手机丢到一边,突然捂着脸趴在了方向盘上。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直到听见一个男人悲伤的呜咽,仿佛是垂死的兽,在声嘶力竭的呐喊着他全部的悲伤。
~
冷少擎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高烧引发肺炎。
纪臣来看他,他正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的望着窗外,任由护士把冰冷的针头扎进他的手背。
“在看什么?”纪臣走过来,刚刚做了大手术的他,身体还很虚弱,再加上腿脚不好,走得很慢。
冷少擎没有回答,目光却变得柔和了起来。
窗外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花坛,这个季节,花早就谢了。
“纪臣,你知道那是玫瑰还是月季吗?”
“哪里?”纪臣往窗外看去,挠了下头:“我哪里知道,花都谢了,怎么分辨是什么花?”
“是月季。”冷少擎看得聚精会神,“叶蕊说,月季的刺比较大,也比较少,花茎光滑,我刚才数了数,这些花的花枝上都只有三四个刺,那一定就是月季了。”
听到叶蕊这两个字,纪臣的心向下一沉。
有些话,他知道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可是又不得不说。
“少擎,叶蕊已经入殓了,她的家人给她选了一块贴近树林的墓地,据说那里到了春天和夏天,就会有漫山遍野的野花。”
“是吗,那她一定会很喜欢的。”冷少擎终于将目光转向纪臣:“烟烟还好吧?”
“挺好的,就是身子虚还下不了地。”
“嗯,替我向她问好。”
“我很好。”门口传来淡漠的声音,紧接着穿着病号服的纪烟在护士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冷少擎看到她,恍然像是经历了隔世。
他笑起来:“真好,烟烟,你还活着。”
你还活着,可是她却死了。
纪烟走到床前,让护士先离开了。
冷少擎的笑容还挂在嘴角,脸上却已经挨了一巴掌。
纪烟力气不大,又是大病未愈,这一巴掌打得并不疼,可还是让他痛了。
“烟烟,你干什么?”纪臣急忙抓住了妹妹的手:“你打他做什么?”
纪烟冷笑,望着冷少擎的目光像是不认识他一股:“如果我有刀,我一定要挖出他的心肝看一看,他的心到底是不是黑的,他的肝到底是不是烂的,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人,对着自己的妻子都可以下如此的毒手。”
冷少擎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柔顺的发丝垂落在眼睑,听着纪烟的话,他没有反驳,嘴角的笑容逐渐堆成了苦涩的味道。
是啊,他也很想挖出自己的心肝看一看,他是怎样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亲手将那样善良的女孩送上了天国之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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