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江楼,浔月茶舍。
一壶清茶,两碟甜点。
段子宇静静地坐在那儿,望着江水滚滚东逝,心里很是感慨,他不禁想起了《三国演义》开卷的那首词来。
不过说老实话他不太喜欢那首词,暮气沉沉,太消极,不符合他此刻的心境。
“请问,这儿有人么?”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段子宇扭过头去,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穿着一件暗红色旗袍,上面缀着大朵的芙蓉。
女人正微笑地望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段子宇的目光落在了女人胸前的那枚胸针上,胸针是一片银色的叶子,在阳光的映照下有些刺眼。
“胸针挺好看的,一定是在老庙订制的吧?是黄师傅的手艺?”
段子宇像是很随意地问道。
女人摇头说道:“倒是老庙制作的,但却是潘师傅的手艺,黄师傅收山了。”女人并没有着急坐下,竟站着和段子宇聊了起来。
段子宇微微点了点头:“那就太可惜了。”
女人笑道:“不过我这枚戒指却是出自黄师傅之手。”
女人伸出右手,给段子宇看她无名指戴的戒指。
两人在交谈的时候眼睛的余光都在留意着四周的动静,段子宇看了看女人手上的戒指,脸上露出了真挚的笑容:“请坐吧。”
女人在段子宇的对面坐了下来,段子宇给她倒了杯茶:“纱厂已经转给了日本人,他们给我保留了一成的股份,我收到消息,说这段时间纱厂的工人一直都在加班,赶制一批衣物,经查实,是日军的被服,从数量上来看,并不太多。”
女人皱起了眉头:“以后这样的情报你就不要亲自去核实了,只要把消息送过来,我们会去核实的,你要记住,你好容易取得了他们的信任,不能栽在这样的小事上。”
段子宇“嗯”了一声。
“这次来金陵还有别的事情吗?”女人问道。
段子宇苦笑:“有,是私事,不过也算是公事。”接着他把自己到金陵来的原因说了一遍,女人淡淡地说道:“虽说是私事,但估计也是日本人对你的又一次考验,记住,一切以获得日本人最大的信任为目的,千万别因为私人感情而功亏一篑,上次在清浦你就做得很好。”
段子宇咬了咬嘴唇:“可那是我的好兄弟,同样的事情我不能让它发生第二次。”
女人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神情:“总之,这是命令。”
女人喝了口茶,放下杯子:“好了,我该走了,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你在金陵期间就不要带联系了,估计日本人可能会盯着你。”
段子宇点了点头,女人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段子宇长长地出了口气,不过他的神情有些凝重,他心里有些害怕,害怕这一次日本人会像上次在清浦时那样再次让自己对许可动手。
他却没有看到,女人离去的神情也很是黯然。
叶辰开着车来到了徽商会馆,三子快步上前替许可拉开了门,许可下了车,叶辰也下来了,三子冲叶辰笑了笑,叶辰上前拍了拍三子的肩膀:“我听先生说过你,你叫三子对吧,我叫叶辰,树叶的叶,时辰的辰。”
三子犹豫了一下,像是在想要不要把自己的大名也告诉叶辰。
“三子是我的小名,我的大名叫苟胜。”三子有些不好意思,叶辰笑了,三子瞪了他一眼:“是苟不教,性乃迁的苟,胜是胜利的胜。”三子之所以急是因为他这个名字常常被人笑话,听着就像是狗剩一般。
叶辰忙说道:“三子,我还是叫你三子吧,不过你也别生气,你这名字挺好的,真的,我们在新京救回来一孩子,就叫狗儿,大名李狗儿,其实叫什么不重要,先生说过,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能干什么。”
许可指着叶辰说道:“你别欺侮三子,他人老实。”
叶辰一脸的委屈:“先生,我也是个老实人嘞!”
三子把许可领到了程儒的书房,然后便带着叶辰四下去逛去了。
程儒让许可坐下,递给他一杯茶:“屈臣的事情我听说了。”
程儒的消息灵通许可并不感到奇怪,在金陵这地头上,程儒的生意做得不错,三教九流结交的朋友也不少,这还得是程儒没怎么用心,不然成就不可限量。
程儒自己却不喝茶,手里端着的是他的那只宝贝酒壶。
他还是那样,喝两口酒,咳上几声。
许可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有怜惜:“我说你就不能不喝吗?喝醉了很伤身体的。”
程儒笑了笑:“我知道喝多了伤身,可是不喝的话伤心,身体伤了没啥,若是心伤了会很痛。”许可喝了口茶,点上支烟:“屈臣八成是被小鬼子给坑了。”
程儒没有顺着许可的话,而是问道:“那晚从屈臣家拿去的东西有发现吗?”
许可叹了口气:“有,也没有。”
“哦?这话怎么说?”程儒只知道许可从屈臣家拿走了那幅油画,至于油画里藏着什么他却不知道,许可便把在油画中的发现说了出来。
“如果屈臣不死就好办得多了。”许可有些感慨。
程儒说道:“有发现就是好事,屈臣虽然死了,可相信一定还有人能够看懂这份名单藏着的意思。”
许可没有说话,程儒又说道:“有人来找过我,问了你那晚的行踪。”
许可笑笑,这早在他的预料之内,而且他相信一定是乔治中或者罗永忠的人。
“我照着我们事先说好的把他们打发了,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许可说道:“我倒不怕有什么事,只是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而连累到你,那样我的心里会不安的。”程儒笑了起来:“你这话就见外了,我们是什么关系?再说了,我现在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孤家寡人一个,活一天算一天,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许可说道:“抽个时间去趟北平吧。”
程儒当然明白许可的意思,那是让他去看看清虚道长,程儒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我会的。”接着他望着许可:“倒是你,接了屈臣的案子,你有没有想过,这根本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吃不得也扔不掉,弄不好还会给你自己带来危险。”
许可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没办法,你以为我愿意接吗?不过屈臣的死与国宝案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也是希望能够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电话响了,程儒拿起了听筒,应了两声,放下了电话。
“你的朋友来了,我让三子把他领到这儿来。”程儒说道。
许可有些纳闷,自己的什么朋友会找到这儿来。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段子宇,也只有他知道自己与程儒之间的关系。
两分钟后段子宇果然就出现在程儒的书房里,他看了一眼一脸震惊的许可。
“没想到我会来吧?”段子宇笑着问道。
许可说他还真是没想到,不过许可知道他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段子宇把那封信递到了许可的手里。
许可看了一眼,他也想不明白这是谁干的。
在他看来或许真是日本人对于段子宇的又一次试探。
“你还好吧?”段子宇问。
许可笑了:“我很好,你不也看到了吗?”
程儒咳了几声,段子宇望向他:“你的脸色很难看,这酒你不能喝太多了。”程儒摆了摆手:“没事,死不了,老话不是说嘛,好人命不长,祸害活千年,而我就是个祸害。”
段子宇与程儒以前也见过几次面,但关系却并不很熟,他也不便多说,否则就有些交浅言深的嫌疑。
程儒看出段子宇是有话要对许可说,他站了起来:“你们聊,我出去走走,去打些桂花酿来,一会就在我这吃午饭,谁也不许走。”
说罢,程儒便提着酒壶离开了。
书房里只剩下了许可和段子宇,许可说道:“你不该来。”
段子宇低下了头:“我不该来。”正如之前段子宇想的那样,如果接到这封信他不当一回事,那么可能也就没什么事了,偏偏他关心则乱,去找了川崎勋,川崎勋根据吉美惠子的示意,让段子宇也来到了金陵,说是让他趁着这机会修补与许可之间的裂痕。可是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憋了什么坏水,万一再来一场清浦那样的事儿,那么许可的危机根本就是自己带来的。
许可搂住了段子宇的肩膀:“好了,没事,大风大浪咱们都过来了,还怕这小河小溪么。不过我倒是好奇,小日本到底想要玩什么花招,真想再借你的手来对付我也用不着玩这么一出吧?”
段子宇也有些不解:“我感觉川崎勋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情,只不晓得会不会是吉美惠子的意思。”
“管他是谁的意思,咱们兵来将拦,水来土掩。对了,你刚才说吉美惠子在金陵?”许可问道,段子宇点了点头:“是川崎勋告诉我的。”
许可轻声说道:“这就对了,看来屈臣的死还真是吉美惠子的手艺,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逮谁都敢咬一口,子宇,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你可得小心谨慎,别到时候让她给咬住了。”
段子宇笑了:“我会小心的,不过据我所知,这个女人和川岛芳子不太对路,我听说川岛芳子已经到了魔都,吉美惠子做出这么大的动作,很可能也是想和川岛芳子较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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