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后悔逼着他了,不该是这样的,这些人是无辜的,她只是想撇清与他的关系,想要让他死心,她没有想害死任何人。
“摄政王,高小姐被算计的事情虽然与这些人脱不了干系,但是这些人中也有不少不知情的,若是全部处死的话,会显得天家薄情了些,百姓也难免怨声载道。”林太尉上前劝阻道。
“寝钟向来只敲三声,从未响过第四声,先皇的期许都在这第四声钟化为了泡影,这件事情传了出去,足以引起社稷动荡,朝廷动荡,这些人难道还不该死嘛?”皇甫瑾的意思很明白,寝钟的第四声是大忌讳,这响起的第四声必须要有替罪羊,这些守灵的士兵的性命就是给百姓的最好的交代。
皇陵的寝钟响三声都是有着自身的寓意的,普通百姓敲三下寓意着福禄寿,也就是福喜临门、高官厚禄、延年益寿这三个意思,总之都是符合老百姓一些日常的小愿望。
皇家是以天下为家,所以这个响钟的寓意也更恢宏博大一些,每次鼓钟,祈求的都是天地之福,社稷之福,百姓之福,钟鼓了四次,就四大皆空了,是大凶之找皇家发生这样的事情,定然会影响到国运,影响到大陆朝的百姓对新朝的质疑,从而对皇权产生动摇。
为了安抚民心,皇甫瑾竟然可以变得如此冷血,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穷苦的士兵被押下去,一个个命如草芥,却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深深地让她感到无奈,她再一次的认识到皇权的至高无上。
高冉冉的唇瓣紧紧抿紧,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算她再阻止皇甫瑾,皇甫瑾也还是会让这些人为先皇陪葬的,但是,她又怎么可能仅仅是让无辜的人去陪葬,这些人要死,也必须有人给他们陪葬才行!
“我记得大陆朝的历代陵寝都是有隐卫驻守的,出了这样的事情,惊扰了先皇之灵,难道皇家的隐卫就可以逍遥法外不成?”高冉冉犀利以对,皇甫瑾不放过这些无辜的普通士兵,那她也不会放过皇甫氏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隐卫!
“高冉冉你不要得寸进尺!”皇老站了出来,怒意昭昭。
“我得寸进尺?我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而已,同是守陵人,为何独独这些普通的士兵要被处死,皇甫氏的暗卫就可以置身事外?天子犯法尚需与庶民同罪,这些隐卫难道还比天子的身份还高贵不成?”高冉冉咄咄相逼,她被算计的事情绝对和这些守陵的隐卫脱不了干系,从这些人成为皇甫氏的隐卫开始就注定了要为皇族的人流血,皇甫瑾和皇老帝师想要护住他们的性命,她偏偏让他们护不住!
“拉下去!一起处斩!”皇甫瑾冷冷的挥了挥手。
顿时,皇陵门前血流成河,不断的有人哀嚎着,很快,寂静一片,风一吹,空气里飘荡着一股血腥之气,让人作呕。
皇老怨毒的盯着高冉冉,为了做掉高冉冉,他特地将皇陵的隐卫都换成了他精心训练死士,在得知了皇甫瑾将撞寝钟的人选换成了高冉冉之后,他连夜派了死士布了这个天衣无缝的局,不想高冉冉如此命大,让她逃过今日的劫难,而且还害得他辛辛苦苦培养的死士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杀,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他怒的青筋暴起,这个可恶的女人就是祸害,是阻碍皇甫氏发展的毒瘤,他一定不能再留着这个女人了!
高冉冉察觉到来自皇老不怀好意的视线,她凝了凝眉,心中有了计量,夜怀说过,两位帝师才是真正的隐龙和隐凤,也就是皇甫氏隐卫和隐主的头头,现在他辛苦培养的隐卫因她的一句话被全部处死,他恨她之心可想而知!没准寝钟的事情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她淡淡的撇开头去,留下一个清冷孤傲的背影与他,让他越发怒不可遏,她回头看向队伍的最后,在那里,数百人的尸体都堆成了一座尸山,看着那座尸山,她愤怒,气恼,队伍里的每个人的脸对于这几百个活生生的生命的死表现的神情不一,有害怕的,惊讶的,扭曲的,庆幸的,但个个无一例外脸上都着了一层冷漠的神色,就好像是司空见惯了一般。
她忽然就觉得有些累了,对后面这些官员的脸也厌恶到了极点,一阵无力感传来,身子突然软了软,一只温暖的大手将她扶住,她抬眸看着夜怀,她还未言语,他眼底的神色已经了然,冷漠如他,对这些人的死也表现出了难以言状的痛苦之色。
“夜怀,我不想再继续走下去了,我想离开这里。”高冉冉轻轻的拉了拉夜怀的衣袖,这个地方肮脏的让她想吐。
“嗯,我带你走。”夜怀淡淡的点头,揽着她柔软无力的腰肢,轻功掠起,带着她就要往山下走去。
“宣王,高冉冉可以走,你不能走,按照惯例,接下来还要朝拜列位先皇,先皇的棺椁也还未曾送入皇陵之中,你在这个时候怎么能走?”皇老盛气凌人的道,眼中掠过一抹深意。
“为何冉儿可以走得,本王却不能走得?还是说皇老帝师有所图谋?所以硬要将本王留下?”夜怀语气冰冷无情,他不再与他们虚与伪蛇,态度变得强硬无比。
皇老的意图一眼被他看破,被怼的无话可说,不由得看向了皇甫瑾。
皇甫瑾一言不发,面上阴沉沉的。
夜怀见他不说话,索性打横将高冉冉抱了起来,仿佛在昭示着男人的主权一样,抱着她往山下走去。
“不能走啊!瑾儿,你怎么能让他就这样走了呢!不合规矩啊!”皇太后出手让人将两人给拦住。
“如果不想夜家军进驻骊山的事情再一次发生,本王倒是不介意留下来继续看个热闹。”这下,夜怀反而不急了,轻飘飘的抱着高冉冉站在原地,口气也是淡淡如雪。
皇太后的老脸顿时就阴了下来,也不再言语。
拦着的侍卫将目光投送到皇甫瑾的身上,皇甫瑾摆摆手:“让他们走吧,这个地方他们本就不该来。”
摄政王都开口了,自然就没有人再敢拦住他们,夜怀径直抱着高冉冉走在队伍的最中间,每走一步,前面的人都会自觉的让出一条道路任由他们通过,不管身后再如何的血腥污浊,都再不与他们有任何的关系。
众人从两人如画的身影上收回,皇陵之前静谧无声,礼部侍郎硬着头皮提醒皇甫瑾道:“摄政王,时辰不早了,再耽搁下去,就真的过了先皇下寝的吉时了。”
皇甫瑾敛起所有的情绪,冷声吩咐道:“起灵吧,送先皇入皇陵。”
“恭送先皇入寝皇陵!”礼部侍郎挥了挥满是汗渍的方巾,朗声喊道。
“恭送吾皇,先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跪拜,喊声震天。
精锐侍卫抬着老皇帝的棺椁颠簸着往皇陵送去,其余的侍卫也分成两人一组,抬着数百人的尸首跟着进入皇陵。
“夜怀,你放我下来吧。”高冉冉听着身后震耳欲聋的朝拜之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好。”夜怀应了一声,温和的将她放下。
“夜怀,你不是说过想带我去见见父王嘛?现在带我去好不好?”高冉冉看着对面荒芜的深山道。
“父王的陵寝没有在这里。”夜怀淡淡道,平静的声音里也有一丝起伏。
“那在哪里?”高冉冉顺着夜怀的视线看向对面深山的一处险峰,端的是钟灵毓秀之处,灵气逼人。
“在那里。”夜怀指了指那处险峰,那里都是断壁悬崖,寻常人难以攀登。
“那你往年为何又到终南山去祭拜你的父王?”前任宣王的陵墓在这里,那铭城说的终南山的陵墓又是怎么回事?
“是衣冠冢,父王生前说过他不喜欢土葬,不喜欢自己的尸骨孤零零的烂在地里,父王死后我遵从他的遗愿,将他火化了,父王生前最喜欢菖蒲,对面的险峰上面有一条蜿蜒的溪流,溪流的两边长年开有菖蒲花朵,我就将父王的骨灰撒在了那块地上,每年秋季去祭拜父王的时候,看着那些开着的菖蒲花,我就感觉父王还陪在我的身边,他从来都未曾离开。”夜怀温声道,冰冷的脸色如冰川融化,有止不住的温柔之色倾泻而下。
高冉冉偏头看着这样的夜怀,他的脸隐在树叶的阴影之下,眉目如雪山上的壁画,冷峻又雅致,气势盖过王侯,却偏偏让她觉得莫名的心疼,她从他的脸上收回时间,望着险峰中间的一条银带,想着那该就是夜怀所说的长着菖蒲花的地方了,也是夜怀的父王与世长眠的地方。
心中充满了敬意,她虔诚的双脚跪地,向着那条玉带拜了三拜。
夜怀看着她的动作,眸光动了动,没有说话。
高冉冉双手合十,姿态虔诚无比,她敬言道:“夜怀之妻,高家高冉冉见过公公。”她没有尊称夜怀的父王为父王,她是将夜怀和父王都视作了自己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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