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豌清楚,他是定不会愿意让她去见他的亲生父亲。想必对方亦是知道这点,所以专挑他不在的时候过来找她。换句话说,在江城他的一举一动或许都被对方监视着,想到此,向豌倒是有点好奇古渊到底是何人物?
在江城,向家并未有任何产业,自然也就从未来过这里,作为异乡客,向豌心里还是有几分忐忑的。
但是,她也想要解开他的心结。虽然他不承认,对于此事流露出来的态度很极端,说的话也是无情,可是她可以看出,他内心深处还是很希冀这份父爱。
或许,在他看来这份爱就是另外一种罪孽,所以他不断排斥,更是鄙夷。但,既然有问题总要解决,逃避总不是什么好办法。
思量过后,向豌心里亦是有了决定,她直视对方的眼睛:“请带路。”
对方脸上漾出笑容来,更是让开了路,“向小姐,请!”
此时,在酒店的外面早已有一辆加长型的林肯停靠在那儿,司机一见人从酒店出来,就立刻下车,躬身将车门打开,行的礼仪极其端正不苟,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绝非普通司机。
上了车后,向豌仍是提高警惕,她眸光落在对方身上,“古先生见我是为了什么事?”
“我想这个问题,向小姐还是见到我家老爷后亲自问他吧!”对方回道。
其实这样的回答,已然是在向豌的意料之中,问出口也只是为了缓解一下气氛而已。
不过,想来亦是失败了,对方似乎是一个极其温漠话不多之人。
在一片沉寂里,向豌只能将视线投注到车窗外不断闪过的风景上面,好在江城风景不错,不然她现在对着一个陌生人还真是有够无聊的。
从道路两旁不断闪现的景致来看,见面的地方应该是比较幽静的场所,因为并没有市区那般的嘈杂,满是躁动的因子。
这样一个喜静的古渊,他的亲生父亲,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跟她见面后,又会对她说什么?
带着这种好奇的心情,晃眼就抵达到了目的地,随着车子缓缓停下,向豌亦是瞧清楚眼前所呈现的画面。
是一幢复式木质建筑物,不能说有多华丽,但是作为门外汉的向豌,此时脑子里还是闪现了出“巧夺天工”四个字。
这时,司机已经下车过来开门,向豌有点愣愣地走了下去。
“古先生就住在这里吗?”
“是,我家先生一直住在这里。”对方点头说道:“请向小姐随我来。”
向豌回望了一眼,随即便跟上了对方的步伐。
……
里面的陈设跟整幢房子的造型一致,亦是简约大方得很。向豌跟在身后,一路走过去,并未发现任何下人的踪影,但是这么大的一幢房子,不可能一个下人的都没有,想来想去,答案就只有一个,或许这次见面很是秘密,那个古先生不想让多余的人知晓。
很快,她就被领到了一个房间前。原本带路的人此时亦是停了下来,他转身等待向豌的跟上的步伐。
等到她走近时,对方躬身道:“向小姐,古先生就在这个房间里,请您自己进去。”
“您不一起吗?”向豌还是有点后怕,毕竟下面要见的那个人,他是……一个将自己亲妹妹襁爆的人,已经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甚至于跟十恶不赦挂上等号。
“不,是您一个人进去,这是我家先生之前就交待好的。我家先生现在身体不好,请您不要用言语刺激他,拜托了!”
向豌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眼前的门就被打开,然后有一股力道将她推了进去。随后,她只听见门“砰”地合上。
房间有点昏暗,窗户被厚重的窗帘覆盖,里面的味道有点奇怪,似乎是属于医院的消毒水味道。
“向小姐,你好!”
极其苍老的声音突然在房间内盘旋,向豌循声看过去,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隐没的黑暗中慢慢破出。
在看清楚后,向豌登时双手捂嘴,是有一人坐在轮椅上,他的发丝已经灰白,脸上更是布满皱纹,可是这样的轮廓,以及眼神,却是像极了他。
向豌知晓,毫无疑问眼前的老人就是古渊,也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向小姐,请坐。”古渊抬手示意。
向豌微微缓神过来,视线亦是定格在对方身上,“请问古先生请我来是因为什么事?”
她不想坐,她不认为有坐的必要,会来,是因为有疑问,更是想要听听这个男人,这个始作俑者会说些什么。
“我的儿子寰霆,他很爱你。”古渊似乎带着痛苦的*声,“四年前,他为了你做了很多事。正是因为那些,我今天才会找你过来。其实,我已经观察你很久,你与他确实匹配,可惜……”
“可惜你跟我一样活不久了。”古渊直接道出这个实情来,“我想你和我现在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只要他往后的日子过得好就可以,其他都不重要。”
闻言,向豌眸光深处猝然乍现出了黯芒来,“因为你做的那件事,害得有多痛苦吗?你现在说要让他过得好,这不是讽刺吗?”
“是讽刺。”古渊毫无反驳之意,“一切的罪孽都该是由我来背负,他还有月海都是无辜的人,是我罪该万死。可是,在我死之前,我也苛求他的原谅,月海的原谅。”
“月海是谁?”向豌看着眼前满是悲痛的老者,“难道月海就是……?”
小阿姨叫古月桦,那他的亲生母亲就叫古月海吗?
“是的,他母亲的全名就叫古月海,也就是我的亲妹妹。”
此时,向豌的唇角却是扯出一抹冷笑来,“你想要得到她的原谅吗?可惜你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她已经死了。”
“不!她还没死,只是他把她藏起来,他不让我们见面。”古渊却是激动起来,“他永生永世不会再我让和她见上一面,这也是因为我今天找你来的其中一个原因,现在没人可以说得动他,除了你以外,没人。”
向豌完全怔在原地,脑海里一直回荡他刚才说的话,他说他的母亲还没死?
可是,那次在古月桦的房间里,那张照片的人,她承认说那是她的姐姐,并且已经去世。
她骗了她吗?
他的母亲还没死……
原来还没死。
“你不用找我,他的决定也就是我的决定,我不会帮你,抱歉!我先走了。”向豌说的决然,神色更是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决定。
见她就要走,古渊连忙呼喊出口:“他到底是一个情况,我想你应该也是看在眼里。这件事都是我的罪过,他从来都是无辜,可是他也将自己看作是一个罪恶的人。或许现在他看上去表面平和,可是内心深处何时有放过自己?这,其实不是在帮我,而是在帮他。”
向豌猝然转身,已经泪眼婆娑,她亦是想起那次在古镇,他将那个故事讲给她听,更是想起那时候她说的话,此时想来却犹如万箭穿心般的疼痛。
“你知道你的存在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向豌抹了把脸上的泪痕,“意味着时刻提醒他,他的出生到底是什么!是!他并没有错,他一点都没有,可是长年累月下来,他自然而然已经替你背负了所有罪孽。”
古渊眼眸深处尽是懊悔与痛惜,交错着皱眉的脸上亦是有泪慢慢流淌。
向豌再次道:“只要你出现在他面前,他就会痛一次,我也请求你,不要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找他,或者再出现在他面前。”
说完,向豌亦不管身后呼喊的声音,直接跑出了门去。
来时,她还想要化解这段恩怨,可是眼下看来,是她想的太轻巧了。
站在他的角度想,根本无法做到真正的释怀。
谁又能做到?
这样一场见面,最后无疾而终。
……
向豌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十分,好在他还未回来,她先进浴室清洗了下,随即便躺到牀上去休息。
静静地躺在牀上,她伸手抚过自己平坦的腹部,其实她并未抱有希望,毕竟几年前切除一侧输卵管后,她的受孕几率就比常人要小,再加上身体本就不好,所以受孕的机会更是微乎其微。
但是,有希望总是好的,只要一想到能拥有一个属于他的孩子,她就觉得无比满足。
当莫寰霆办完事回到酒店时,打开房门,就瞧见她侧卧在牀上正在痴痴地笑。
他轻手轻脚的走进去,生怕惊扰了她的好心情。等向豌看见他回来时,他已经屹然站立在牀头。
“你一个人在傻笑什么?”他将她从牀上小心翼翼的抱起,“趁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
向豌顺势一倒,直接窝在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身,他的身上有点凉意,“没有啊!就是突然想到一件很好笑的事情。你事情办完了吗?”
“嗯,办完了。”
“既然办完了,那就是有时间陪我咯!”向豌勾住他的脖颈,整张脸皆是笑米米得样子,“我们晚饭出去吃,好不好?”
“不怕被认出来了?”他反问道。
“不怕。”
他看着她莹亮的眸子,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突然问她:“你对现在的状态满意吗?”
她有点恍惚,忽然想起了今天下午去见古渊,他说的那些话。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说的都是真话,就如他所说,其实他还是无法释怀。
他的双重人格是不是就因为这样才会有的?
还有他母亲的事……
向豌看了眼他,张唇问道:“能跟我说说你的母亲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一瞬间,莫寰霆的眼底闪过暗流,他睨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脸上探得什么,“怎么会突然提起我的母亲?”
“没什么。”向豌淡淡道:“只是出于好奇,她是不是一个很严厉的人?”
“没有。”毫无温度的回答。
“那她是怎么样的人?”她不清楚她的哪句话会触及到他的底线,毕竟这是他最为忌讳敏感的话题。
他回望她,眼神里满是温漠,与刚才的温软大相径庭,“没什么好说的,我也不想提。”
此时的向豌明显感觉到他的不悦,更是带着排斥,他不愿跟她提及,甚至于一丁点都不愿意。
古渊似乎太高看她了,她根本说不动他,因为她连那个点都接触不到。
“如果我坚持要你说呢?”向豌又尝试了一次,“如果我坚持的话,你会不会愿意跟我讲讲你母亲的事?”
猝然间,他的眸光将她紧紧锁住,将她圈禁在里面,半晌后他才道:“我们先出去吃东西。”
说完,他更是松开她,从牀沿起身。
她双腿跪在牀面上,看着他将脱下的西装再次穿上身,此时她从他身上唯一感觉到就是冷。
她突然意识到,其实她还未真正敲开他的心门。
或者说,他还是不那么信任她。
这时,莫寰霆亦是感受到她的视线,他侧身看她,云淡风轻地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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