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荆王通过种种手段,私下控制了不少地方家族,但就算是这样,这些家族也不敢站出来,公然支持荆王。
一旦造反失败,下场只可能有一个:族诛!
所以另外四个府,都是一些奇怪的势力在维持秩序。
有两个府是当地的混混在做主,一个府是一群山匪,另一个府更奇怪,是一群人打开了大牢,释放出了囚犯,做主的人竟然是牢里的罪犯。
李永生等人又前行两天,看着离朱雀城越来越近,终于拐进了雁城府,控制这一府的,是一群山匪。
山匪并不善于管理地方,就是吃喝享乐,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为了应对周边的压力,他们还抓了大量的良家子充军——有了人才好打仗不是?
李永生等人一路行来,不止一次看到,正在田地里干活的农夫,就被人强行捆了带走。
所幸的是,越接近朱雀城,玄女宫的身份就越管用,那些山匪看着赵欣欣和杜晶晶垂涎欲滴,但是真没胆子冒犯玄女宫的弟子。
此刻,三拨人也汇集到了一起——李永生都差一点被人征调了去,在这里,他的官府身份并不好用,反倒是特别吸引仇恨。
这一天,他们途径宁平县,距离朱雀城,也就三百多里不到四百里了。
走着走着,远远地看到前方冒起了一股股浓烟,风中隐约传来哭喊声。
“这帮家伙,”赵欣欣狠狠地一握拳,“简直是太过分了。”
山匪们行事,是相当肆无忌惮的,看到好东西就抢,看到女人就往树林里拖。
就连赵欣欣和杜晶晶都受到过骚扰,在亮出身份之后,杜执事曾经斩杀过两人,然后一问才知道,她杀的两个人,半月前还是良家子——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没眼力了。
至于山匪攻打庄子,他们也见过一次,上前劝阻的时候,却被告知那是不听从命令的,仗着身为地方大族,不肯缴纳钱粮——我们既然管理了地方,总要保证黎庶的活路吧?
尤为可笑的是,那个庄子的人,也拒绝跟杜晶晶等人沟通,说我们不能确定你们的身份,你们真有心帮忙的话,就去军役房请援兵吧,我们目前还撑得住。
地方大族势力足够大的话,还真挡得住山匪们小小的进攻,而杜晶晶着人打探之后得知,那个庄子里,有人正在幽州郡教化房做副教化长,满门忠义不肯附逆。
赵欣欣是真的不喜欢今上,可是遇到这种情况,还是想救上一救,但是滨北双毒中的老妪问一句,“你想把人带走的话,能保证他们一路平安吗?”
没办法保证,真的,一路上到处是山匪们的部队,李永生他们都要屡次被盘问,自家通行都很危险,更别说保护着一大票老弱妇孺了。
按说山匪们没这么多的人,但是人一旦习惯了强取豪夺不劳而获,堕落起来很快的——杜执事斩杀的两个色鬼,半月前还是良家子呢。
前方有烟雾升起,显然又是山匪们攻打庄子了。
待行得近了,大家才发现,进攻的山匪不过寥寥两百余人,已经攻破了半个庄子,不时有年轻妇女被拖出来,又有匪徒怀抱着抢来的鸡鸭、铁锅等物。
而被攻破的房屋,则是被点燃了。
张木子在红尘里游历,也有些时候了,见状眉头一皱,“这是一个杂姓村子。”
就在此刻,一个年轻女人又被拖出了村子,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婴儿哇哇地大哭着,不住地蹬着两条白嫩的小腿。
“恁的烦人!”一个匪兵怒吼一声,劈手夺过婴儿,就要向地上摔去。
没有秩序真的是太可怕了,当混乱被无限制放大的时候,人都可以变成禽兽。
下一刻,那匪徒的脑袋飞了起来,李永生已经出现在匪徒身边,一抬手,稳稳地接住了婴儿。
“混蛋!”有人厉喝一声,却是一个中阶司修的匪徒,他狠狠地瞪着李永生,“敢杀我的儿郎?干掉他!”
“杀,”李永生也大喊一声,身子一晃,下一刻就在中阶司修的身边现身,抬手一刀斩掉了对方的头颅,“根本是一帮禽兽,大家动手!”
他这一行人虽然修为不算高,但那是跟隐世家族或者半隐世家族比,对付这土鸡瓦狗一般的山匪,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甚至连未达到制修的赵欣欣,也手持一根长枪,杀了过来——山匪里能达到制修修为的,还不到一半。
眨眼之间,二百余名山匪就被杀掉了近半,其他人见势不妙,齐齐大喊一声,转头四散奔逃。
庄子里的人也发现外面来了援兵,奋勇地从里面杀了出来。
这是一帮什么样的人啊。
青壮只有七八十人,还有七八十名老人妇女和孩子,手持粪叉、竹枪、菜刀,更有人只是手执短棍,不少人的身上鲜血淋漓,还有人断了臂膀……
而这些人里,只有两名制修,看起来都四十开外了,其中年轻一点那位,手执一把硬弓,额头上血糊糊的,不知道伤得有多重。
五十多的那名制修,手里拿着一把大刀,走上前来,抬手一拱,“老朽高明旺,乃是此村的村正,见过诸位道长和好汉,多谢援手。”
“无须多礼,”赵欣欣一摆手,眉头一皱,“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那手执硬弓的制修叫了起来,“他们屡次三番讨要钱粮,这次竟然讨要女人了,大家没了办法,只能拼了。”
李永生看一看,这不过是个四五百间房子的村子,算下来住的也不过六七百人,大约也就是百户左右的模样,还没有墙垒,竟然敢跟二百余名匪徒硬拼,也着实了得。
赵欣欣闻言一皱眉头,“没有守望相助的村子吗?”
“呵呵,”村正冷笑一声,“哪里来的守望相助?我们是杂姓村,一切都要靠自己,周边几个村子都是大族,该投荆王的早就投了荆王,不投的也是自保,谁管我们死活?”
“你们还是早点走吧,”一个白发老汉发话了,“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李永生愕然地看着他,“那你们呢,你们怎么办?”
“遇到这种事了,还能怎么办?”老汉惨然一笑,“能扛多久算多久。”
故土难离,在视土地为生命的中土国,这个不大的杂姓村子,能在这里站住脚,付出的辛苦可想而知,他们不可能丢弃已经开发出来的土地。
“老汉你说这些话有屁用,”村正出声呵斥,然后看向赵欣欣,这是唯一令他感觉到没有压力的人——其他人最少也是制修,他实在有点自惭形秽。
最关键是,这女娃娃身上有一种大气和雍容,这样的气质,他在县令身上感受过,但是似乎还不如这个女娃娃。
或许是错觉吧。
他一本正经地发话,,“还是早点离开吧,我们不留客了……这该死的乱世,人不如鬼啊。”
人不如鬼?李永生听得叹口气,“果然啊,宁做太平犬,不做离乱人。”
“这哪里是什么乱世?”赵欣欣不高兴了,“不过是朝廷一时关照不过来。”
“等朝廷关照过来的时候,我们的墓木已拱,”硬弓制修冷笑一声,“你既然是道宫中人,又何必帮官府说话?”
“我也是出身官府的,”赵欣欣发话,“你们跟不跟我走?如是不跟我走,我可以留下一道印信,也许能庇护得你们周全。”
“印信不用了,我们去岁的税负,可是雁城府第一,”硬弓制修冷笑着发话,“但是什么用都不顶,除非你是玄女宫的得意弟子。”
赵欣欣点点头,“我还真的是玄女宫弟子。”
“还请大人带我们去朱雀城,”下一刻,一群村民齐齐跪倒,就像商量好的一样。
赵欣欣苦笑一声,然后眉头一扬,“咦,你们不是舍不得自家的土地吗?”
硬弓制修无奈地撇一下嘴,“道长,若是能在朱雀城定居,这里的土地……回头再回来耕种也不迟。”
朱雀城是很难生存的,但若是肯出力,也未必就会饿死,那里没有田地,帮工的活儿却多,若是能有玄女宫弟子的庇护,生存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至于说可能来临的大战,早晚是要过去的,回头村子里的人再回来,继续耕种土地就好。
赵欣欣听明白原因之后,才苦笑着摇摇头,“这怎么可能呢?”
带上这些人的话,一天一百里也走不到,还要防范别人的检查甚至袭击——玄女宫固然没人敢惹,但是贸然插手红尘中事,地方上也可以质疑。
村子里的人也是这么一说,根本就没指望她能答应,于是又有人匆匆跑回家收拾东西,打算尽快地逃进山里。
村正叹着气解释,“他们很快就会来报复的,你们也赶紧走吧,杀了这么多人,就算是上宫的道长,也难免被他们围攻。”
赵欣欣沉吟片刻,才又出声发问,“你们进了山,能逃脱追踪吗?”
“这就只有天知道了,”村正闷声回答,他的脸上虽然平静,眼中却是一片漠然——看淡生死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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