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突然出现的怪老头,李永生不卑不亢地回答,“略略涉猎过一二,钻研二字,却是不敢说。”
“就刚才那几句,也比大多数赵家人理解得深啊,”老供奉轻叹一声,“你面前这小家伙,也有治世之心,不过对此还是有些蒙昧,有负‘英’这个封号啊。”
英王被说得有点羞愧,却还不敢发作,只能讪笑一声,“我哪里有什么治世之心?不过是穷极于道,喜欢探索一些本源就是了。”
老供奉微微一摆手,“你跟我辩解这个没用,不如去跟你那皇侄说,我也无意管这些……李小哥,还是帮他解惑一二好了。”
李永生皱一皱眉,不过最后,还是耐心地发话,“这个人心思动,本质上讲不是坏事,穷则变,变则通……通了,社会才能兴盛。”
英王很痛快地点点头,“这个我懂,就是你说的,若是这‘通’是以信仰缺失为代价,那么在兴盛之初,就埋下了衰败的种子,可是如此?”
不愧是被封为英王,思路相当地敏捷和开阔,李永生微微一点,他就明白了。
赵欣欣则是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永生,目光有些迷离。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殿下果然是天纵之才,我要说的正是这个。“
“我要问的可不是这个,”英王一摆手,表示自己不吃这一套,“我且问你,什么叫此兴盛非彼兴盛?你认为的兴盛,该是什么样子?”
“这还用得着说吗?”李永生笑着一摊双手,“那就是在兴盛之初,信仰不要缺失。”
张木子本来双手托腮,听得津津有味,听到这个答案之后,忍不住翻个白眼:你这话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她并不认为,李永生的话,是建议引入香火愿力的修行方式,那还不是跟没说一样?
英王却是在关心别的,他眉头一皱,正色发问,“你的意思是说,兴盛的中途,其实也会出现信仰缺失?”
多稀罕呐,李永生翻个白眼,“兴衰轮替,自有其道,天下万物,谁躲得过去?人力能做的,无非是尽力减少衰败的影响,争取撑到下一轮的兴盛。”
赵欣欣冷不丁地出言,“如同先皇祖光宗一般,本来有盛极而衰之兆,结果正好遭遇卫国战争,反而就撑了下来。”
李永生看她一眼,微微颔首,她这话说得……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英王听得却吓了一大跳,“你这孩子,不要胡说八道,父皇取得卫国战争的胜利,正是因国力强盛,哪里来的盛极而衰?”
“行了,你自己明白说的是真话假话,”老供奉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很不客气地表示,“真正强盛的话,一开始怎会被人打得屁滚尿流?”
英王不敢做声了,心里其实还有几分不服气,卫国战争之前,中土国虽然有些奢华之风,但谁能否认那是盛世?
老供奉不说他了,又看向李永生,“你的兴替之说,深合大道真意,我也曾听大德布道,言兴盛之初,往往是祸患之源,莫非这朝廷气运,就不得兴旺吗?”
李永生笑一笑,“百废待兴之际,如幼儿新生,生机勃发,并无必然的祸患,待开始兴盛,便有如人体由幼及壮,稍有不慎,便积累下了隐患,久而久之,必成衰败之源。”
老供奉默然,半天方始发问,“然则,如何能尽量避免隐患滋生。”
“大抵……我有两策,”李永生慢吞吞地回答,“一策重的是事在人为,总要殚精竭虑,防止祸患发生,这样的兴盛会来得慢一些,僵化一些,暮气虽重不失方寸。”
“确实,”老供奉点点头,“急于求成,过分强调变通,容易导致信仰缺失,只知钻营心无敬畏,朝廷失了立朝根基,正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腐朽总是从上层开始的,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却懒得再说了。
而老供奉却提了出来,“按部就班地发展,确实慢了点,但重在厚重,可是我想请教一句:厚重便无隐患滋生了吗?”
“纵有隐患,但根基尚在,”李永生意兴索然地回答,“我也说了,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在场的人尽皆默然,良久,张木子轻叹一声,“终是逃不脱兴衰轮替,兴替原本是大道。”
英王心思机敏,少不得又问一句,“那第二策呢?”
“第二策嘛,”李永生微微一笑,“不可说,眼下说不得。”
老供奉的瘾也勾了上来,眉头一扬,“如何不可说?你知他是英王,可知我是谁?”
李永生又是一笑,“便是老供奉真身在此,也是说不得的。”
“真身?”张木子听得眼睛一眯,随后笑了起来,“真君何必跟我们小辈开玩笑?”
“咦?”老供奉眯着眼睛看着李永生,“小哥眼力不错,师承哪位老友?”
李永生继续笑,同时还摇着头,“不可说,真的说不得,英王殿下也知道,我意不在官府,跟真君并无冲突。”
老供奉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咳咳,”张木子轻咳两声,“三月三是真武帝君诞辰,家师曾言,许久不见无心真君了,真君既然能观礼玄女娘娘寿诞,何妨前往北极宫一游?”
“嗯?”老供奉斜睥她一眼,“这位小道长师从何人?”
他当然听出来,对方是不容他动手,是以出声威慑。
“家师为北极宫三宫主,”张木子又一拱手,毕恭毕敬地回答,“名讳不敢言。”
“是她啊,”老供奉轻哼一声,“你家二宫主,我是好久不见了,有些挂念。”
张木子沉吟一下,李永生却笑了起来,“二宫主说了,想见他,我可以代为通告,真君确定要见他吗?”
“就你?”老供奉眼睛一眯,上下打量李永生几眼,似乎是才认识这个人一样。
良久,他才哼一声,“你能联系上那瘸子?”
瘸真君失踪,别人不知道,真君级别的人,哪个不晓得?
“我有瘸真君拜帖,”李永生摸出一块玉简在手上,淡淡地看着对方,“老供奉……愿接?”
老供奉虽然只是一具化身在此,但那是真君化身,神通广大,神念在玉简上一扫,只觉得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正是那老对头的。
至此,他再不敢怀疑,对方能联系上瘸真君,而且他刚才出言试探,说的是“瘸子”两个字,对方也还了“瘸真君”三个字回来。
那么就说明这个李小哥,背景还不是老瘸子,真要是那厮的弟子,哪敢称呼“瘸真君”?此人的后台,还要强于老瘸子,才敢这么说话。
至于说老瘸子的玉简,他才不会接,那厮一般不找人麻烦,谁家有草菅人命等大罪,丫才会找上门去,出手就是狠手,据说因此积攒了不少功德。
而瘸真君行事虽然不着调,但上门收拾人的时候,一般都会下拜帖,对上小势力也不例外,不是威胁恐吓的意思,而是表明我要堂堂正正地来。
左右不过是沽名钓誉之举!
老供奉心里腹诽,但是这帖子他还真不能接,一旦接了,瘸子绝对有胆子找到天机殿去,到时候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他对瘸真君的行事,不怎么看得上,但是对其战力,那真是不服不行——北极宫的第一高手!
再想一想,李永生背后,应该还有一个起码跟瘸子比肩的存在,他有再多的想法,也得收起来,现在的中土国,真的乱不得。
他看一眼张木子,发现北极宫的女娃娃,也是愕然地看着李永生,心说果不其然,她竟然不知道他有瘸子的拜帖,就要一心一意地维护,可见李永生身后,真的另有高人。
再想一想这李永生对气运兴替的理解,他越发地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不是大德之辈,哪里培养得出来如此眼光高远的年轻人?
于是老供奉微微摇头,“我收帖子做什么?就是百来年不见,有点想念,下一次缘法大会,可否见得到他?”
李永生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据说可能去,但是……谁能替瘸真君做主?”
“哦,”老供奉点点头,然后眼珠一转,“小哥,你叫他瘸真君,可是不太合适。”
“嗯,”李永生点点头,却也没兴趣问为什么不合适——无非是不够恭敬罢了。
“真君是修行中人的称呼,”老供奉一本正经地发话,“道宫中的高人,尤其还是北极宫的二宫主,应该称其为大德,这才合适。”
“无心真君,”张木子叫了起来,她面色铁青地发话,“阁下身为真君,在我等小辈面前,还请体面一点。”
“哈哈哈哈,”老供奉仰天大笑,十分得意的样子,下一刻,身形就消失不见。
张木子却是余气未消,她左右看一看,就盯上了滨北双毒里的高大老者,阴森森地发话,“很开心吗?”
要知道,高大老者可是化修,他的伴侣,那个老妪也在旁边,两人合力的话,面对两三个化修的围攻,那是丝毫不惧。
张木子这小小的高阶司修,竟然敢如此挑衅,真是不知道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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