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面相觑的众位大臣也不再徘徊犹豫,齐齐应声跪地,一片簌簌的衣裳拂地声过后,众人朝拜而约:“臣等恭迎新皇!”响声震天。
“恭迎新皇。”女帝师也拱手躬身道。
皇老将眸中溢出的情绪盖住,走到嫔妃之前,早有宫女将挺着肚子的云妃给迎了出来。
在一众花团锦簇的嫔妃之中,站起一人,那人穿着一身淡紫色的百褶裙,素缟的缎子,在一干花团锦簇中极不显眼,显得有些寒酸,却也自有一种别样的风骨。
云太妃的头上别着一只碧玉的翡翠簪子,与她寡淡的脸色相映衬,反倒将她不起眼的容貌还衬出了三分顶好的颜色,大小也算是个美人,但若是比起德妃、皇后之容,还是逊色些的。
“恭迎太妃,恭迎新皇。”皇老俯身道。
云太妃温文有礼的将皇老和女帝师给扶了起来道:“两位帝师有恩于社稷,快快请起,众卿也平身吧。”举手投足之间,也颇有皇家的风范。
“谢太妃。”众人闻言齐齐起身,跪了大半天,就这么一起身的功夫,就已经有不少上了年纪的大臣受不住着,却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着。
“众位姐妹,还有皇子、亲王也一并起身吧,先皇在天之灵,知尔等的孝心,也会多番宽慰的。”云太妃看向长公主和沐云公主等一众人等。
沐云公主也早已经跪的双腿发软,皇甫柔亦是,好在皇甫柔是大气之人,并未有失礼之处,端庄大气,沐云公主还算有骨气着,没有让贴身的宫女搀扶起身,其他的一些皇子和公主冻得嘴唇发白,非宫人搀扶着不可起身,一个个如临大赦,哆嗦着身子站在雪中谢恩。
“承蒙先皇看重,本宫与腹中孩子何其幸运,昊儿何其幸运,能得以先皇以江山为托付,授命于昊!本宫身为天子之母,必令其感念先皇之恩,躬亲必教,愿其早日安康出世,更愿摄政王早日转醒,以慰天下之民心。”云太妃抚着肚子,鬓角的一抹素色让她娇弱的装扮多了一丝凌厉之气。
皇老和女帝师的眼中都闪过一抹暗色,二十几年的时间,她已经由一个青葱少年,成长为了一个深宫妇人,再到现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西宫太妃,几乎就像是眨眼之间的事情一般。
“太妃说的极是!”一众大臣附和声震天。
“太妃身子里怀着的是新任的天子,这风大天寒的,太妃不如回宫静养,想必先皇也会准许的,就不必在这里守灵了,沐云公主不如你送太妃回宫吧。”皇老淡淡的道,语气还算和缓。
太妃点了点头,削葱根似的小手搭着侍候她的小宫女手上,抖了抖满身的清寒,在沐云公主的搀扶之下,慢慢离开了金銮殿外,向着自己的月华宫走去。
“太妃留步。”陆远风忽然出声喊住太妃,太妃回眸看他。
陆远风恭声道:“太妃如今的身份与以往不同,又身怀天子,月华宫实在不适宜太妃,臣今日就命人将沉颐宫收拾出来,太妃今日便搬去那里住吧。”
“陆相有心了,只是本宫素来不喜热闹,又向来有些认地方,沉颐宫虽好,到底不如月华宫亲厚些,就不必麻烦了。”云太妃淡淡一笑,推拒着道。
“既是如此,但月华宫毕竟是嫔妃的住所,太妃身份尊贵,住那里确实简陋了些,不如明日我让人将月华宫好生修葺一番,再拨一些宫女过去侍奉太妃,不知太妃意下如何?”陆远风问道。
“陆相的安排甚是妥帖周详,陆相真是费心了。”云太妃挥了挥手,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说话的神情里带着一丝恍惚。
“新皇初立,奈何摄政王又昏迷不醒,太后又有头疼的恶疾,主不了事,微臣又是外臣,这后宫之事以后少不得劳烦太妃操持着,太妃辛苦才是。”陆远风很是会说话,顺势让太妃揽了这后宫诸多事宜。
云太妃点了点头:“陆相有心了。”便由着宫女搀扶着她往月华宫去了着。
望着云太妃挺着大肚子离去的背影,不少朝臣都为之唏嘘不已。
一代帝王薨逝,留下一道匪夷所思的遗昭,将天子之位交到了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手中,这番做法传了出去恐怕会被四海之人所耻笑。
更会令人落下口舌的是先皇遗昭被人损毁,仿若是一纸空谈一般,也是可笑至极了!
今日过后,也不知先皇做的这个带着几分荒唐任性的决定又会在大陆朝内掀起如何的风波?
但这些都不是高冉冉现在想的,所有人都不会将大陆朝的希望寄托在未曾出世的孩童的身上,高冉冉也是如此,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将皇甫瑾给唤醒,让他执掌朝政,改革新政,还天下一个如画的江山。
高冉冉出了金銮殿外之后,冷风一吹,她燥动的神智也清醒了许多,但她的心中除了懊悔的,更多的还是怒气,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皇老是在故意的离间他们的情感,夜怀却信了,不单信了,甚至连她自己要走,他都不拦着。
她越想越觉得懊悔,越想又越觉得气愤,又是气愤又是懊悔着,矛盾的心情交织着,让她对夜怀越发的恼恨起来。
忽然,她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人在跟着她,她现在的武功虽然比不上夜怀,可是敏感度很高,有个风吹草动她也能先知先觉。
流夏奉了夜怀的命令,很小心的跟在了高冉冉的身后,与她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这个距离与以往他跟着高冉冉的距离是一样,素来都没有被察觉过。
察觉到有人在秘密的监视跟踪着她,高冉冉心里一嘀咕,恰好这个时候她被隐卫带着进了先皇的大殿之后,隐卫便守在了门外,高冉冉就趁着关门的这个时机,找了个暗处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没过多久,流夏就现了身形出来,惊讶着四处查找,甚至将大殿内外都找了一边,连带着出口也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
“流夏?”高冉冉初初看见跟着自己的人是流夏的时候有些错愕,转念一想,便觉得怒不可遏,疑惑的声音陡然转冷,“是他派你来监视我的?他就这么不相信我?”
“王妃,不是你想的那样,主子是派我来保护你的。”流夏百口莫辩,不得不说出了事实。
“他不是怀疑我嘛?又怎么会叫你来保护我,流夏,你什么时候也染上了赤剑说谎话的毛病?”高冉冉听完之后心里有所触动,但一想到夜怀方才的狠心与冰冷,她的心蓦然也硬了起来,态度有些冷。
“王妃,流夏没有说谎。”流夏紧张的想要解释着,他现出身形被王妃发现已经是没有尽到职责,若是再害得未来王妃对王爷产生误会,他更是万死难辞其咎!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保护。”高冉冉冷冷的道,态度很是决绝。
“王妃,属下是奉命保护王妃的。”流夏挣扎着道。
“来人,这里莫名闯入了一个人,你们将他带出去。”高冉冉开始喊人,外面的隐卫听到声音,看到流夏,一群人就围了进来,将流夏围在了中间。
“他是宣王的隐卫,你们将他送回宣王身边,他办事不力,宣王自会处置,带走吧。”高冉冉几乎没有多做思考,麻利的挥挥手,转身走进了寝殿之内,丝毫没有顾忌流夏快要惊掉的下巴。
一股浓郁又熟悉的药香扑面而来,她走了一段路,发现在殿外的院子的紫竹林树下蹲着一人,身形有些熟悉,看那模样似乎是在挖什么宝贝似的。
她拐弯的脚步停了下来,看着玉道人道:“师父,你在这里干嘛?”
玉道人正专心致志的挖着紫竹下面的一颗冬笋,猛然身后传来一个女声,他惊了惊,抚着自己的小心肝,看着是高冉冉,叱责着道:“你个死徒弟,吓死我了,走路也没声音的,跟个鬼似的,为师都要被你吓死了。”
高冉冉看看自己的脚尖,想了想,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武功精进了不少,所以身子很是轻盈,走路也就没有了声音,但若是师父专心一些,还是可以提前知晓她的到来的。
“师父莫不是在干什么坏事?师父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给三皇……不,是摄政王诊治病情的嘛?师父,摄政王的病情很严重嘛?”高冉冉心情不好,说话的口气也是没大没小的。
玉道人一心记挂着另外一件事情,笑得有些虚的道:“没干什么坏事,摄政王的病那是心病,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得慢慢来,好了,徒弟,你要是不放心,你就去瞧瞧摄政王去,他那病,没准你去了就好了。”说着话就伸手去推高冉冉,推了她一胳膊的泥巴。
“师父,这是什么?”望着沾上的鲜嫩泥巴,高冉冉感觉玉道人肯定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又看玉道人眉眼闪烁,瘦小的身子遮遮掩掩着他身后的紫竹林,她越发觉得有事,心头刚萌发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忽而一角鲜嫩的笋尖闯入了高冉冉的眼帘,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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