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没有父母,是跟着我的姥姥在农村长大的。
我们那个村子叫蒙村。
我和姥姥一直住在一个算上厨房也就只有两间屋的家,而且很旧、很破。
姥姥经常说我是个小野种,每天都让我干很多活,到了上学的年龄也不让我上学,要不是村长三番五次的来做姥姥的工作,恐怕到现在我还是个斗大的字都不识一个的穷小子。
不过,即使是这样,在我小学毕业以后,姥姥也不让我继续上学了,而是让我去干地里的农活。就这样,我就和村里的那些大人们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整日劳作着。
一直到我十三岁的时候,有一天,让我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早上,天空一直就很阴霾,眼看着就要下雨,可我还是被姥姥硬逼着下地去干活,而她却还是习惯性地盘着腿在炕头上抽烟。
我极不情愿的扛起锄头就下地了,我刚走到田垄,突然天空就阴沉沉的,紧跟着就下起了骤雨。
没办法,我只好又冒着雨跑回了那所我不愿意回到的院子。
我进到屋里,屋里还是那股霉味,一到下雨,这间屋里就返潮,而且那股混合着不知道是什么怪味儿的气味就非常刺鼻。
我发现屋里根本没人,但是,我走的时候,姥姥根本就没动地方啊,这功夫下雨她也不会去别的地方。
我其实很不想看到她那张又黄又瘦的脸,但同时,我又很怕她,我生怕她突然进屋看到我回来在屋子里而对我发火。
索性,我打算先去找找她,跟她说完,就算是她要跟我发火,也比我现在心里没底要强。
我来不及换件干净的衣服,就推门赶紧奔厨房去了。
还没到厨房,我就听见厨房里有声响,我想,姥姥肯定在厨房里自己弄吃的了,以前,她也是经常背着我自己吃东西的,那还是我八岁的时候,有一次我偷偷的刚走到厨房门口就被她听到了,出来后把我往死了打,从那以后,我被打怕了,哪怕她吃的山珍海味,我也不敢再偷看了。
这次,我竟然又壮着胆子到厨房来找她了,我知道,她应该就在厨房里了。
当我推开门的时候,首先进入我眼帘的是那口破了沿的大缸,再推开一点,姥姥就背对着我在灶台前蹲着,嘴里还发出“嘎巴,嘎巴”的声响。
可能是外面下雨的缘故,她这次竟然没有发觉我已经推开了门。
“姥姥。”我装着胆子喊了她一声。
姥姥突然一扭头!
就在她回头的那一刻,却把我吓懵了。
姥姥平时那双污浊的眼睛此刻却发着光,也许是厨房比较暗的缘故,显得那双眼更亮了,更可怕的还不止于此,她的嘴角竟然有一道未干的血迹,而且嘴里嚼着的东西还在渗着血。
“叫我干嘛!”姥姥的声音又细又尖,真的把我吓到了。
我不由自主向后倒退了两步,一不小心碰倒了立在墙根的火筷子。
姥姥迅速站起,两只闪亮的眼睛就这么瞪着我,让我不寒而栗。
“姥姥。。。”我的嘴里弱声的叫着。
姥姥向我走过来,我此时看清楚了,她的嘴里叼着的是根已经被咬断的带着血,白得发青的手指头。
“啊!”“嗷!”
前面这一声是我叫出来的,而后面这一声是姥姥叫的。
姥姥叫出了一声,突然就朝我扑过来,我的形容词就是扑,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人的动作!我扭身赶紧就向外跑,出门时肩膀撞到了门框上,差点把我撞倒,可我顾不得这些了,此时的我心里没有别的念头,想着的是只有一个字,那就是跑。
当我跑到院子中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渐小,毛毛细雨打在我的身上,而身后的姥姥就这么狂吼着追我,我因为极度的惊吓,脚也不怎么听我的使唤,跑起来也是跌跌撞撞的,我的脚一下子踩到了院子中立着的箩筐,箩筐倒了,我也跟着摔到了地上。
这一下摔得不轻,让我直接滚到了大门口,我疼得“嘶”了一声,但我却顾不上疼了,站还没站利索就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院子。
因为我回来的时候匆忙,院子的大门并没有掩上,也正是这样,才让我逃离了出来。
我一直不敢回头,但我能感觉到,姥姥就紧追在我的身后,和我之间顶多也就差着两三米的距离,如果她的手再长点的话,肯定是一把就能从后面把我抓住。而我若是稍跑慢点的话,就会立刻被她追赶上,而至于后果,我也是想都不敢想了。
我跑出院子,头也不回地就往田间地头跑,因为这个时候天下着雨,外面根本没有人。
也许是下雨的缘故,我跑出一段距离,好像听不到姥姥的声音了,
我不敢回家了,一想到姥姥那粘着血的嘴,和那一双冒着光的眼睛,我打后脊梁都发毛。
以前我是怕她,而现在,我是彻底的恐惧她了。
我以前在村子里也听说过有“撞客”一说,就是被什么附身了,但是从来也没见过,而今天我见到的,就正和我听说过而没有见到过的撞客很相似了。
我记得邻村有个老头儿就是个算命的,还能帮人请个定仙什么的,于是我决定先去找他,跟他说说情况。
不过,我兜里却没有钱,但是我还是决定先去找他,我想,那些信鬼信神的人怎么着也不能见死不救吧,毕竟是举头三尺有神明,救人一命胜造什么什么的。
雨水冲刷着我腿上和身上的伤口,血水顺着我的腿流到了地上,我踩着泥泞坑洼的土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邻村,道并不是很远,但我却觉得走了很长的时间。
我依稀记得上次和村里的牛哥来这里给他姑送枣子的时候他告诉过我,那个算命老头儿就住在村头的第三间土房子。
我寻着记忆到了院门口,院门是关着的,这时候我的身上已经都湿透了,也可能是刚才瞎的,就感觉身上特别的冷。
我拍了几下大门,等了会儿,就听见院子里屋门开了,紧接着就听到有声沉闷沙哑的声音问:“谁啊,大雨天的还过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甚至都不知道这老头儿姓什么叫什么。
“那个,大爷,您开下门。”我喊道。
很快,嘎吱一声,院子的大门开了,继而,一个看上去又矮又瘦,脸色焦黄,一脸皱纹的小老儿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下一副狼狈相的我,就问道:“是你找我?”
我咽了口唾沫后,问他:“您是算命的老大爷么?”
他点了点头:“嗯,进来说。”
我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屋子,屋子里的设施很简单,除了几件掉漆的老式木制桌椅外也就没有什么其它的家具了,屋内甚至连个供奉的神龛都没有,若不是以前牛哥告诉我就是这里的话,我甚至都怀疑我找错人了。
“这大雨天的,有急事?”老头儿进屋后就问我。
我就这么站着,额头上头发的水珠直往下滴。
“大爷,您救救我吧。”我说着话的时候都要哭了。
老头儿眉头一皱,问我:“怎么回事儿,说说?”
我把事情的经过大致和他说了一下,老头儿听后倒背着手在屋里走了两个来回后,一扭身对我说:“事儿听起来倒是不难办,不过我作法的价你知道么?”
我就怕他提到这个,但是,现在他已经说出来了,我就不能再回避了。
“大爷,我,我没钱。”我弱声说道。
“没钱?”老头儿说话的同时,脸色也变了。
“没钱你干什么来啊,出去,出去。”说着他就要往外哄我。
我这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只是一个劲的求他,希望他能看我可怜救救我。
但他根本就不理我这套,还是往外推我,就在他把我推到里屋门口的时候,我的脚一下就绊在了门槛上,紧跟着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上。
“老头儿,你没人性啊!”我摔倒的同时,在心里骂着他。
正当我要爬起来的时候,突然老头儿两只眼睛直直地瞪着我,跟着身手还要过来抓我。
“你这是哪来的?”他一边伸手一边问我。
他说话的时候,两只眼是盯着我的胸前,我刚才摔倒的时候,我脖子上挂着的玉石顺着脖领翻出来了。我知道,老头儿问我的就是它了,而我身上唯一可能值点钱的也就是我脖子上挂着的这块玉石了。
我赶紧捂住我的胸前,这块玉是我妈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我甚至把它看的比我自己的命还重要,如果说要是用它来换我命的话,那我宁愿不要这条命了,反正我活着也是个穷苦命,也只是多受罪罢了。
“我看看!”老头儿说话的时候已经俯下身子,手已经快凑到我跟前了。
“不行!”我紧紧捂着我的胸口,死死的护住这块玉石。
“把手拿开!”老头儿命令似的口吻对我叫道。
“不,不。”我一边叫着一边挪着屁股往后倒,最终,我被逼到了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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