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围上去的打手一下下的踹着段清姿的头,脸,甚至是胸口和小腹,沈淸颜再不能无动于衷,一个暗号下去,便见那十几个打手忽然中了邪似的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你……你们都干什么呢!给老娘打啊!打……哎哟——”没等老鸨嚷嚷完,便见其整个身体突地腾空而起,尔后又重重摔下来,血吐了一地。
眼前的场景太过诡异,那些看热闹的只见有人被打,却不见是谁出的手,一时慌神儿,只道白天撞鬼,当即作鸟兽散去,沈淸颜犹豫片刻,打消了上前搀扶段清姿的念头,随人流涌了出去。
她很清楚,如果在段清姿那么狼狈的时候出现,那自己这辈子都别想得到鸿鸣刀了。
艳香楼对面的东来酒楼内,沈淸颜选了一处靠窗的雅间坐了下来,垂眸时,分明看到段清姿独自一人,一瘸一拐,踉踉跄跄的走出了艳香楼,很快转出了她的视线。
物伤其类,兔死狐悲,沈淸颜忽然觉得胸口闷闷的难受,那一日地窖的情景又一次浮现眼前,当年的京城四大傲娇女,如今怎都是这副光景?
她们确曾年少轻狂过,但却从未有害人之心,老天如何能这样对待她们,若是考验,那这考验也忒残酷了些。
“小姐,要不要奴婢把段小姐请上来?”月竹并不喜欢段清姿,彼时在皇城,这段清姿每每看到自家主子或是前摄王妃穆绯云,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冲过来,或大或小都要干一仗才肯罢休。
可刚刚在看到段清姿被十几个硬汉打的狼狈不堪时,月竹心里亦不是滋味,再不济也是高贵出身,怎容人这样亵渎。
“改日吧,月竹,你到账台那儿订两间上等房,我们今天就住在这儿了。”沈淸颜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平静无波的表相极好的掩饰了她心底的酸楚。
她原以为凭着段清姿的出身和脾气,就算过的不如意,也不过是失宠罢了,却不曾想顶着秀城首富,诸葛府少夫人的名号,那些不入流的青楼打手居然也敢下这么重的手,如果不是授了谁的意,他们岂敢如此嚣张!
诸葛斯修,你踩到本小姐的底线了……
“墨武,跟着段清姿。”沈淸颜淡声吩咐了一句,便觉风起,随后剩下的,就只有一片寂寥。
差不多半盏茶的功夫,沈淸颜百无聊赖的坐了一会儿却不见月竹上来,于是推门走出雅间,可好么,才一出来,便听楼下炸开了锅。
“月竹,凭你一个丫鬟,也配跟摄王和摄王妃争抢上等房?再不让开,仔细你的脑袋!”沈淸颜顺着声音看下去,正瞧见两抹熟悉到化成灰她都认得的身影赫然站在楼下。而此刻,巧菊正数落着自己的丫鬟,十足的狐假虎威。
“我是丫鬟不错,可我是奉了主子的命在这儿订房!掌柜的,钱在这里,两间上等房!”月竹还不致被个丫鬟吓住,登时扔到账台十两银子,理直气壮开口。
“来人,把这贱婢扔出去!”恨屋及乌,君飞扬讨厌沈淸颜,自然不待见月竹,尤其看到月竹的作派有几分沈淸颜的架势,顿时来了脾气,当下命人出手。
就在君飞扬身后侍卫蠢蠢欲动之时,站在楼上许久的沈淸颜忽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摄王和摄王侧妃!”沈淸颜温文尔雅,笑意如风。
只是没人知道,在对面这两个人时,沈淸颜唇角的笑越是温柔,心就越冰冷,恨就越浓烈。侍卫见是沈淸颜,正犹豫不决,穆淸瑶冷冷启唇。
“摄王的话你们没听到么!还不动手!”穆淸瑶本就恨死了沈淸颜,当然不会放过任何报复的机会。
“穆淸瑶,你敢碰月竹一根手指头,本王妃必定剁你十根!”见穆淸瑶不识相,沈淸颜亦收了眼中的玩味,寒蛰如冰的声音,让人听不出一丝戏虐。
“沈淸颜,你别太嚣张!”君飞扬自是不能容忍沈淸颜如此恐吓自己的至爱,厉声警告。
“如果本小姐一定要这么嚣张呢?”沈淸颜悠然走下楼梯,如水的眸子闪烁出冰晶一样的锋芒,只身挡在月竹面前,冷眼看向君飞扬。
“这可是你自找的!来人,把这两个人哄出去,这里本王包了!”君飞扬猛的挥手,愤恨低吼。众侍卫得令哪敢怠慢,说着话便要上前,却不想咻咻几道身影突然自外面窜了进来,站在沈淸颜面前,与君飞扬的侍卫成对峙之势。
紧接着,一身逶迤红裳的君湛就这么神降般的出现在了酒楼门口,脸上的笑唯美如仙,令人心驰神醉。
“真巧耶,本王也看中这里了,不如四哥把这里让给君湛,如何?”君湛的出现远在沈淸颜意料之外,但从现下的形势来看,却是百利而无一害。
其实沈淸颜离开京城之前的确想过让君湛跟她一起来,毕竟有些事只有君湛出马,才会水到渠成,但鉴于绝影箫的事才过去不久,沈淸颜终归是没那么厚的脸皮再去求他这件事。
“九弟,凡事适可而止,这里是本王先看中的,有什么理由让给你!”君飞扬原本还想过拉拢君湛,如今看却是不可能了。
“要论先后的话,那四哥真是不走都不行了!是不是啊,爱妃?”君湛踱步绕过侍卫,优雅站到了沈淸颜身侧,脸上的笑即便沈淸颜看了,都觉得十分窝火。
几番唇枪舌战,四人最终同时入住东来酒楼,互不相干。
将近酉时,诸葛府后院废弃已久的柴房内传出一阵低低的呜咽声,昏黄的烛火下,一名身着粗布衣裳的丫鬟正拿着紫色的瓷瓶,小心翼翼的为段清姿敷药。
“小姐……您别再管姑爷了,他愿意纳妾就让他纳好了,也省得您受这么多皮肉之苦!”此刻,段清姿的随嫁丫鬟青莲低泣开口,泪眼婆娑。
“呃……本小姐好歹也是段王府的嫡出小姐,诸葛府的少夫人,她夏允儿想要嫁过来,至少也要按照礼节先来拜见本小姐,否则传出去,大家会怎么看!”微弱的灯光下,段清姿裸在外面的后背竟是伤痕累累,有几处新伤似刚刚结疤,却因今日牵扯裂开了。
“小姐……您这又是何必呢!”青莲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手指刚触及到段清姿的后背,便见段清姿猛的朝前窜了一下,因为动作过于猛烈,伤口的痛惹的段清姿不由的蹙紧了眉头。
“告诉你多少遍,凝肌膏已经不多了,只需敷在露在外面的肌肤上,里面的随它去吧!”段清姿急着性子嘱咐,水样的眸子落在青莲手中紫色瓷瓶上时,顿生出一片雾气。
爷爷曾说自己是注定被人捧在手心里的珍宝,这玩意永远也不会用上,可是现在,她竟嫌爷爷给的少了。
“可是……小姐,您何苦这么糟蹋自己啊!”青莲的眼泪刷的涌了出来,悲声低泣。
糟蹋?段清姿唇角勾起一抹苦笑,算是糟蹋吧,当初她分明不喜欢诸葛斯修,却硬是要嫁过来,更借助段王府的势力让诸葛家的生意蒸蒸日上,如今更成为秀城首富!
她所做的一切,其实只是想向一个人证明,她过的很好!而且不是一般的好!可是那个人,在乎过么……
房门突地被人踹开,一身着青色长袍的男子面沉如水的走了进来,青莲见此,登时将瓷瓶收进袖口,怯怯挡在段清姿面前。
“姑爷……小姐已经受了很重的伤,您……呃……”青莲几近哀求的看着进来的诸葛斯修,话音未落,便被重重的摔在地上,头破血流。
“段清姿,你真行啊!居然敢大闹艳香楼!你想干什么?”诸葛斯修分明一副文质彬彬的儒生模样,此刻,竟瞪出了畜牲的狠戾。
“找夏允儿。”段清姿肃然开口,随手拉起身上的长衫,胸口有些破损,她还没来得及修补,这该是她最后一件看起来足以衬托出她高贵出身的衣服了。
“你找允儿做什么?”诸葛斯修一脸冰冷,冷漠无温。
“她想进诸葛府的大门,必先经过我的允许,这是规矩。找她,便是让她选个时日入府,先拜见我这个诸葛府的少夫人……”
啪——段清姿料到会有这巴掌,漠然擦着唇角的血迹,神情漠然。
“少夫人?段清姿,麻烦你快点醒醒吧!看看你住的地方,再看看你吃的馊窝头,这是我诸葛府少夫人该有的待遇么!当初你我讲的清楚,我可以不休你,但不代表你还可以像以前一样作威作福!今天你居然敢大闹艳香楼,让允儿难堪!段清姿,是你逼我不念过往情谊的!”诸葛斯修嫌恶的眼神落在段清姿身上,随手抛出一纸休书。
“不可以……诸葛斯修,你不能休我!我不接受!”看到落在自己眼前的休书时,段清姿再也无法淡定,纤细柔嫩的玉指猛的攥起休书,将其撕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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