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外里,杨长帆吃掉了弗朗机与明朝之间贸易的大量利润。虽然从前汪直也是这样,但至少不是当着弗朗机面前做的,也是要冒险登陆、航海的。
因此,弗朗机眼见杨船主如此轻松赚钱,自己也按耐不住了。这次卡莱的船队入港后没有直接与船主的人交易,而是寻找往来大陆的民间船只,企图绕过杨船主直接交易。
若是小东西,散货,也就罢了,只是此批是一个船队的胡椒,足足数万斤,首领胡长安说什么也不会放过,里外里万两银子虽是公家的,可他和他手下弟兄几百两的分成可是自己的。
双方僵持不下,只好找杨长帆来。
这就是领袖的作用了,领袖不是自己爽的,是要解决问题的。从前汪直总能合适圆满的处理好这样的矛盾,四海皆服,终成霸业,现在杨长帆也要面临这些麻烦的问题。
眼下,既要让弗朗机心服口服,踏踏实实跟自己做生意,也不能失去自己和手下的利益,这实在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因为澎湖环境太好,弗朗机可以轻松和这边的其它船只达成约定。
借助翻译,杨长帆首先谈清楚了自己的立场。
“澎湖是我们建设的,我们保护的,货仓是我们的,港口也是我们的,你在我们的领地上,绕过我们与人交易,沙加路知道么?”
胡长安等人在旁暗暗称快,这个原则是一定要坚持的。
卡莱是一位稍微年轻一些的提督,他显然不怎么在乎老一辈的规矩:“我们可以在别处交易,只是这里更方便一些。”
“小家伙,我们与沙加路的人贸易已经几十年了,基本的规矩已经忘了么?”杨长帆微露狠色,“我们不下南洋,你们不入东海,你们的货都给我们,我们的货也都给你们。”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现在情况变了,有很多船,不止你们有船。”
“所以你也希望在南洋出现很多船么?”
“我不懂你的意思。”
“那就叫沙加路来。这批货你如果不愿意给我们,我们可以帮你暂时保存。”杨长帆就此转头冲胡长安挥臂,“上船!卸货!”
“好嘞船主!”胡长安大笑一声,领着弟兄们便要跨上弗朗机船只。
“等等!”卡莱拦在胡长安身前怒道,“你们这是抢劫!”
“叫沙加路来,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卡莱回头一声呼喊,十几名肤色各异的水手纷纷拿起武器。
杨长帆一拍手:“怎么?”
“你不是汪直!汪直不会这么处理!”
“我当然不是,但你也不是沙加路。”杨长帆再次挥臂,“卸货!他们敢动手咱们就杀!”
更多的手下集中过来,万余海兵本就手痒牙痒,此番几百人围拢过来架势着实逼人。
卡莱怒目而视,却始终不敢下令反抗,这里终究是人家的地盘。
就这样,几船货愣被杨长帆扣下,换成了相应的布匹丝绸送上船去。卡莱恨恨离港,此番虽是大赚,但远不如他设想的那么多。
胡长安等人自然大喜,歌功颂德捧船主,只是徐文长、赵光头等人面色并不怎么好看。
这算是第一次与弗朗机撕破脸了。
澎湖是好,是方便,可弗朗机若是真绕过澎湖与人交易,也没法阻止。
澎湖议事厅,几位老首领先后说明了这样的担忧。
杨长帆答得痛快,他们若是绕过咱们,咱们便绕过他们。
南洋而已,不比澎湖到九州更远。
这下子首领们更加为难了。
咱们的船队一向是稳吃东海,富可敌国,最远的航程便是九州到泉州,不能再远了,其实这样也够了,所谓南洋,那不该是咱们去的地方啊。
通过外部矛盾,也逐渐暴露了内部矛盾。
现在的日子不用打打杀杀,平平安安赚大钱,大家都很满足,唯一期盼的就是能全家团圆,或是像汪直到死都在惦记的衣锦还乡,此外别无它想。跑了几十年东海,再跑跑可以,可面对未知的南洋,多数人并不愿涉足。
正所谓穷则思变,眼前的人们,不穷了。
此外,福建水师虽未虎视眈眈,但亦有随时来访的可能,这边海防也不敢怠慢,首领们纷纷表示要捍卫澎湖,去南洋不要找我。
毕竟是海盗出身,眼界和野心也只到这里了。这必然也不能怪他们,汪直到死不也以衣锦还乡为最高目标么?
议事过后,杨长帆独留胡宗宪徐文长以计长远。
自己是现代思维大野心的人,手下们是传统思维小富即安的人,徐文长胡宗宪则处于二者之间,才干手段更胜于自己,要他们便是解决这些问题的。
胡宗宪看过杨长帆之后叹道:“我以为,船主要踞东番,以图中原,看来我错了。”
“大体上没错,只是现在还远不是时候,中原毕竟广博,明廷势大,攻之难,守之也难,且无利可图,不如南洋,遍地黄金。”
“我等军民,澎湖东番九州三处,满打满算十万人,船主要靠这十万之众北靠福建,南下南洋么?”
“明廷一年之内不会有动静,足够南洋几次往返。如今兴建东番经费吃紧,亲下南洋自可补足。”
“南洋一向是弗朗机之地,船主不考虑其中的矛盾么?若是决裂或开战,怕是无利可图,反会军费吃紧。再者,炮铳贸易乃我等根基所在,多与弗朗机贸易所来,一方面自用,一方面贩与九州,若是断了弗朗机这条线,怕是会动摇。”
“苔湾府建成后,第一件事便是兴军器制造,我这方面的本事汝贞是知道的。”
“船主巧夺天工不假,只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沥海军器坊,有工部支持,不愁匠人铜铁,可这东番……”
“用的都是闽铁,一海之隔还不是手到擒来?”
“铁矿朝廷严格把控,怕也没这么容易。”
徐文长看着二人你言我语,暗暗发笑。
“你笑什么?”胡宗宪不解问道,“我哪里说错了?”
“你们说的都很对,只是在我看来,完全不必顾虑此事,该谈的该是另一件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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