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甯让佣人拿来了很多的补品,不过都是没有煮的,筠笙也吃不下那些东西,冰箱里面有水果,她就拿出来准备洗洗吃了。
以前生病或者来大姨妈的时候,她就算是出去打工也不会觉得委屈,不会觉得难受。
现在,洗着洗着,就觉得全世界都要塌了一样。
直到,一双手从后面伸过来,将她搂在怀里。
她在抽噎,却在他来了之后全身僵住,手上的草莓掉在水槽里面,沉入,浮起。
筠笙无声的挣扎着,想要从燕安城的怀里出来,说过了,她不想要让燕安城再抱着她,她受不了!
“别动。”他声音略微的沙哑,固执而又坚决的让筠笙不要动,他就是要紧紧的搂着她。
筠笙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起伏。
“你这样抱着我,就不怕顾向晚看到吗?”
这句话好像戳中了燕安城的名门一样,他到底是担心顾向晚的是吗?可是为什么现在又来抱着她?
他却不说话,只是将筠笙的手从水槽里面拿出来,不让她的双手沾上水。
他很高,抱着筠笙的时候,下巴可以抵在筠笙的头上,她的头靠着他的胸膛,只要稍微用心听一下,就能够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阿笙,向晚她只能活半年。”燕安城低声说道,声音从她头顶飘下来,落入了筠笙的耳中,“婚礼那天,我知道这件事非常的震惊,她妹妹将她当成傀儡,我也不知道顾向晴的病已经到那个地步,所以……”
“所以,你在顾向晚那边待了一整天,就算知道那天是婚礼也不出现。所以,就算是知道我妈妈没了,孩子没了,你也照样可以陪在她身边?就因为她要死了?”说道这里,筠笙的情绪已经明显的激动了起来,她将手放在燕安城的手上,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
他到底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就眼见着筠笙一下一下的从他怀里出来,转身,直面他。
“你不来婚礼可以直接和我说,你不爱我也可以直接和我说,你想要离婚也可以直接和我说,只要你说,我都会同意!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也从来不会考虑我的感受,你爱顾向晚,她就是你的全部,其他任何人的感受就不是感受!可是,它也是一条生命,在我知道这个消息连24小时都没有,就要承受失去它的痛苦……”筠笙到底是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了,她真的,在见到顾向晚和燕安城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奔溃了。
“求求你,我们离婚吧!我不爱你了,再也不敢爱了你别告诉我你要和顾向晚在一起半年,等她死了之后你再和我一起,我接受不了,现在我们就结束吧!”中指上面之前带上的燕安城放在花房里面的戒指。
她当着燕安城的面,决绝而不留情的取了下来,放在了料理台上面。
孩子,到底也是戳中燕安城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所有的情况都料想过,就是没想到筠笙会怀孕。
可是,也是在这个时候,燕安城才明白,自己真的不想看到筠笙将戒指拿下来!
他固执的拿过戒指,拿过筠笙的手,将戒指重新戴了回去。
“别取下来。”
可是,这样就有用了吗?戒指戴在手上就可以自欺欺人的以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吗?
“在我心中,它从来都没有戴在过我的手上。”她没有再取下来,却说出这么一句伤人的话。
“阿笙,我和向晚,她……”燕安城在想措辞,他可以在外人面前雷厉风行,可以有要对付伤害过筠笙的人,心狠手辣,绝不留情,但是在筠笙面前,他犹豫了,他甚至是退却了。
毕竟,伤她最深的人,是他。
“我不爱她了,但她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我不能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袖手旁观,她对我来说,是朋友,是亲人。”燕安城将筠笙禁锢在他和料理台之间,不让她离开,“我照顾她,出于过去的情分,我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要和你在一起!”
筠笙的心好像被什么给撞击到了一样。
因为想和她在一起所以才会转身就对曾经的爱人那么的上心?
筠笙不懂燕安城的逻辑!
“燕安城,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筠笙摇着头,“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了,就当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如果可以忘了爱,我宁愿我从未见过你。
哪怕筠笙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一个人可以挺过去。
一旦燕安城的出现,让她有了依靠,便会觉得还有退路。
可是现在呢,当最后的退路给了她致命一击的时候,看,整个世界都黑暗了,为了不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她必须强大起来,必须为自己穿一层厚厚的保护衣!
厨房外,顾向晚无力的靠在墙壁上,刚才燕安城的话,她一字不落的听到了。
心里抽着的难受,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所有的感情都可以被消磨掉,就算曾经山盟海誓,曾经爱到死去活来,只要时间够长,只要新人够好,旧人终究会被遗忘。
人不如故?
呵,这句话根本就不成立!
顾向晚转身,阔步往门口走去!
……
筠笙刻意在避开燕安城,如果想要躲开,就算是在同一栋别墅里面,也没有见面的可能。
两天后,筠笙送母亲去火化。
她没有亲戚,所以送母亲去火化,也就只有她一个人,更不想让外婆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根本不敢告诉她这件事情。
天气不好,下着小雨,筠笙一袭黑衣黑裤,头发在脑后束在脑后,脸上虽然化了淡妆,却也是因为要掩盖掉憔悴的面容。
但是仔细一看,仍旧看得出她气色的不好。
她请了人帮忙抬母亲去火化,这种事情虽说应该由至亲的人做,但是筠笙现在身体虚弱,女婿……筠笙没打算让燕安城来。
殡仪馆的人过来问筠笙要不要墓地什么的,筠笙当时就说要将母亲的骨灰撒到海里面的,也就三两句话就将他们打发走了。
他们也不过多劝说,知道来这里的心情都不会特别的好。
他们转身走的时候,筠笙也打算下楼,去和母亲做最后的道别。
就听到身后的人小声的说着。
“刚才那个,是不是燕六爷的太太?就是被丢在婚礼上的那个?”
“好像是啊!我听另一个同事说,六爷在燕家的祖坟那边修了个墓,你说是要让那个少***母亲葬在那边?”
“不太可能吧,祖坟不都葬的自家人嘛?就算那个女的嫁给了六爷,她母亲也入不了燕家的祖坟吧!你不知道那女的之前流产吗?”
“哦……可是流产就流产,难不成六爷还打算在祖坟里面给他们未出生的孩子安一个墓碑?”
“难说……”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筠笙听得不清楚。
但是她心中已然明白,燕安城打算给他们未出生的孩子做一个墓碑的。
筠笙冷笑一声,事后的补救有任何的意义吗?
就算他再安一百一千个墓碑,都改变不了孩子流产的事情!
她踩着台阶下去,心中毫无波澜。
在母亲的灵堂之时,却意外的见到了初见以及她的父母,还有……学长。
“筠笙,阿姨火化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初见有些责备筠笙,这简直就不将她当朋友。
她可以撒泼大闹让萧远山放了她,就是无法想象筠笙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些,该有多无助。
“多不吉利,就不想跟你说。”
筠笙的无奈,初见看在眼里,她无法责备筠笙更多,只是拉着她的手,无声的给她支持。
初见往后看了一眼,并未看到燕安城,这让她心中腾起无名火,这种时候,身为女婿的他竟然敢不在!
可到底,初见不敢问出来,怕触及到筠笙心中伤心难过的地方。
“有什么不吉利的!还跟我见外!”初见叹息一声,“时间差不多了,我们送阿姨走吧!”
说起苏茹,筠笙的心中就是被刺痛一般,太难受,以至于也没有办法和陆锦晞说什么,或者,什么都不要说来得好。
火化的步骤很简单,将人推进去,关上铁门,然后,就变成了灰。
最后,工作人员将骨灰盒交给了筠笙,筠笙紧紧的抱着骨灰盒,不愿意放手。
母亲至少还有一坛骨灰,然而孩子,什么都没有。
从出殡到火化,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按照规矩本应该亲近的人要去吃顿饭,陆锦晞见筠笙太累,就说送她回去。
筠笙并未拒绝,她有话要和陆锦晞说,所以,也就让初见和她父母先走了。
黑色的奔驰在路上缓缓行驶着。
筠笙开口道:“学长,去江边吧,我想吹吹风。”
陆锦晞变换车道,往江边开去,却还说:“你这样怎么吹风,当心落下病根。”流产对女人来说是大忌,要是不养好身体,以后想要再怀上就难了,而且对她自己身体也是非常不好的。
“那我就坐在车里,看看就好。”不过是一个借口,她想要和陆锦晞谈一谈。
车子很快开到了江边,车头面向江,看细雨接连不断的落入江面之中,朦胧中带着悲伤的气息。
“学长,你回C城吧,你继续留在这边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其实陆锦晞想到筠笙单独和他相处是要说这些话的,他自然是不愿意见到筠笙孤立无援,要是他走了,她一个人再面对燕安城的伤害的时候该怎么办?
说了流言蜚语他来背,说了那些伤害他帮她挡在外面,他就不会食言。
“我和南音已经解除了婚约,陆家的生意自然有人接管,我可以给你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只要你愿意过来。”陆锦晞真诚的说道。
“谢谢你学长,谢谢你一直以来都对我这么好,可是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你的,就连最廉价的感情都没办法给你。”
“是因为我和六叔亲戚的关系所以你才拒绝我,如果是这样,我可以放弃这样的亲戚关系。”与其看着筠笙被燕安城伤害,不如一下子解决了所有的事情,让筠笙留在他身边,就算筠笙不爱他,但是请给他一个照顾她的机会!
“不是。”筠笙摇头,“学长,有些人一出现,你就知道他是你命中劫数,你不可能再遇上另外一个人,让你怦然心动,让你就算是飞蛾扑火也心甘情愿,这样的感情,一生一次足矣,如果我真的要和你走,和你在一起,这一段感情根本就不公平,你单方面的付出而我只知道接受,久而久之,你会厌烦,你会后悔。”
不会。
陆锦晞想要告诉筠笙他不会。
但是筠笙并未给他说话的机会。
“对,现在的我已经厌倦,已经后悔,后悔当初如果自己没有那么的飞蛾扑火,没有不知天高地厚,现在也不至于摔得粉身碎骨。学长,我爱燕安城,但是这样单方面的爱,会累,谁都不是圣人,会毫无保留不要求回报的爱着另一个人。时间长了,你会要我爱你,会要求更多,那个时候我们会吵架,会感情破裂,所以……我们只是纯粹的同学关系,会更好。”
筠笙的话让陆锦晞没有丝毫反驳的余地,她以身说法,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
他想说他不会那样,他会一直对筠笙好,默默地爱着她。
可是想想呢,一段得不到回应的爱,到底会累。
陆锦晞伸手,拉住了筠笙放在骨灰盒上面的手。
“但是,请你允许我,继续喜欢你,你可以拒绝我,却不能阻止我喜欢你,保护你。”陆锦晞也有他的坚持,“希望会开出花。”
筠笙看着陆锦晞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到底,还是将手抽了出来。
“那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吧。”筠笙到底是决绝的,知道自己和陆锦晞没有任何的可能,所以就要在这个时候断绝与他一切的可能。
陆锦晞是猜到筠笙会拒绝,然而没想到她这么的决绝,竟然说得出以后都不要见面这样的话。
筠笙是真的决绝,在抽出来手之后,即刻解开了安全带,下车。
外面仍旧下着小雨,筠笙刚一下车,就被淋湿了,但是她将骨灰盒牢牢地护在怀里。
陆锦晞马上也解开安全带,要下车将筠笙给带上车来,可是,到底是在想要打开车门的时候,手放在车把手上面,停了下来。
难道筠笙不知道外面在下雨吗?难道她不知道她现在身体虚弱到淋了雨就会生病吗?
就是因为不想和他一起,所以才会做这么决绝的事情啊!
陆锦晞忽然间觉得特别的无力,自己做了这么多事情,筠笙到底还是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就像南音做了那么多事情,他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无法将不喜欢变成喜欢,无法改变心中早已经做好的决定。
陆锦晞看着车窗外面越走越远的筠笙,他心有不甘啊,他纠结啊,他无奈啊!
到底是拿出了手机,给燕安城拨打过去。
“筠笙在江边,你最好现在就过来,不然我让你永远见不到她。”话是假的,是陆锦晞要让燕安城有危机感,要让他就算是手边有天大的事情也要放下,来接筠笙!
说完,陆锦晞也没有给燕安城说话的机会,就挂了电话。
他调转车头,车子离着筠笙大概有一百米的距离,一直跟着她。
看着她在雨中狼狈的走着。
这边本来就没有什么行人,更别说出租车了,她也不知道找个什么树底下躲躲雨,就知道这么往前走。
多少次,陆锦晞想要下车将她给抗到车里,到底是忍住了。
十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筠笙身边,车上的男人下车,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将她抱起来送到车上。
燕安城来了,来得很快。
他来了,也就意味着他要功成身退了。
以后,筠笙的幸福,真的与他没有关系了吧?
……
燕安城很忙,忙着处理自己丢下的烂摊子,婚礼的后续的确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然后,他接到了陆锦晞的电话,撂下话让他去接筠笙,他是没有迟疑的,放下手中的事情就出来了,结果看到筠笙在雨中走路。
陆锦晞的车就在百米之外。
其实有点生气为什么陆锦晞就看着筠笙在外面走而不让她上车,但是仔细一想,筠笙宁远在外面淋雨也不要上陆锦晞的车。
他知道是筠笙不上陆锦晞的车而不是陆锦晞不让筠笙上车,这是有天壤之别的。
因为筠笙不愿意。
想到这里,他的眉头蹙得更加的紧。
筠笙上了车就晕晕乎乎的,抱着骨灰盒不愿意放手,燕安城这才注意到筠笙手中的黑子,以及她今天的穿着,手臂上面还挂着黑纱。
到底是粗心了,竟然忘记了今天是筠笙母亲火化的日子!
燕安城让连年肆开车,再升起了隔板,将筠笙的衣服脱掉,这湿衣服要穿在身上,不发烧才怪!
脱了外套,里面就一件黑色的衬衫,他毫不犹豫的将筠笙的衬衫脱掉,再将车上准备的干的大毛巾裹在她的身上,准备裹紧的时候,手不小心放在了她的小腹上面。
燕安城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凝结了。
这是燕安城第一次这么静下心来去想这个孩子的事情,他对于孩子,还只有一个很模糊的概念。
现在这么真真切切地摸着筠笙的肚子,他会想,几天之前,她的小腹里面,孕育着他们的后代。
那个没有见到过这个世界的孩子,会不会怪他让它没有见到这个世界的阳光?会不会怪他对它妈妈不好?
会的,肯定会!
燕安城将筠笙搂了过来,现在大概也只有在筠笙不清楚的时候,她才允许被他搂着。
他轻轻吻着她的发丝,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嘴边轻吟出几个字,“阿笙,对不起……”
结果,筠笙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回到了燕安城的别墅里面,躺在主卧,也就是燕安城的房间里面。
房间的窗帘都拉着,里面昏暗,筠笙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但是她也没有伸手去拿手机看时间。
因为,燕安城从后面搂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从背后传来,他在睡觉,搂着她睡觉。
筠笙沉默,静静地侧躺在*上,想着之前淋了雨,最后燕安城来了,将她抱上了车,她就不知道后面发生什么。
现在,他搂着她睡觉,略显沉重的声音似乎是在告诉筠笙,他这些天也没有休息好,很累。
对啊,累的人何止是燕安城?
都累!
累,可是却没有人打算放手,在筠笙说了要离婚之后,燕安城真的有当一回事吗?她又真的去找了律师要结束这场婚姻吗?没有!
大家都在拖着,就看谁耗得过谁!
她觉得这样躺着真的难受,想要动一下,却忽然间发现腰间一紧,燕安城将筠笙往他那边拉了一下,让她整个后背都贴着他的前胸。
他的唇微微扫过筠笙的耳朵,暖暖的,却也觉得十分的难受。
“阿笙……对不起……”不知是谁在做梦,筠笙听到了这样的五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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