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屋子出来的人正是孙思邈。
此时他的脸上乌黑一片,身上的道服也到处是灰尘,而且还有不少破损的地方,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散发着一股子炮仗味。
没错,就是郑子文在农村老家过年时,放过鞭炮后闻到的那股刺鼻的炮仗味。
当然,也可以说是火药味!
“啧啧!”
看着灰头土脸的孙思邈,郑子文顿时忍不住咂了咂嘴。
“嘿,我说孙老道,人家过年都是烧爆竿,怎么到你这就成了放炮了?哎呀我天啊,差点吓死我,我说你是不是给我赔点精神损失费?”
“……”
“唉,算了,看你这样子也没什么钱,我就不说我要什么了,我就看你有什么!好了,我先进去看看,瞧什么合适我就拿什么!”
“……”
“相信你也不是赖账的人,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熊大熊二,走!”
“……”
走进院子走,郑子文就看到里面有一个倒在地上的丹炉,里面乌黑一片,看来爆炸就是因为这个玩意。
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丹炉不少铁做的,而是铜做的,还是那种高纯度的铜——紫铜!
这玩意值老鼻子钱了!
郑子文的眼光不可谓不毒,第一眼就认定了孙思邈的这个紫铜大丹炉。
光看装饰就知道非常上档次,他猜想这应该是皇宫里的东西的。
郑子文猜的没错,这丹炉的确是皇宫之物,但他却不知道,丹炉原主人他还认识,就是几个月前被李世民丢到菜市场砍了脑袋的炼丹道士。
自从孙思邈就来了,并且还帮助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调养了身体之后,老李看孙思邈是道士,干脆就把这个之前炼过金丹的丹炉赐给了他。
虽然老李的打算是废物再利用,但这也是厚赏了。
受工艺影响,大唐时期金、银、铜都属于贵重金属,而这个丹炉是紫铜,这种高纯度的铜价值远超一般的铜。
这个紫铜丹炉最少也有五六百斤,就算拿去当铺以最少的价格出售,也值上百贯。
现在却成了郑子文的“精神损失费”。
但孙思邈还蒙在鼓里,他并不知道自己快要失去了这个陪伴了他好几个月的紫铜大丹炉了。
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完全是因为他已经被炸懵了,直到现在他的两只耳朵还在“嗡嗡”作响。
刚才开门也不是听到郑子文敲门,只是因为他想去药房抓点药吃,但一开门就看到郑子文站在他的门口,还比手画脚的和他说什么。
遗憾的是他什么都没听到。
然后他就看到对方进了他家,并且左看右看的似乎在找什么,那样子有点像几年前冲进他家抢劫的马匪。
但他立刻否决了自己的猜测。
“怎么可能嘛,郑小友乃是当世奇人,还是一位朝廷命官,更是大唐的驸马爷,怎么可能是马匪呢?”
他估计是因为刚才自己炼丹时不小心被炸懵了,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不过,为什么他们把自己的紫铜炼丹炉抬出来了呢?莫非郑小友也想炼丹?
孙思邈顿时恍然大悟。
“哦……原来他刚才是向我借丹炉啊!”
孙思邈显然是误会了,而这个误会将会让他在不久之后垂足顿胸,后悔上好长一段时间。
但现在他却不知道,所以还冲着郑子文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看着孙思邈的笑容,郑子文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但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东西还是要拿走的。
孙思邈一直送郑子文来到了门口,而此时的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大概也是被刚才那声巨响给惊吓到了出来看个究竟的。
当他们看到郑子文身后的熊大熊二,还有他们抬着的那个紫铜大丹炉,顿时议论了起来。
“哟,这两人好大的力气,这么大的铜鼎都抬得动!”
“去去去!你个没见识的,那叫丹炉,知道不?”
“嗯嗯,一看就是好货色,大概能值好多钱……”
在众人议论纷纷中,郑子文朝着孙思邈拱了拱手。
“孙道长果然大度,要不我再给你几十文钱,就当我买下它吧!”
话才说完,周围就是一阵阵鄙夷的目光,这么大的紫铜丹炉几十文就想买,也好意思说!
但他们却不知道,这已经算是郑子文良心发现了,换了别人还没这个待遇!
郑子文拿出了钱袋就要递给孙思邈,但孙思邈看到他拿钱出来,顿时使劲摇了摇了头,然后摆了摆手。
“不要钱!”
在他看来,郑子文借用几天丹炉没什么大不了的,自然是不能收钱的,但这落在周围百姓的眼中,就属于财大气粗的表现了。
“哇,这个道士好有钱!”
“废话,一看就知道了。”
“啧啧,这么大丹炉说送就送,不得了啊……”
郑子文顿时一拍巴掌。
“孙道长果然痛快,如此,我就告辞了!”
说完之后,郑子文很干脆的就转身离开了,脚步走得很快,似乎害怕孙思邈反悔。
到家的时候,郑子文才松了口气,但良心还是有些不安。
“终于到家了,孙老道真是个实诚人,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嗯,只此一次,我下次再也不坑他了。”
这样一想,良心深处的那股谴责立刻消失了,郑子文顿时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至少本质是好的。
当紫铜大炼丹炉被抬进驸马府之后,当然引来了众人的围观,其他小丫鬟们不太懂,但卢敏却是懂得的。
“这是丹炉?还是紫铜的?”
郑丽琬也点了点头。
“看样子像皇家之物,嗯,这东西挺稀罕的。”
“宾果!”
郑子文顿时“啪”的打了一个响指,然后笑了起来。
“答对啦,不过现在它现在归我啦!”
郑丽琬顿时瞪了眼睛。
“怎么来的?”
“当然是别人送的,难道还是抢的不成?”
郑子文顿时瞪了她一眼。
“相公我交友满天下,别人送我个丹炉有什么好奇怪的,你这娘们,还不快去做饭?”
“哼!”
郑丽琬哼了一声,撅着嘴晃着小翘臀就跑了,卢敏顿时笑着凑了过来。
“爷,您朋友真大方,送了你这么重的礼物,怕是得值两百贯,爷您好厉害!”
“那必须滴,还是敏儿宝贝儿有眼光,来,啵一个,姆嘛……”
“嘤咛……”
卢敏娇羞了一下,然后又抬起头好奇的看向郑子文。
“不过,爷,您拿了这么大的一个丹炉来,您会炼丹么?”
“呃……这个……”
郑子文顿时傻眼了,不一会就恼羞成怒的在卢敏的小屁屁上扇了一巴掌。
“老爷我拿回来煮火锅行不行?问东问西的,你也给老爷我做饭去!”
“哼!”
卢敏也哼了一声,撅着嘴,然后晃着小翘臀也跑了。
郑子文这才一甩头发,一脸的得意。
“小蹄子,敢拆老爷的台,反了你们了,阿嚏……还敢背后咒我,反了你们了……曹二狗,你大爷的,快来把这玩意洗干净,老爷我晚上要吃火锅!”
“……”
其实郑子文还猜对了,还真的有人在背后骂他,而且还是那种扯着嗓子,撕心裂肺的骂。
“郑子文,你个卑鄙小人……您竟然敢私自关押朝廷命官,你这大逆不道的逆贼……逆贼……逆贼……咳咳咳咳……”
骂郑子文的人是王珪,他醒了之后就发现自己居然躺在阴暗潮湿的监牢里,顿时大吃一惊。
这个监牢很小,牢房也只有一间,都是木栅栏钉死的,王珪看到自己的儿子就躺在自己的旁边,现在还昏迷不醒。
但这个监牢王珪却从未见过,他可以确定这不是刑部的大牢也不是大理寺的,所以他觉得这里应该是郑子文家的地牢。
“郑子文……老夫不会与你善罢甘休的……老夫要弹劾你……你个逆贼……来人呐……放我出去……”
但是,却没有任何回应,王珪越发惊恐了,心里更是充满了悲戚。
“难道这一次老夫凶多吉少了?”
事实他真的想多了,牢房当然不是郑子文的私牢,而是金吾卫的武侯衙门监牢。
这个牢房平时都是关一下小混混小地痞什么的,自然不像刑部大牢或者大理寺之类的那样守备森严。
更何况这一天是大年初一,武侯们大多都串亲戚去了,留下的几个值班的也就只会在街上巡逻,谁会那么无聊来武侯衙门监牢盯着他们?
王珪叫累了,也叫饿了,不一会就靠在墙壁上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幸运的是王敬直苏醒了,而不幸的是他们父子俩还在牢房里。
“郑子文,你这个逆贼……咳咳咳……”
相比于前一天的嗓门洪亮,今天王珪有些中气不足,嗓子也有些嘶哑。
没办法,快一天水米未尽了,能中气十足才是怪事了,看着还在嘶吼的王珪,王敬直叹了口气。
“唉,爹,您还是歇歇吧,不要浪费力气了。”
王珪顿时对他怒目而视。
“老夫绝不与郑子文这个逆贼妥协,他私自关押朝堂命官,这是大逆不道……是十恶不赦的重罪……老夫一定要弹劾他!”
王敬直顿时露出了苦笑。
“爹,如果他真的那样做的话他就不是郑子文了,这里也不是他的私牢,这里是金吾卫的牢房,所以爹,您还是省省吧。”
王珪顿时傻眼了,瞪着大眼发愣,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年初二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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