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硕谦的目光淡淡的掠向那两张照片，最后停留向其中的一张。
照片上，女孩手捧着奖杯，笑意盈盈的看着镜头，那笑容似乎透过薄薄的纸片一直射进了他的心底，在那块最柔软的地方狠狠的剜了一下。
慕硕谦忍住胸口的闷疼，轻瞌了下眼皮。
秋兰气过之后倒是冷静了下来，她直接在桌子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要将手中的包放在了桌子上，可是想到什么，她又把包放在了腿上，她这个儿子最不喜欢异性碰触他的东西，就连她这个做妈的都不例外。
“硕谦，你太让妈失望了，在M国的时候，我们是怎么计划的，你却为了一个女人来骗妈。”秋兰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自己的愤怒，“这么多年了，我以为顾德中的女儿做了交际花又染了那种病，得到了他们顾家应得的报应，可我没想到，你竟然找了一个替身代替她，他的女儿竟然还好端端的活蹦乱跳，不仅如此，你竟然还和她搅在一起。”
慕硕谦握着手中的烟盒，拳头越攥越紧。
“硕谦，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和仇人的女儿如胶似漆，还为了仇人的女儿跟我耍阴谋诡计，如果不是我正好撞见了她，恰巧知道她姓顾，如果不是看到你们在一起产生了疑心，我这辈子也不会去查那个在岛国治病的女人究竟是不是顾德中的女儿，我当年把那件事交给你做，就是因为相信你，可你呢？”
“怪不得我这次回来，你的表现一直奇奇怪怪，原来你是怕我发现她的存在啊，你一直藏着她不让我知道，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如果我没有参加这场婚礼，你就可以继续瞒天过海了。”秋兰指着地上散落的那几张纸，“你这是什么意思，被我发现了就想偷偷的走掉，从此再不见我这个妈了吗？”
慕硕谦依然垂着眼皮，烟盒已经在他的掌心里扭曲变形。
“硕谦，难道你忘了我们母子在M国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慕硕谦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他怎么会忘呢，那十几年的光阴简直不堪回首，活着，却如同煎熬在地狱，他时常想，既然活着比死还要痛苦，为什么还要活着，为什么还要忍受生活带来的折磨。
可他不想向命运妥协，所以，他就必须活下去，而且还要活得更加光鲜亮丽。
如今，他锦衣玉食，高高在上，可是那段经历却如同噩梦，每当夜深人静便突然而至，让他在梦中惊醒，满身大汗。
在那十几年的光阴里，每日支撑着他睁开眼睛的就是复仇，他要让那些将他至于此绝境的人付出代价。
“你不是也没有彻底的信任我？自从你回来后，我虽然一直在陪着你，可你依然派人盯着我。”
他几乎与秋兰寸步不离其实也是在监视她，生怕她会察觉到顾七里的存在，而那段日子，他几乎和顾七里没有什么联系，有时候她打来电话，他怕秋兰起疑便会挂断，而她发视频，他也一率不接。
“我只是害怕你跟慕浩天父子情深，最后舍不得下手对付他了，是你自己疑神疑鬼。”
秋兰清楚的感觉到男子瞬间弥漫周身的冷焰，她起身走过去，目光冷凝的看着他：“儿子，妈之所以活下来就是为了复仇，这世上有三个人我绝对会让他们不得好死，慕浩天和他的老婆苗苑，还有一个就是……顾德中，妈派人跟着你，是怕你忘了复仇的大任啊。”
“如今苗苑和顾德中都死了，剩下的只有慕浩天，而你现在也已经取得了他的信任，把他的慕光娱乐夺过来是早晚的事情，儿子，眼看着我们就大仇得雪了，不要为了一个女人误事，凭你现在的地位和财富，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一定要是仇人的女儿，想想顾德中当初对我们的所作所为，看到他的女儿，难道你就不恨不怨不想让她像他的父亲一样不得好死吗？”
“不要说了。”慕硕谦突然打断她的话，目光恢复了平静，他直视着秋兰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可是我爱她。”
“混帐。”秋兰怒极攻心，下意识的抬起手，一巴掌打在慕硕谦的脸上。
这一巴掌几乎凝聚了她所有的怒火，打在脸上火辣la的疼，慕硕谦的脸被打到倾向一侧，嘴角隐隐有了血腥的味道。
他就那样保持着偏头的姿势，舔了下自己流血的唇：“我会把慕光娱乐拿到手，但是，你不能动她。”
“你跟妈讲条件？”秋兰突然冷笑，“你为了一个女人跟你妈讲条件？我养了你这么多年，竟然不及一个仇人的野种？好啊，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顾德中不会因为他的死而了结他当年所造的冤孽，他的女儿同样要替他背负他的债，我要让他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我要让他三世轮回都要悔不当初。”
秋兰说到最后，五官已经接近狰狞，“而你，我宁可同意你和一个女支女在一起，都不可能是顾德中的女儿。”
“我会带她离开。”慕硕谦终于再次看向她，“他爸爸所犯下的罪孽和她无关。”
“想走？呵呵。”秋兰再一次怒极而笑，“我们母子的大仇还没报，你就想一走了之了吗？慕硕谦，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我想走，你也拦不住我。”
“是啊，我的确是拦不住你，你现在翅膀硬了，人人都要敬畏的喊你一声谦少，你可以不把我这个当妈的放在眼里了，你可以忘记我们十几年遭受的苦难，但是，慕硕谦，你别忘了你的继父是谁，你也别忘了我的手里可是有一张决杀令的，我本来想把它用在慕浩天的身上，可是现在没有那个必要了，对于他那种眼里只有利益与荣华的男人来说，没有什么能比亲眼看到自己一生基业落在他人之手更加大快人心，所以，他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慕硕谦方才还无波无澜的的脸突然间就爬上一抹紧张不定的情绪。
他当然不会不知道他的继父是什么人。
杰森，M国黑手党的头号教父，手下遍及世界各地，黑道翻云，白道覆雨，也正是因为他，秋兰才会彻底的脱离苦海，成为M国一等一的教父夫人。
杰森曾经送给秋兰一张决杀令，只要发动这张决杀令，世界上所有黑手党都会为秋兰的一个请求所用，没有期限，直到完成这个请求为止，据说杰森只送出去过五张，而每一张都得到了圆满，其中一个请求是杀掉M国的一位富豪，那个富豪虽然用尽了一切方法自保，但最后也没有幸免一死，而且死得非常凄惨。
秋兰终于在慕硕谦的脸上看到了惊慌的表情，她勾起唇角笑了下，可语气却是冰冷的：“硕谦，你曾经见识过决杀令的厉害之处，如果我把它用在顾德中女儿的身上，你觉得会怎样？现在的你的确足够强大，你可以倾尽一切来保护她，可是，你喜欢的女人将要失去一切的自由，她不能自己逛街买漂亮的衣服，她不能出入任何公开的场合，她连去看场电影都要偷偷摸摸。她每走一步都要由人跟着，你派的人和我派的人，你可以保护她一年，两年，你可以保护她一辈子吗？你们每天心惊胆颤，如履薄冰，这样的生活就算你没有腻，她也会腻。”
因为她的话，慕硕谦的瞳孔越收越紧，迸射出渗人的寒芒。
他不怕跟整个黑手党作对，他怕的是她不得安稳。
“其实你心里早就清楚这一切吧，所以，你才不敢让她看见我，更不敢让我知道她是顾德中的女儿，因为一旦事情暴露在阳光下，你根本就没有圆满解决的办法，就连带着她私奔都不可能。”
慕硕谦手中的那个烟盒彻底的被捏碎，里面没有抽完的烟丝落了一地，他的指节发白，一条条青筋爬满了手背。
是啊，他早就知道了啊，他曾经把所有的可能都设想了，却没有从中找到一个完美的办法可以让他们继续在一起。
“儿子。”秋兰叹了口气，“别怪当妈的狠心，我们和顾德中不共戴天，你们是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
是啊，这个他也早就知道了啊，可他还是想要试一试，忘记仇恨，忘记身份，只把她当成他爱的人，过完这平凡短暂的人生。
“你现在有两条路可选。”秋兰的语气平缓了下来，看到自己的儿子难过，她也伤心，但她作为母亲，有责任纠正他走偏的路，虽然有些不尽人情，她还是继续说道：“第一，继续对付慕浩天，不可以再跟顾德中的女儿有任何的瓜葛，做为条件，我不会再找她的麻烦，保证她以后生活平坦，无忧无虑；第二，你们可以继续在一起，不过，我会立刻告诉她，她们顾家之所以会破产完全是拜你所赐，是你精心策划了三年搞垮了顾家，如果不是你，他的父亲不会因为破产而带来的刺激突发疾病，更不会在三年后离世，你对她来说是名副其实的---杀父仇人。”
这四个字如同一柄利剑，一剑刺穿了慕硕谦的所有伪装。
心口的位置传来一阵痛彻骨髓般的绞痛，让他的额头瞬间冷汗密布，一只手扣住了身边的桌角，五根手指几乎嵌进了结实的木头。
虽然这一切的可能他都曾经设想过，但是事实以一种毫无防备的姿态席卷而来，还是彻底的将他的幻想激落的粉碎，不，连渣渣都不剩。
秋兰从地上捡起被扔掉的几张纸，看向仍然勉强保持着镇定的慕硕谦。
“我的人现在就在她的病房，告诉我你的选择，一还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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