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吴梓仁的请求,李永生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抱歉。”
“为什么呢?”吴梓仁幽幽地发问,为了避免让对方感觉到压力,他扭过身子来,直面小院里细密的雨丝,“李小友肯去的话,价钱好说,你只管开价,提前支付也无妨。”
价钱随便开,这是句空话,荆王封地现在已经是一座大兵营了,李永生进去容易,想出来就难了,不过提前支付,这诚意就是满满的了。
没办法,荆王现在迟迟不敢举起反旗,尤其是英王出现变数之后。
但是机器已经开动了,停不下来了。
这个时候,任何有利的手段,都是荆王需要掌握的,更别说舆论这种大杀器了——此时民众获得消息的渠道有限,有力的宣传,能左右民心向背,闭塞状态的黎庶,真的很单纯。
荆王甚至打算免费发放几万台收音机出去,只是为了宣传,其实这也是战争资源。
所以荆王邀请李永生前往,真的是不惜代价——一旦举事失败,那些钱留着也没用了。
李永生缓缓摇头,“不是钱的问题……”
不等他说完,吴梓仁又出声了,“九公主,荆王府和英王府同气连枝,都是受害者,今上无道,他答应英王殿下的事,未必都能做得到,你还是跟李小友分说一二的好。”
“我说了,对这个不感兴趣,”赵欣欣也不看他们,还是盯着天空的雨丝,“而且回来的路上,我也看到了,五个知府被驱逐,黎庶们活得很苦。”
“有了广播电台,五个府就好管理了,”吴梓仁侃侃而谈,“这五个知府,是黎庶们忍无可忍之下,自发驱逐的……朝廷选官只看关系不看能力,太不负责任了。”
“我都说了,不是钱的问题,”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对方没命地把责任往今上头上甩,不过是借口罢了,这五个知府就算很不负责任,哪里可能同时遭到驱逐?
他很明确地指出,“荆王殿下想要广播电台,不过是起事之前的最后造势,所以我不能支持。”
“今上不能讨吗?”女司修叫了起来,她死死地盯着赵欣欣,“有道罚无道,此为天道。”
赵欣欣不理她,倒是李永生又说话了,“其实谁做天家,对我来说无所谓,关键是生灵涂炭,黎庶遭殃,我不可能支持这样的事。”
女司修冷笑一声,“这是英王脱难了,你会这么说。”
“够了,”赵欣欣发话了,淡淡的,却又是不容置疑的,“我玄女宫在雁城府宁平县,留了行事令旗,就是看不过下面的乱象!”
荆王府二人嘿然无语,五府的乱象,他们当然知道,但是这也是无解的。
荆王可以授意人驱逐了那五个知府,但是一天不举反旗,他就一天不好入这五府,否则那就是实际意义上的造反了。
严格来说,这五府其实是在荆王控制之下的,可是没有举反旗,不能实际控制,那么有些事情,荆王不好过度干预。
雁城府惨成什么样,荆王能不知道吗?
吴梓仁笑一笑,无所谓地回答,“个例而已,建了广播电台,大家知道了向背,这就好办了。”
“但是中土国就要陷入内战了,”李永生毫不犹豫地发话,他有点小小的激动,“发生在雁城府的事情,完全可以发生在中土大地上任何一处。”
“你难道不知道,荆王撑不下去,英王也可能遭殃吗?”吴梓仁大有深意地看着他。
这个假设是成立的,若是国内政局很快稳定下来,英王没准要被今上找后账。
“我再次声明,英王与我无关,”李永生淡淡地回答,“我不忍心生灵涂炭,是为了黎庶着想,恕难从命。”
黎庶,那算什么?吴真人的嘴角抽动一下,当然,他的话不能这么说,“驱逐了几个知府,局势就乱成那样,天家偏偏不管,这不是生灵涂炭吗?”
你这纯粹是因果倒置、倒打一耙好不好?李永生冷哼一声,“一旦战乱起了,涂炭的就不仅仅是五个府的黎庶了,这道理,想必真人比我懂。”
“战乱倒也未必,天家若知道了荆王殿下的委屈,没准会体谅一下,世袭亲王也不是不可能,”吴梓仁睁着眼睛胡说八道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
当然,对方是聪明人,他也没指望能瞒过,只不过说话嘛,总要讲个大义,哪怕这大义他自己都未必相信。
然后他又说点实际的,“若真是殿下被逼着起事,一统中土的话,大乱之后必有大治,这也符合李小友的悲悯之心。”
荆王还真以为自己能一统中土?李永生听得很是有点哭笑不得,在他看来,荆王能达到割据的目的,就可以偷笑了。
不过他不想跟对方争辩这个,因为毫无意义,于是他冷笑一声,“荆王能不能一统中土,这我并不感兴趣,但是国内一旦陷入混战,磨刀霍霍的伊万、新月等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缓缓发话,“到了最后,国祚甚至都可能断绝,国族被异族统治,甚至被断绝承祀,也未可知。”
这次,轮到吴梓仁吃惊了,“不会吧?不是还有道宫的吗?”
不会?李永生冷冷一笑,若是没有八王之乱,哪里来的五胡乱华?
张木子从远处缓缓走来,她冷冷地发话,“真人大才,倒是连道宫都算计上了。”
“绝无此意,”吴梓仁摇一摇头,“伊万、新月等国只不过是想占点领土,偌大的中土,他们还是吞不下的。”
赵欣欣闻言,勃然大怒,根本顾不得对方真人的身份了,“这是什么屁话,我赵家天下,为何要割让领土?”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斩钉截铁地发话,“中土虽大,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
“那当然是暂时的,”那女司修见吴真人说的话被人揪住,马上出声表示,“失去的领土,必须要夺回来,其实……这种情况本身只是一种假设。”
李永生冷哼一声,“若是使用族群灭绝的手段,有什么吞不下的?”
众人闻言,齐齐无语,族群灭绝的情况,他们听闻得不少,新月国尤其擅长干这个,不过此前,他们还真没想到,中土国可能遭遇这种情况。
良久,那女司修才出声发话,“你开玩笑的吧?中土国亿万人口,谁敢这么做?”
李永生冷冷地回答,“你不敢做,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敢做。”
赵欣欣也微微颔首,亿万人口,真算不上什么,仙界对位面做出惩戒时,百亿的人口,也不过仅仅是个数字。
吴梓仁沉寂了半天,现在才缓缓开口,“你再考虑一下吧,我重复一遍,价钱好商量。”
李永生摸出一块留影石,对着绵绵的梅雨拍摄了起来,良久,他才侧过头来,坚定地发话,“不用考虑了,我不可能答应荆王殿下的请求,我也重复一遍,这不是钱的问题。“
吴梓仁的脸色有点发黑,不是钱的问题也就算了,你特么拿着留影石对着我,这是几个意思?
他很想劈手夺过留影石,不过那样的话,就彻底恶了对方。
而且他并不确定,自己就能夺过留影石,据说赵欣欣这帮人的战斗力,非常可观,目前又在对方的地盘,实在不好太过嚣张。
现在是密谈,对方连留影石都拿出来了,吴真人也实在没办法再纠缠了,于是站起身告辞。
直到走到小院门口,那跟班一般的年轻制修才冲赵欣欣点点头,“九妹,你还是多考虑一下。”
赵欣欣闻言,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睛,“世……世子?”
原来这一直不说话的跟班,竟然是荆王世子!
“看到九妹过得开心,为兄心里很高兴,”年轻制修轻笑一声,转身走出了小院的大门。
走出大门之后,门外迅速有几个闲汉凑过来,又有人拉过了马车和几匹马,一行人迅速上车,快马加鞭,消失在茫茫的烟雨中。
马车上,女司修放开了气息,竟然也是一名化修,开玩笑,世子出行,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化修随行?还是在眼下这样的时刻?
她悠悠地叹口气,“这李永生果然是言之有物,不愧偌大的名声。”
“九妹慧眼识珠,原本也是她的造化,”世子微笑着发话,他跟九妹的关系,其实一直不错,而他本人,并不像他的父王一般野心勃勃。
吴梓仁冷哼一声,“小子忒不识趣,真当金銮殿那位是吃素的?”
他们离开之后不久,又有人来到了我们酒家,李永生喝完一杯茶,正要继续去修炼,见到来人,忍不住冷冷一笑,“你还真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玄女宫经院弟子胡珩,他也不看李永生,而是走到赵欣欣面前,笑着打一声招呼,“赵师妹,五日后经主在弘道殿讲道,可想去旁听?”
丁青瑶身为经主,讲道的次数非常少,想一想北极宫的柳麒就知道,身为经院的经师,柳真人去其他十方丛林讲道,听者云集。
就连李永生讲道,都会有那么多人来听。
经院经主亲身讲道,对于连制修都不是的赵欣欣来说,诱惑力可想而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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